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彻直接走到韩秉跟前,“唰——”的一声抽出佩剑,没有丝毫犹豫地朝韩秉的右胸刺去。
这一切发生得十分突然,甚至连韩府的小厮都没来得及阻止。
韩秉不可置信的看着刺入自己的胸膛利剑,剧烈的疼痛在胸腔里翻涌,血腥味从喉咙深处向上弥漫。
他随即吐出一大口鲜血,然后直直向后倒去。
而凌彻这一剑只是刺穿了他的肺,没有让他当场毙命。
此时的他正双目圆睁的躺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喉咙发出破风声。
柳琰皱眉看向凌彻,只见他半俯身看着韩秉,眼神中闪着快意,表情轻微扭曲,一只手捂着嘴,正低声笑着。
她能感觉到此时凌彻心底的痛快。
就和那时她咬得那瘦猴子鲜血不止时心中的痛快一样。
是那种手刃仇敌的痛快。
柳琰心想行重哥哥一定恨透了韩秉。
这时凌彻所带的人将整个宰相府都围了起来。
带着佩刀的侍卫走进了后院,然后无数的求救声和惨叫声传来,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其他到场的宾客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情吓到了,个个噤声低头,有些携来的女眷在旁低声啜泣。
凌彻则转身坐在了宴会主位上,随意地把玩着面前的小酒杯,带着笑意调侃到:“各位重臣,刚刚发生了什么?”
柳琰的目光流转在他那似笑非笑的面容上,恍惚中她看见了那个时常对她露出两只小虎牙笑的少年。
柳琰心想,他笑起来的时候就是她记忆中的行重哥哥呀。
在座的大臣们听闻都心中一颤,脸上的冷汗一滴一滴的往下掉。
来参加韩相的寿宴,起码和韩秉不是那种敌对的关系。
现在凌彻只是嘴上说韩秉涉及谋反之罪,便直接将他就地正法了,那他们这些大臣又有什么底气呢?
而且凌彻此时称他们为重臣,就是在赤裸裸的调侃他们。
柳琰看着低头不语的众臣,心中嗤笑,如此简单的问题,他们竟不知如何回答。
但她知道她不能回答,她现在只是个伶人。
“下……下官……下官什么也没看到。”
在后排就坐的一位大臣一边颤颤微微的说,一边朝着凌彻挤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柳琰认得他,这是最近才来京都当值的七品翰林院修编刘大人。
现在她对朝堂之上的事情已经了如指掌了。
倒不是她对此感兴趣,而是白衣男子派给她的任务让她不得不接触这朝堂之事。
她之前的猜测没错,这寻芳阁存在的意义就是想掌握朝堂命脉,让白衣男子站在权力漩涡中心。
凌彻嗤笑一声,“哦?刚刚发生了那么多事你都没看到,那你猜猜韩宰相是怎么死的。”
刘大人的腿立即软了下去,伏在了地上,连声说:“下官错了,下官错了。”
柳琰见状也笑了起来,这刘大人自作聪明地顺着行重哥哥的意思往下说,没想到却被反问了一个他无法回答的问题。
凌彻看着地上的刘大人感到甚是无趣,也没让他起来,依旧低头把玩着手里的小酒杯,像是在等一个让他满意的回答。
“够了,凌彻你个奸臣,韩相清白为官,心中装的是天下百姓。今晚,你没有任何证据就当场治了他的罪,还在这里戏弄群臣。
若韩相真的有罪,那也是明日早朝圣上亲自定罪,你这奸臣是在公报私仇,蒙蔽圣听。”
坐在前排的萧牧萧大人拍案而起,腰身直立,双眼怒视着坐在主位的凌彻。
柳琰随即担忧的看向凌彻,却见他像是听不见萧大人说话一样,依旧自顾自的看着酒杯。
“我萧牧今日就算是死,也要说与你这贼人听。
你为一己私欲,借圣上之手除去异党,扰得朝堂不得安宁。
天下百姓好不容易盼来一个盛世,你这是又让他们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我萧牧,做官为的是天下百姓,从未做任何亏心事,就算死也是挺直腰板倒下去,不会伏在小人的脚边。”
萧大人说完还瞥了一眼伏在地上的刘大人。
“父亲大人,我永远追寻您,愿一起为了天下百姓而死!”
