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八仙的熊老板闻讯赶来酒楼,眼见堂堂七品县大爷都像斗败的公鸡一样,灰溜溜的跑路,心知秦虎招惹不得,赔了笑脸,一边点头哈腰解释,一边吩咐堂倌赶紧重整酒席,邀请各位巡捕大人包厢快活。
秦虎不轻不重点了他几句,也不为难,就地在一楼大厅开了一桌,上了几斤熟肉,几碟炒豆,打了几角米酒,吆五喝六的和丁小通几个喝将起来。
巡捕们挣了脸面,越发对秦虎敬若神明,个个刻意奉承,大拍马屁,只把他吹到了天上去。
众人正吃喝的兴高采烈,听的门口一个清脆的少女声音喊道:“小二!有没有精致一点的包间?”
秦虎本来笑容满面,一听到这个声音,笑容就僵住了,心想:糟糕,今日出门不利,碰见煞星啦!
只见大门那边旋风般走进来七八个少女,背负短枪,短打装束,英姿飒爽,令人不可直视。当中一位红衣少女,十六七岁年纪,样貌算不得十分靓丽,但明眸皓齿,肌肤白腻,青春可人。
秦虎遮了脸,矮身往座位下溜了溜,想用同桌的几个巡捕遮住自己,但那红衣少女眼睛极尖,一眼扫过来,已经发现这边的情形,嘴里哼了一声,大步走过来。
秦虎眼见躲不过去,只好站起来,抱拳道:“大小姐好!”
红衣少女冷笑道:“秦老虎,人人说你仁义豪迈,好打抱不平,本小姐看你跟那些贪官污吏也没什么两样,大白天不好好当差,却带领一帮公差在此处耀武扬威,公然白吃白喝。”八壹中文網
秦虎苦笑道:“大小姐明鉴,在下见兄弟们连日奔波,心中不忍,自掏腰包,请大伙喝点小酒解解乏,哪里敢为非作歹、欺压良民啊。”
红衣少女鼻孔里哼了一下,似是不信。在座的巡捕有认识的,忙站起来向她行礼。熊老板亲自上来解释了一番,替秦虎这帮人打圆场,红衣少女方才作罢。
熊老板笑道:“小人晓得五小姐喜好清静,二楼给留有位置最好的雅间。几位楼上请。”
红衣少女瞪了他一眼,说道:“本小姐不喜欢清静,本小姐爱好人多热闹,老板无需多事了,就在他们旁边开一桌!”
秦虎心道:“唉,今日无论如何也避不开这个小霸王了。”
诸位,红衣少女何许人也?乃杭州城小镜湖高家家主的独生爱女,高家五小姐高意意。高家有先皇御赐的枪王金字招牌,她上面又有四位哥哥,分别是高独、高绝、高寒、高傲,个个枪法超群,桀骜不驯。高小姐自小骄纵,脾气急躁,偏偏喜好行侠仗义之风,手下训练了十几个侍女,平日里不事女红针线,人人舞刀弄枪,彪悍泼辣,人称:高家娘子军。
高家小姐带领一伙娘子军,纵马杭州城内外,专为良善弱小打抱不平。高家属于名门大户,她又有四个如狼似虎的兄长,因此附近的恶霸、富少、地痞流氓之流,闻风而走,避之不及,谁敢招惹?
高小姐使得一手好双枪,施展开来,泼风一般,等闲十几条大汉近身不得,故而人送绰号:双枪小霸王。
秦老虎如何招惹了小霸王?得从数月前说起。话说本地有一名恶少,仗着本家叔叔是当地县丞,相中了邻家一名俏寡妇,死缠烂打,欲纳为小妾。俏寡妇死命不从。她的一位远房兄弟,是高家的佃户,不得已求助到嫉恶如仇的高小姐那里。
高小姐一听,顿时柳眉倒竖,火冒三丈,召集了十几个娘子军,气势汹汹赶去找那恶少算账。
哪知高小姐刚刚赶到那寡妇家门口,只见那名恶少及几个家丁正被七八个大汉揍得满地打滚。
原来那恶少相胁不成,贼心不死,竟伙同几名奴仆,大白天的跑去寡妇家抢亲,俏寡妇呼天抢地,与几个奴仆撕扯,旁边的乡民们胆小怕事,不敢上前相劝。
这个当口,正值秦虎与几名巡防营的官兵送一份要紧公文,途经此地,见状不由分说,下马便打。那些恶奴那里是官兵的对手?直揍得个个面青鼻肿、哭爹喊娘、求饶不止。
秦老虎拳打众恶奴,高小姐做不成侠女,一口恶气无从发泄,只好把怒火转嫁到秦虎身上,想起以前数次偶遇,那秦虎表面上虽然笑嘻嘻的,言语也客客气气,但眼神里分明带着几分戏谑、几分不屑。一个芝麻绿豆的小官,竟然把堂堂女大侠看做小孩子,把行侠仗义的好事看做小孩子过家家。高小姐是越想越气,越气越恨,越发看秦老虎不顺眼。
每次碰到,都恨不得把这个笑嘻嘻的小坏蛋揪住暴打一通,可惜每次秦虎都谦恭有礼,让高小姐找不到半点机会发威。
高意意气鼓鼓的说道:“秦虎,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秦虎没奈何,只好走上前,哈着腰笑道:“大小姐有什么吩咐?”
高意意看不得他那低眉顺眼的模样,偏生又发作不得,皱皱眉头,说道:“我家有几个亲戚,前些日子来告诉我,说萧山县那些征粮的混账东西,故意把粮食收购价压低了三成,说是朝廷筹集军粮紧急,新定的规矩,老百姓们不干,他们就派了一帮公差强收强抢,搞得乡里怨声载道。乡里面气愤不过,请状师写了状纸,准备上州府告状喊冤。是你秦虎找到乡里的几个族长,花言巧语,让他们就此罢休,是也不是?”
秦虎心道不好,陪笑道:“确有这么回事。不过我找过萧山的崔县令,他亲口答应严查,并恢复往年的收购官价,百姓们得了好处,朝廷也征到粮食,岂不是两全其美?”
高意意冷笑道:“果然官官相卫啊,你秦老虎跟他沆瀣一气,蛇鼠一窝,都不是什么好货。那崔县令嘴上说得好听,怎知不是他纵容下属,从中瓜分?这样的贪官狗官,应该就地撤职查办,你保他作甚?莫非你和他们一伙不成?”
秦虎苦笑,说道:“大小姐,在下不过一名小小的参军,官小职微,哪里指挥得动七品县太爷?今年江南普遍大旱,杭州各县的收成都不好,只有那崔县令早早命人修了水渠,通渠引水,灌溉农田,这才保证了萧山一县的秋收。我见他是个做实事的,给些方便与他,他征粮办事不力,改了便是,私下里并没有其他勾当。”
高意意冷笑道:“贪便是贪,哪来许多堂皇的借口,本小姐懒得与你聒噪!”
秦虎心中暗叹,想道:“大小姐啊大小姐,你哪里知道,官仓、税赋方面的亏空贪墨,比这个严重多了。崔县令不过是小打小闹的小贪,治理地方还算得力,若果换了另外一个过来,胃口指不定比前任更大,老百姓日子可能还更苦。清官好官,天底下又能找出几个?就算有,又如何够大天朝这二十多个路、上百个州、数百个县去分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