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凌彻抱着柳琰走出澹王府时，国公府的马车已等在了外面。

这是千叶之前安排的，来的时候匆忙来不及准备，可回去的时候不能再让国公骑马了。

毕竟他的腿可经不起折腾。

凌彻没作停留，抱着柳琰直接进了马车，千叶带着落落飞身上马，跟在马车后。

柳琰服下寻芳丸后思绪也慢慢清明过来。

她撑起身子，笑着看向凌彻，心心念念的面容此时就在她面前。

她伸出手，想去碰凌彻的脸，可下一秒她手上鲜红的血迹就刺痛了她的眼。

柳琰瞳孔一缩，慌乱的将手藏在裙摆下。

可她一低头又发现自己身上到处都是血迹。

柳琰更慌了，她拼命去扯衣服上沾染鲜血的地方，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怎么办，她现在到处沾着别人的血。

怎么办，行重哥哥一直喜欢的是大小姐做派之人，在府里时他还专门请人来教她大家闺秀的礼仪。

她如今这般模样怎么面对他。

柳琰想的越来越多，心中的害怕也越来越深。

就在这时，凌彻直接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将她带到了他的怀中，头轻靠在她肩头。

柳琰往后缩想躲开这个拥抱，可凌彻却抱得更紧了。

柳琰双手垂在身边，不住的流泪。

她明明一直渴求这个怀抱，可现在却不敢接受。

她害怕。

她害怕从所爱人的眼中看到嫌弃。

这时凌彻声音传来，轻轻的如羽毛如柳絮，将柳琰慌乱的心抚平。

“只要是阿珩妹妹就好。”

柳琰颤颤巍巍的抬起手，去轻轻回抱凌彻。

她的手还没触碰到凌彻时，又一道轻轻的声音传来。

“对不起。”

就算现在外面车辙声轰鸣，这一声却是直直落到了柳琰心上。

柳琰的鼻子一下子酸了，心底深处的委屈一下子涌了出来。

她本来也就是个小姑娘，没出过远门，没上过街，好不容易活了过来，却成了个爹不疼娘不爱的人。

她强装镇定坚守心中正义时，上天却残忍的让她又被抓去。

后来她殊死一搏，明明那扇门就在她和落落面前，只差一点点就可以跨出去，可却被澹王困住。

那时她也只是想着顺着命运的安排，也许就是上天要让她学一身武功。

可当她双手沾满素未谋面之人的鲜血时，仇人却自己死了。

上天就像给她开了个玩笑。

从那时起，支撑她在黑暗中活下去的便只有那颗念着凌彻的心。

不知何时那颗心已蒙上了一层偏执。

她想找到他，光鲜亮丽的出现在他身前。

于是她喜欢笑了，她觉得笑起来可比绷着脸好看太多了，那样行重哥哥一定会喜欢。

就算她平日里和那些个莺莺燕燕生活，和冷酷无情的杀手执行任务，她也会行着大小姐的做派。

因为她知道，她和那些杀手不一样，她相信有一天她能回到阳光下，正大光明的站在心爱之人身侧。

可她自己都没发现的是，这些年里不停的杀人和打探消息，她的记忆和身体的条件反射已经淡了。

现在旁人看去就像是个东施效颦的风尘女子，这也是为什么后来凌彻专门找来了嬷嬷重新教她礼仪。

她和凌彻重逢后，无论凌彻如何对她，她心中从未有过任何失望。

现在，之前相处时的相见不能相认的委屈也一并涌了出来。

柳琰紧紧的回抱凌彻，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颗接一颗不停的落下。

凌彻又继续说道。

“对不起，当年没能救下你和柳家人。

对不起，从一开始没能认出你。

对不起，我没发现你一直在我身边。”

他感觉到怀中的柳琰平静下来后才慢慢松开她。

他伸手扶了扶她头上的珠花，又用手帮她拨了拨前面乱发。

最后他从怀中掏出一张丝绢，沾上一旁的茶水，仔细的帮她擦着手上的血渍。

当马车到国公府时，柳琰手上的血渍已经被凌彻处理干净了。

凌彻先下了马车，柳琰跟在他后面。

她一掀开车帘，便看见凌彻立在马车下，他的手伸在她身前。

微风吹过，带起凌彻耳边的碎发，凌彻眼中的光也随着跳动。

柳琰的心跳漏了一拍，她伸出手，轻轻的搭在上面。

他手心滚烫，不似以往冰凉，将她接得稳稳的。

随后两人并肩走进国公府。

柳琰侧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凌彻，发现他正好也侧着头看着她。

柳琰弯眼笑了起来。

可凌彻脸上的表情就很丰富了。

这些年来，他已许久没有露出过发自内心的笑了，他也早已习惯带上调侃讥讽的神色。

这下和柳琰对视，他不自觉地勾起了唇角，可他又害怕这笑容带着点调侃之色，连忙收了唇角，咧着嘴笑。

兴许由于他脸上这部分的肌肉太久没有用到了，这个笑显得十分僵硬。

柳琰见状“噗嗤”一声笑得更甚了。

凌彻带上了一丝尴尬的神色，但他的眼神却是往日没有的柔情似水。

柳琰转身伸手抚上了凌彻的脸，她手指轻轻一用力，将凌彻的嘴角向上拉起。

“这样笑才对嘛。”

凌彻立即伸手覆上了她的手，双眼灼灼的看着她。

“好。”

这时两个人影从一旁过来，明明快要到跟前了，却又像是见着鬼一样急忙转身欲走。

柳琰放下手，看向那两个紧绷的背影笑着说：“廿一、廿二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

两人身影立马停住了。

廿一转过身来，抬手挠了挠头，“啊，那什么，我们什么也没看到，总管找我们还有事，我们先走了。”

他说完便拉着还定在原地的廿二跑开了。

“阿珩妹妹和他们还真是熟稔。”

凌彻淡淡开口。

不知怎么的，柳琰很想笑，她感觉这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别样的气氛。

“他们说，他们一直被行重哥哥带在身边。”

凌彻看着他们渐远的背影，说：“是我当年在战场救下的两个少年。”

柳琰歪头看着他，一脸正色道：“行重哥哥有闻到什么味道吗？”

凌彻立即转头看向她，关切的问：“怎么了？”

柳琰掩住鼻子，皱眉道：“好大一股酸味。”

说完柳琰便向前快步走去，留下在愣在原地的凌彻。

等凌彻回过神来时，无奈的笑了一声，快步追上了柳琰，一道朝着隋珠楼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