坐在萧牧旁的萧子安也站了起来,那少年意气风发,面容刚毅,双目炯炯有神,充满了坚定。
柳琰眼神一沉,这人对着行重哥哥一口一个奸臣的叫,真的让她心里好不痛快。
“呵呵,本国公什么时候说了要你们去死了,你们怎么总爱想多呢。”
凌彻轻笑了几声,抬起头来,对着萧家父子轻轻道。
“希望以后想让你们死的时候,你们还记得你们今日所说的。”
萧家父子随即转过头不与他对视,重哼一声,坐下了。
两人神色坚毅,腰背挺直,与这厅中其他人形成强烈对比。
柳琰不想再听到这群朝臣一口一个奸臣的叫她的行重哥哥了。
记忆中的行重哥哥最是嫉恶如仇,厌恶极了那些奸邪,所以那些词语怎么能用在他身上。
柳琰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而且韩秉和宁王宋煜的关系大家早已心知肚明,就凭这一点也够行重哥哥杀他个十次八次了。
于是她从旁边伶人堆里走了出来,伏在厅中间,语气坚定的说:“今日凌国公来宰相府彻查谋逆之事,韩秉见事情败露欲意反抗逃跑,故凌国公将其就地正法。”
一旁的落落立即投来诧异的目光,但随即又掩了下去,混在人群中。
“哈哈哈哈,你看,你们这些个重臣怎么连个伶人都比不过呢。”凌彻放声大笑,抬起头来看着前面的柳琰。
旁边萧家父子则是对着柳琰重哼一声,眼中尽是轻蔑,心中猜测这应该是那凌彻早就安排好的。
柳琰抬起头就迎上了高高在上的凌彻投来探究的目光。
她平静的心像是被投进了一颗石子,泛起阵阵涟漪,立马浮起一个笑容回应着凌彻。
她的双目本就带着水光,这一笑,眼中更是闪着些许亮光,像是早春的太阳,明亮却不刺眼。
凌彻愣住了,这笑容可比刘大人那挤眉弄眼的笑好看太多了。
而且,他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他也记不清多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一年,二年或是四年。
等他回神过来,便抬头扫了一眼席间大臣,只见那对萧家父子依旧挺身坐着。
“现在想来各位重臣应该已经知道自己该看到什么了,今晚破坏了各位听歌赏舞的兴致,还真是抱歉。”
他又低下头看着柳琰说到:“你唱个曲儿,就当本国公给各位赔个不是。”
柳琰听闻立马起身拿了一旁乐人的琵琶,坐在了厅中间那把凌彻带来的椅子上。
一坐下,柳琰便闻到了一缕不属于这个宴会的淡淡檀香,她被那味道包裹其中,感觉自己正被他轻轻拥抱着。
柳琰心中十分欢喜,笑得更加明艳动人了。
只可惜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后院传来的求救声和惨叫声让她没办法好好沉浸在这味道中。
然后柳琰便弹唱起来,一双玉手在弦上轻拢慢捻,目光在凌彻身上流转,眼中唯他一人。
“思君不上楼,思君不望月。
日日抚琴道心忧,道心忧呀。
小女福浅薄,小女却心执。
可怜芳华销白骨,可叹呀。
郎君骑白马,郎君着锦衣。
不见佳人楼上望明月,庭中杂木亭亭如盖矣。
郎君心欲绝,消得人憔悴。
天仙腾云来,送得小女归。
相拥泪难禁,执手共白头。
今日唱与诸君听,还望勿当笑言谈。
若小女无念郎无心,可怜旧人泪眼看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