徐晚晚抄起手上的小茶壶,又给他倒了一杯茶。
思虑还是不周,徐晚晚心想,应该备些热水的。
“我听说你被你哥下毒......”待周靖言喝完水,徐晚晚小心翼翼的问道。
她其实很想先和周靖言扯些别的,多和他说说话让他先分分神放松一下。
但是周靖言现如今看起来太疲惫了,像是两天都没睡觉,徐晚晚不忍多打扰他的休息时间。
周靖言拿茶杯的手微微一顿,“在皇家,没有兄弟之分。”
他脸上很少有落寞的神情,以至于徐晚晚看到的时候都不敢相信。
一向做什么都极有自信,尤其在她面前拽的二五八万的周靖言,竟然也有这样的神情。
“你看起来挺累的,不如你先回去休息吧,等你空了再说。”徐晚晚看这句垂着眼皮,想来他一定累极了。
男人抬头,扬唇一笑道:“好啊。”
言罢,他站起身子,褪去外袍外衣便往徐晚晚的床上躺。
“你!”周靖言的动作十分迅捷,徐晚晚反应过来跑到床边的时候,他已然钻进了被子里闭上了眼睛。
还没等徐晚晚再说些什么,周靖言那里已经传来了平稳的呼吸声。
他一定累坏了吧,徐晚晚想。
天色已经隐隐发白了,徐晚晚却不忍现在叫他离去。
距离天亮还有半个多时辰,先让他睡吧。
徐晚晚坐在床前的拔步上,上半截身子趴在床边,给他把风。
奈何对自己实在太过自信,她一夜没睡,趴了没一会儿便沉沉的睡去了。
床上的人缓缓张开眼睛,看着那张微皱着眉头的睡颜,心里涌出无尽的苦涩。
从未有人这般关心过他,他想立刻将这小丫头据为己有,想给她一个至高无上的名分,想让她荣华富贵一生。
但同时,他不敢。
就是不敢,一向敢于冒险,敢于与命运下赌注且最后总是赢家的七皇子周靖言,竟然不敢去求娶一个商贾之女。
他略带嘲意的摇头一笑。
他怕压在他身上的沉重枷锁也压在她的身上,他不想看到那张澄澈的眼变成和他一样,藏着无数心事,再也无法熠熠生光。
“一年,给我一年的时间。”
周靖言抚摸着她垂在肩上的青丝,上面有那让他魂牵梦萦的茉莉花香味。
他暗下决心,一年时间,他要将这一切灾厄都彻底毁灭。
然后,他要娶她,让她幸福一生。
他这才明白,他并不是无坚不摧,过往种种之所以敢去孤注一掷,只因为他无牵无挂。
但现在,他不敢再去赌。
徐晚晚再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躺在床上,被盖好了被子,原本躺在床上的人已经离开了。
海明端着热水推门进来,净了脸后徐晚晚坐在妆台前,看着铜镜里自己的乌发被海茹轻缓束起。
半个时辰,她只睡了半个时辰,那他呢?是不是连半个时辰的睡眠时间都没有?
徐晚晚看向紫檀桌。
桌上的茶壶茶杯已经归于原位,她心里涌出一股暖意。
他走的时候,竟然连这样的细枝末节都照顾到了。
照规矩给爹娘请安,而后在爹娘处吃过早饭。
徐晚晚坐在花园里看着抽芽的树,看着含苞的花。
海茹匆匆走来,徐晚晚将视线自花儿朵儿身上挪回来,定定的看着海茹。
“奴婢打听到,今日早朝沈润公子被光禄寺少卿金永引荐,入了刑部。”
徐晚晚早就料到了沈润和金水成亲后,金永一定会让自己的女婿入仕途,只是没想到是进了刑部。
“刑部?是不是会审理五皇子投毒的案子?”徐晚晚问道。
海茹垂头:“这奴婢不知。”
“没事儿,自今天起,你多留意有关投毒案的这件事情,有什么立刻告诉我。”徐晚晚道。
她现在对于朝堂之事十分上心,十分想为周靖言出一把力,她不想让他死,她想让他好好活着。
海茹一向为徐晚晚的命令是从,不似海明那般会自己多想,徐晚晚也放心让海茹出府打听消息。
海茹应声退下,徐晚晚依旧坐在那里。
一晚没怎么睡,徐晚晚现下的头脑不是很灵光,但还是皱着眉头思索着。
这朝堂官员若不是有足以撼天动地的权势地位,都是会尽早站队的,改朝换代之时跟错主子的朝臣,都不会有好下场。
一朝天子一朝臣。
是以,沈润也一定会站队。
她想,若是让沈润站到周靖言这队里,岂不是也算帮到了周靖言?
