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开一觉补到午后。
起床，刷牙，洗脸。
随后，看到上百个腥臭冲天的脏污血葫芦扔成一堆，再联想起昨夜吃的脑花火锅，差点没吐出隔夜饭来。
斩敌首级，杀人盈野；搁史书是纪录，于评书是故事，装电脑是游戏，似是茶余饭后之消遣！
可当实实在在接触到战场的残忍和死亡，惨烈与哀伤，若说对人的情绪和精神状态没影响，那才是违反本能！
他尽力地调整心情，努力把这些想象成战争片的道具，努力告诉自己这些都是十恶不赦的恶棍。。。
此刻，哪怕是亲手砍下这些脑袋的士兵们，在厮杀的肾上腺素褪去之后，大部分也是哆嗦乏力，如经噩梦。毕竟他们还未成为职业的百战老兵，多数人在前些日子不过普通庄户贫家子，一直以来的任务也只是训练、安保、吓唬人！
好比从不与人冲突的宅男，突然面临打架争斗时，身体会发抖，心脏会剧跳一样。
可身当此世，妇人之仁的矫情便莫要再讲，你不杀这些人，这些人便要杀你。杀得多了，便麻木了，淡定了。
两边本来都是穷逼苦哈哈，只不过是有些人跟了刘开，自此改变了命运，而另些人变成了这一堆头颅里面的绩效考核数字。
战争掠夺，互相残杀，哪有什么对错，又哪有什么好人坏人！？
。。。。。。
刘开随即听取汇报。
洪力第三营昨夜出堡破贼，重伤二人，轻伤十几个，多数还都是夜里山路摔的，所幸无人阵亡。
毕竟己方皆乃披甲执锐顿顿饱饭的壮汉，对方都是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饥民。
敌人被炸死砍杀接近两百，活捉二十三，余者不知所踪。
经拷打审问，找出了为头的一个青脸大汉。
据查，三百贼寇身份，各国皆有，但多为北方而来之饥民，受蛊惑聚集，成乌合之众。
北地诸国，今冬无比寒冷，愈发不太平。
许多百姓没了收成，又躲不过严冬，便往南逃荒。整村整寨的迁徙、汇集、分割，变成了或大群或小撮的流民队伍。
华夏古代的王朝覆灭，天下大乱，基本上就这个因素：便是这流民队伍玩大了，站出来几个闯王！
现如今穿越的这片大陆，多国割据。各地的州县府衙，哪敢收纳这些包袱？都是软硬兼施，可劲儿地往他国驱赶！
听得俘虏所供，那青脸大哥及其手下四五个兄弟，先用些米面笼络人群，收整队伍，树立威望；其后，再告诉大家粮草已尽，而这聚义堡有粮有肉有美酒，有钱有衣有女人，便鼓动纠集饥民百姓中的亡命分子、盗匪流寇，发些家伙事儿，预备来抢个痛快，大碗吃肉大秤分金。。。
此事并非虚言，聚义堡作为刘开的仓储转运基地，其货物银钱的往来，每日里络绎不绝，在外人看来简直就是大宝库，谁不想要？
“老子身为山贼，为何总被百姓抢掠？”
呃！无语！
话说那为头的青脸汉子，人还挺硬气！常规的拷打用过不少，只咬定手榴弹是其兄弟张三弄的，这人已被炸碎，死无对证！而他只是带人来抢吃食，其他一概不知！
常威便来询问：要不要对这小子用上水刑，或满清十大酷刑之类。因这些刑罚，是刘开一早制定规矩，需要向其汇报请示才能执行的。
“先把这厮提上来，我自与他问话！”
。。。。。。。
青脸汉子被押了上来。
此人皮肤黝黑，体形健壮；头发乱得像鸡窝，左脸颊有一块青色胎记，身上已被鞭子抽得血渍斑斑。
“好汉从何处而来？缘何攻打我！”刘开和蔼地问道。
“某已说过多次，吾从齐地逃荒而来，因我等兄弟肚内饥渴，又见百姓可怜，只想去你处抢些酒食而已！你也莫要再问老子从何处得了神龙弹，这器物乃我张三兄弟所持，而今，我那兄弟已死，某却不知也！尔等便是打死老子，也不过这话！天可怜见，我等所求不过一饱，却被你打杀这许多百姓。。。”
刘开一愣，这厮真可以，明明是你搞了老子的手榴弹来打老子，你倒还变成受害者了！简直让我有点佩服！
常威与刘开耳语几句，他们拷问的便也是这结果。
此时，厅堂内却有一人奇道。“咦？这不是邢家堡的邢峒嘛？”
大伙儿循声望去，竟是那当铺掌柜吴不贫的儿子，吴发！
昨夜，老吴头可是吓得在床底下待了大半宿，把满天神佛拜了个遍，抽自己耳光骂自己为何要跑贼窝子里来。
可是，住另一屋的他两个儿子，吴发和吴天，却兴高采烈地跑去看热闹。
吴发吴天几乎目睹了战争的全程，若不是手里没家伙，都差不多要跟着洪力下去砍人了！
这刀光剑影的热血，可比在赤阳县的一成不变刺激多了！
人和人对战争的看法真是不一样！
老吴家都是搞当铺行业的，自然不是省油的灯。这两兄弟虽然没得正经营生，但平常催债打人的事干过不少。
老吴头做势欲打，立马喝道：“你这小子，大王面前切莫乱讲！”
“爹，可莫要打我！此人在平岸县赌坊我便见过！名叫邢峒，乃邢家堡之人，还是齐国军伍之士！那面上胎记，我记得真切！”吴发此人，好在街面上混，若说张郓熟知的是商业方面的消息，他的专业便是些鸡鸣狗盗三教九流之轶事。
