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着他回了老家,才发现,姓常的他是有老婆的。”
“什么?”钟氏简直不敢置信,一股怒气充斥在胸口:“他这是骗婚!”
钟莹冷笑起来:“是啊,我是这样嚷嚷的,结果姓常的告诉我,他娶我的时候早就跟我父亲说清楚了,娶的是平妻,他们商户惯用的就是,老家一个老妻,明媒正娶奉养父母,外地再娶一个号称平妻的,在外头伺候着他。”
钟氏想着,确实是有许多的商户是这样做的。
钟莹继续说着:“什么平妻呢,到了正妻的面前,都是妾,他老婆是当地的大户人家,原来,他还是一个上门女婿,我进了他家的门,那正房夫人便没日没夜的磋磨我,端茶倒水打帘子,做饭洗碗做针线,夜里还要睡她屋里的地板上,她夜里口渴我得伺候她喝水。得空,我还得在她眼皮子底下被姓常的···”
想起屋里两个姑娘都能听见她说什么,她把后话吞进了肚子里,钟氏懂得就够了。
钟氏也不知该说什么了,说什么都是徒劳。
“后来,我怀孕了,姓常的打听到钟燕在宫里十分受宠,文武百官大都以她生的三皇子为首,他就妄想着借着我,攀附三皇子,就带着我往京城去了,想要在京城东山再起。蓉儿就是在那个时候才能生下来的,我借着钟燕的名头,在京城过了几年太平日子,他则借着三皇子门下人给他的方便,开了两间铺子,生意马马虎虎,我却是战战兢兢地带着柔儿长大了。”
“到她六岁的时候,他办错了差事,进的木头都是被虫蛀的,三皇子发怒,他叫我去求情,结果我连皇子府的大门都没有进去。姓常的被押进大牢,我知道他出来以后,一定会把气又撒在我的身上,就包了一些细软带着孩子跑了,我怕被他抓到,辗转就在丽州府落了脚。”
“平时呢,你也知道了,就是靠木雕的手艺做点粗活,哦,忘了说了,施姨娘娘家就是做雕刻的,只是娘家父母没的早,过继来的兄弟又把她卖给我父亲,她跟她爹学的手艺,在无聊的时候教给了我,只是学的不精,细活干不了,只能干一些粗活,挣一些加工钱。”
钟莹把自己坎坷的一声,像一个看客似的说完了,可能是这些痛苦已经很久远了,也或者痛苦太多她麻木了。
钟氏却听的一肚子无言以对的纠结和愤怒,她当年在闺中的时候,其实跟钟莹不熟悉,觉得她这个人太倔强,跟谁都有刺的样子,她也跟谁都合不来。
后来,出了事,大家都怀疑她是凶手,姐妹们就更疏远了她。
因此,虽是姐妹,其实她们两个关系很一般,而钟莹出嫁的时候,她早就嫁给了元昭,在阳州府过了一年多的日子了。
“问了我这么多,你呢,你当初可真是厉害,敢跟个一清二白的元昭···”她眼神下意识往胭儿锦香两个丫头那边扫,却见着两个丫头听到这样纠结的话,眼皮子抬都没抬一下,规矩不亚于在侯府老夫人身边见识到。
钟氏撇了撇嘴,她本不想说的,但是钟莹对她这样坦诚,她一贯是别人怎么对她,她就怎么对别人的性子,她眼神往核桃树那边瞥了一眼:“我和离了。”
钟莹一愣:“你说什么?”
话已经说过了,再说一遍,就更没有心理负担了,钟氏冷笑着:“我说我和离了,元昭他太不是东西,姑奶奶我不乐意跟他过了。”
钟莹傻愣了半天,才笑了:“我还以为,就算你跟他水火不容互相折磨到底,也不会这样回来呢,果然,还是我小看你了。”
钟氏手里揪着帕子,没说话,她有那么被钟莹看不起?
屋里头,元钟灵别钟莹的话全都听到了耳朵里,她是万想不到,她还有这样一位有魄力的姨母,庶女出身,被嫡母卖与人为妾,受尽丈夫和夫人各种折磨,还能带着孩子跑了。
她目光落到炕上的女孩身上,见着她看她,抿了抿嘴唇,有些胆怯,但还是鼓起勇气:“你是我的表姐吧,我叫钟柔,今年十四岁,你叫什么?”
元钟灵微微笑了笑:“柔表妹,我叫元钟灵,今年十五岁。”
看她平易近人,钟柔也慢慢的不紧张了。
外头,钟氏与钟莹说了一会儿话,眼瞅着天色不早了,锦香看到院门口有那两家子的妇人抱着孩子一直张望着,可能是想着家里男人要回来了,她们得要做饭了。
钟氏便问她:“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钟莹心里纠结,她本想维持着自己的自尊,说自己就在这里住,但是,想着屋里缠绵病榻的女儿,她身上所有的钱财就只剩下这一根老旧的银簪子,还是施姨娘给她的念想。
“我,我向回京城,我也想见一见我亲娘一面。”钟氏说她是二十年不曾回家,回到母亲身边尽孝,勾起钟莹藏在心底的思乡之情,她也想念她的姨娘。
“那你的身份。”钟氏一时没头绪了,这里也没个熟人。
钟莹如果认真算起来,是常家的妾,还是逃妾,会被抓走的,连她女儿她也保不住,当初她带芳姨娘和元水茵出来,也是拿着元昭的把柄威逼他不得不放手的。
钟莹忙说:“我可以躲在京城的一个小院子里,闭门不出,只要给我一口饭,你把柔儿带回去,哪怕你把她当丫头使唤,给她一条命活着,就行了。”
钟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很是无奈:“什么丫头,她是我的侄女儿,哪有把侄女儿当奴才使的。”
她不说往她亲姨娘施姨娘哪里送,显然是知道万一出个什么事,施姨娘保不住她的女儿。
再说了,那侄女儿当奴才,事发以后,家人和外人又怎么看她?
元钟灵看到钟柔将脸藏在被子里,压抑着自己抽泣哽咽的声音,悲悲戚戚的充满了无助和绝望。
“都,都是我,连累,连累了我娘,如果我死了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