但她现在没有任何理由去找沈润,况且她和周靖言的关系亦是说不清楚,反而会给周靖言添乱。
也说不定周靖言还有什么其他的想法。
诸多细想之后,徐晚晚还是打算和周靖言好好聊聊再说。
......
徐夫人近来感染风寒,有些咳嗽,徐晚晚对于爱护她的家人一向十分重视,现下正亲自在厨房给徐夫人煎药。
徐府请来的大夫笑意盈盈的看着蹲在那里添柴火的徐晚晚,他还从未见过这般孝顺的富家小姐。
徐晚晚不太会生火,扇子扇的轻一下重一下的。
好在最后的药还是成功的,徐晚晚盛好后随着大夫一同给母亲端过去。
徐夫人病了后便不再穿往日那端庄的衣裳,一头秀发垂在腰间,面颊苍白却带着说不出的风姿雅韵。
徐晚晚也算是了解什么叫病美人了。
徐夫人将汤药一饮而尽,徐晚晚贴心的拿着帕子小心翼翼的给徐夫人擦着嘴角。
“夫人真是好福气,得女如此。”老大夫在一旁笑着,脸上的皱纹沟壑纵横,看着分外的慈祥。
徐夫人也面目慈爱的看着徐晚晚,止不住的道:“晚晚长大了,也知道心疼娘了。”
“想老夫当年在宫里当差,也没见过哪位娘娘的子女能做到这般啊,到底还是夫人教女有方。”
老大夫捋着白胡子,身后的学徒将医药箱放到徐夫人旁边,拿出物件等着老大夫给徐夫人号脉。
“您原来是宫里的太医吗?”徐晚晚惊奇的问道。
老大夫笑着应答:“那都是过去了。”
“我可以拜您为师吗?”徐晚晚面含期待的抬头问道。
“晚晚,哪有姑娘家学这些的?”徐泽州人未到声先到。
听徐泽州的语气,不像反对也不像支持。
这样的态度最好了,徐晚晚可以发挥她软磨硬泡,撒娇卖萌的本事。
徐泽州总会同意的。
“我倒是觉得,晚晚学些东西总是好的。”徐夫人拉着徐晚晚的手,指尖微凉。
不等徐泽州说什么,徐晚晚一把跪在老太医面前,“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老太医连忙将徐晚晚拉起来,有些尴尬的看着在场的徐晚晚的爹娘。
徐夫人和徐泽州显然对徐晚晚这种说什么就是什么的作风习以为常了,并未像老太医和学徒那般吃惊。
夫妻俩相视一眼,徐夫人白皙的脸上带着抹笑,冲徐泽州点了点头。
徐泽州便也宠溺的叹了口气,“既然晚晚有自己的想法,先生不妨试着教教晚晚?”
“好好好,自然好。”老太医笑容慈爱,徐晚晚贴心的将木凳搬过去让师父坐着给母亲把脉。
简单交代了徐夫人平日里要注意饮食后,徐晚晚便跟着老太医去花园小坐。
简直得来全不费工夫。
徐晚晚崇拜的看着面前的老者,既会医术,又曾经在宫里当差。徐晚晚想知道的一些事情,跟师父聊着聊着天就能知道。
“师父,明天开始先教我些什么呀?”徐晚晚一边给老太医倒茶,一边问道。
“先跟着老夫识草药吧。”老太医接过茶杯,捋着胡子。
“好!”徐晚晚点头应了。
老太医在一边喝茶吃点心,学徒便跟徐晚晚说着跟老太医学习要遵守的一些规矩。
都是些很合理的要求,比如要穿戴整洁,不可用香料等等。
徐晚晚一一记下。
天色不早,本想留老太医在徐府吃了晚饭再走,老太医却道有些药草要晚上去采才好,硬是不留。
“师父!”徐晚晚将老太医送至徐府门口,忽然想到些事情,叫住了正要上马车的老头。
“师父你有没有安眠的药呀,我最近休息不太好。”徐晚晚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也幸得昨晚就睡了半个时辰,眼下还有些乌青,比较容易让人信服。
老太医自药箱中取出两瓶药丸,吩咐了何时吃吃几颗后,便离开了。
吃过晚饭,徐晚晚在府里简单散了散步就回了房间。
“海明,帮我把那套白色的衣裳熨一熨,明天我要穿,嗯......还有,海茹,明天梳头不要再用茉莉油了。”
两人应声去做。
天色还尚早,徐晚晚困意却早已袭来,甫一钻进被窝便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