“？？你这狗厮，气杀老子！竟赌到平岸县去了？！”吴不贫气得吹胡子瞪眼。
“冤枉我了，爹，只是去收账！”
。。。。。。。
刘开也没纠结吴发是怎生识出邢峒的，面色逐渐阴冷起来。
邢峒见居然有人认得他出来，倒也光棍。
“老子便是邢家堡的人又如何？非但如此，某且为李成富大人手下，大齐帝国陪戎校尉邢峒是也！尔等贼匪，速速放了某！否则，我大齐天兵一至，皆成齑粉！便如你马岗寨的什么金龙伪帝鱼老三，不过剁成肉酱之命也！”他牛逼轰轰地说道。八壹中文網
“既为军官，怎需抢掠我之地盘？”刘开和颜悦色问道。
“你既不缺粮食，我又有治安平乱之责，驱使流民，剿灭尔等，一举两得，顺便抢些财宝，有何不妥?”
刘开一愣，你别说，这厮的逻辑还挺正确，竟让我无言以对！
他骗流民来打山贼，若操作妥当，既灭流民，又除山贼，还得物资！妙哉！
“李成富是哪个鸟人？这陪戎校尉又是什么玩意儿？”刘开转头小声问朱伦。
“此职，属大齐从九品，最低阶武官。”
朱伦小声地简要解释了一番。
这李成富乃齐国平岸县县令，官职虽低，但因平岸县地处特殊，齐国好不容易在青江以南有块飞地，一直当做要塞来建设，也不搞文武分治那套制衡，直接遣任平岸县县令兼任当地武官，上马管军下马管民，决断权极大。
“难怪，从九品武官，算是个县武装部部长了，难怪有此等能耐！”
刘开其实对基层军伍官还是有些敬佩的，在他看来，真正的高手和实力派都在这个阶层里面，难怪这厮还能挽动强弓呢！
他也懒得管这各国吏治政策，“那姓李的，能否策为我用？”
现今越国的赤阳县令宋铭传，好得快跟他穿一条裤子，让刘开尝到了官匪一家，官商勾结的甜头。
况且这王八镇，在齐国的舆图上，又被划定为平岸县管辖。
自己要自称为平岸县人氏，也没错啊！
朱伦却道：“绝无可能，此人在齐国根深蒂固，牵扯甚深，盖因平岸县所处之地委实特别。而能做这县令者，多为铁腕死忠之辈，此等履历，乃大齐平步青云之路也！”
还有一句话朱伦没好意思说，人家县令吃香的喝辣的，吃饱了撑的跟你混？宋铭传那碰巧是特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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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李成富我成贵之类，刘开其实也没放在眼里，赤阳县令不过如此，这平岸县令能有啥？他更怕的只是内鬼。
刘开在屋里踱了几步。
“我且问你，这手榴弹从何而来？尔等搞了几颗？”其实，他只关心这一件事！
“哼哼，老子不知！方才不是与你说过，张三弄的。。。”
“倒是硬气！好汉，不瞒你说，我已知这手榴，神龙弹，必是你等从我内贼处所获！某也不忍加害你这样的英雄壮士，这样，若告知我实情，某与你一百两银子，聊表谢意！”
朱伦等人揉揉耳朵，皆以为听错了。一直以来，自家老大在物资上极其大方，但对于金银，却视同性命，怎会如此大方？？
“哼！某说不知，便委实不知也！有种便杀了老子！”
“一百五十两！”
“区区银钱，就想收买某？吾乃大齐军尉，堂堂丈夫，深受皇恩，九死不悔！”
“二百两！”
“老子信你个。。。”
“二百五十两！若不要，便拉下去，砍掉鸡鸡喂狗，还要让你这厮自己观赏！屁大点事，老子也不稀罕知道！小的们何在？”
。。。。。。
“？？大王，且慢！容我想想！”“大王金口玉言，若敢当着众好汉发下毒誓，予我二百五十两银子，还放俺走，俺便把此事详情禀告大王！”邢峒突然飞快地说道。
“你且放心，某刘开，今日对天发誓！若邢峒告知真相，必赠与邢峒二百五十两银子，且明日任其离去，绝不阻拦！若违此誓，天降神雷将我刘开劈至飞升！”
“大王，不可发此毒誓呀~~”刘开的狗腿子们惊呼着。
“也罢，我观大王乃义薄云天之辈，端的好汉也！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今日便豁出去，与大王分说明白！某邢峒非那爱财之人，乃敬重大王为人也！只是，小人几日内未曾饮食，实在。。。”
“来人，好酒好菜弄上来！”
“谢公子！”
“我多久没见过这样硬气的真好汉了，邢兄受委屈了！且吃肉喝酒！”
刘开立刻安排给他昨夜剩的酒肉吃，这厮一顿狼吞虎咽风卷残云，差点没给自己撑死。
几杯茅台下了肚，邢峒倒竹筒般地吹嘘了起来。
由于历史原因，齐国官家之人，在这伙“贼寇”面前，其实还是很有优越感的。
在他们分析起来，一帮贼寇咋能弄得出这般武器？结合镇上的流言，多半还是大晋帝国在此玩的花样！
既然大家都找代理人，所以我也鼓动些饥民来干你。死多少，对我大齐来说也不心疼。
哪怕这些饥民的成分大多本就是大齐子民，但当他们成为流民的那一刻起，封建统治者就把他们视同贼寇了。
刘开一边与他唠嗑劝酒，还一边不忘嘱托人拿二百五十两银子给他！
看着银子，喝着美酒，邢峒更加来劲了！
“与我等接洽的，乃五龙山的二大王于泰，神龙弹便由此人盗出！但此人直接与我县公李大人接联，详情某便不知也！”
“于泰？？！”刘开思索半天，才想起来，顾七娘的师兄！
“老子没得罪过这厮啊？整个五龙山的人我都发工资了呀？给这厮待遇尤其好呀？！”
“听说你日了他的女人！”
刘开“噗”地一声，喷出口茶水，这才明白。
如此便说得通了！用脚趾都能想到，这厮指定是想泡到顾七娘这没亲眷的美武娘，顺带接手整个五龙山，一举两得。
狗日的，跟老子想的其实一样！只不过老子做到了而已！
于泰的动机理由，虽有点狗血，但还是比较符合人性和逻辑的。
你要老老实实便也算了，居然偷老子的手榴弹，还唆使人想搞死我，吃里扒外的畜生，留你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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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刘开灭掉虎牙寨后，李成富便不断派人向这边渗透。
所谓渗透，无非就是派些自己的人过来打工啊，参军啥的。
古代虽然渗透的水平低，但是反渗透的水平也很低啊！
何况王八镇历来便是龙蛇混杂之地。
于泰身为顾七娘的师兄，五龙山原二大王，地位不低，他要一心搞几颗手榴弹出来，还是有这途径的。
他一共搞到了十颗真手榴弹，五颗留在邢峒这帮人手里，炸堡门用了三颗。另外五颗运回齐国，大概是搞拆解去了。
至于邢峒，本以为落到这帮人手里，左右是一刀，他倒不怕，但既有银子，又有活路，自不会寻死。况且自己供出的实情也不是啥大事，回头人家剁了于泰，下次再换个人挖墙脚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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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开在手榴弹的管制上规矩已经很严格，没想到还是有漏洞。
他娘的，老子才这么点势力，就有这么多逼事和逼人。
还好他当过管理者，也知道水至清则无鱼，世上哪有那么理想化的团队？所谓忠诚，只不过是背叛的筹码不够。他倒也不生气，出了问题解决问题，回去把那人和那条线砍了即可。
“吃饱没有？”
“吃饱了！酒真不错，谢公子款待，公子为人仗义，来日必成大器，告辞！”
邢峒吃饱喝足，拿起一个羊腿，再背上银子，准备走人。
“等会儿，军爷去哪？”
“俺自然是回家！”
“军爷想多了，昨晚太累，且歇息一夜，明日再走！”
“不用不用，小人叨扰了许久。。。”
“要的要的！来人，带这位军爷去歇息！便，便安置在水牢里吧，去去火！！”
“水牢？？？公子，你可是发过誓要。。。”
“老子是发过誓给你银子啊，这不给你了么？待明日，绝对敞开大门放你走！”
“可你为啥这样对俺？要把俺关起来？还，还，还，水牢？”
“老子说过给你银子，也说过明天放了你，但你今晚不在这里歇息，怕不是给我面子？来人，把邢爷剥光了，送到水牢里洗洗澡，切记，这二百五十两银子要绑在他身上，可别弄丢了，明天再打开门放他走，我发过誓的！”
“？？！！大王饶命啊！”肚腹之欲满足之后的邢峒怕了，胆气泄了，估不到这个狗逼竟然这般无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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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贵在旁边，瑟瑟发抖，这特么外面都冷得滴水成冰了，还好当初老子没这么头铁，不然也许被放在城墙里面当泥浆了！
俺们大王是不是喜怒无常？刚还在和这厮称兄道弟呢！太阴险了！
他不知道，刘开之所以不策反邢峒，主要是嫌他太贵了。
二百五十两银子才买个消息，你当自己是谁呢？况且还袭杀老子在先！
乌贵多可爱啊！给吃顿扣肉就死心塌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