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后。
“少爷,你跑慢些,小心路滑。”
四岁的小豆丁跑得飞快,在雪地上踩出一串串小脚印。
“香姨你快跟上,父王好不容易才答应带我出去,千万不能让他久等。”
小豆丁奶声奶气地说着,脚底下一个不小心。
“诶呦!”
摔了个大马趴。
“摔疼了没有,快让香姨看看。”
小豆丁起身拍拍身上的雪,将擦红的双手背在身后,昂起胸膛。
“香姨,晟儿已经是男子汉了。”
丁香捏了捏他肉嘟嘟的脸颊,“好,那小男子汉以后走路要小心呦。”
“香姨你看,父王就在那,我们快过去。”
秦晟高兴地快要蹦起来。
丁香默默叹了口气。
这些年侧妃一直想方设法给他调理身体。
虽说比普通孩子还是要虚弱一些,但也总算是让他健健康康长大。
只是侧妃的身子却……
“香姨,快来呀。”
晟儿的声音将她从思绪中拉回。
这两年朝堂形势愈发严峻,秦逸经常是忙到深夜。
再加上自从王妃进门后,林非晚与秦逸之间就好像生疏很多。
所以,他很少有时间陪伴孩子。
但晟儿却很黏他。
只要有时间,就往主院中跑。
只是大多数功夫,都是找不到人,败兴而回。
好不容易秦逸答应带他出去玩,他自然是高兴地不得了。
天还没亮就起床,一直瞪着眼睛等到现在。
不过他的精神头在马车上还是用完了。
本来颠簸就容易让人犯困,这下,晟儿直接打起了呼噜。
秦逸“噗嗤”笑出声,将人搂在怀里盖上狐裘,生怕他着凉。
丁香有些尴尬,“殿下,咱们现在去哪?”
晟儿这一觉还不知要睡到什么时候,逛街指定是不行。
“去暖阁吧,晟儿醒来肯定饿了。”
暖阁是新开的酒楼,里面的菜肴乃京中一绝,每日座无虚席,是京中贵族们的新宠。
去那的人都要提前预定席位,不然根本进不去。
不少人为了争抢位置惹出风波。
马车直接从后门进去,从独立的楼梯上了三楼的包间。
包间分为里外两间,外面是花厅,里面则是卧房。
将晟儿放到床上,留下丁香守着,他便带人暂时离开。
无人知道,这家酒楼其实是他名下的产业。
为的就是收集消息。
屋内炭火很足,丁香被晟儿折腾得不轻,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床上的小人慢慢睁开眼睛。
他蹑手蹑脚地出来,却没看到秦逸。
想打开门去寻人,可酒楼实在太大了,最后他连回去的路都忘了。
“砰!”
不小心撞到一个人。
鼻子被撞得生疼,泪水在眼圈里打转。
抬头,那人剑眉凤眸,浑身散发的冷意让他打了个激灵,眼泪都憋了回去,道歉的话也卡在口中。
支支吾吾半天,“叔……叔……叔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雪千御对孩子没什么感觉,刚要转身离开,看到小家伙一脸委屈的模样,心里某处地方一下子就软了。
他太小了,客人和传菜的伙计来来往往,很难注意到他。
他在这里很危险。
“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快回去找你父母。”
晟儿瑟缩了下,肉嘟嘟的小手捂着鼻子,“找不到,晟儿迷路了。”
晟儿。
原来他叫这个名字,竟莫名有些熟悉。
“叔叔,你能帮帮我吗?”
正当雪千御走神的时候,衣袖突然被拽住。
他本能地想抬手,却在对上那双泪汪汪的眸子时忍住了。
“好。”
诡使神差地,他把人带到了包间中。
“你还知道回……”
沈翊话说到一半,突然看到他身后的小豆丁。
“这……这……你不是才出去了一会,怎么就弄出个孩子来。”
沈翊太吃惊了,以至于有些口不择言。
雪千御蹙眉,“在外面捡的,他迷路了,一会叫掌柜的去各处问问,看谁家丢了孩子。”
沈翊在他旁边坐下,仔细看了看身后的小豆丁。
又狐疑地看了看雪千御。
“这孩子应该有四岁了,老实说你之前在这里有没有……”
他做了个手势。
雪千御的脸比墨还黑,“当着孩子的面胡说什么!”
“你看看他这脸型,这眼睛,和你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你再好好想想,真没在这撒过种子?”
雪千御的脸彻底黑了,转头一看,不由得拧紧眉头。
方才没注意,被沈翊一说,这孩子和他还真是像。
难怪沈翊会那样想。
他们站在一起,估计是个人都会误会。
而且,这孩子虽然一开始怕他,现在却紧紧抓着他的衣袖不松手。
而他,也好像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难道这就是缘分?
“晟儿,晟儿你在哪?”
外面传来秦逸慌乱的喊声。
小豆丁连忙松开手向外跑去。
“我在这。”
见到人,秦逸这才松了口气,将他抱起来,搂在怀中。
再抬头,不由得一愣。
雪千御怎么来了。
难道他还没放弃找人?
秦枫不由得心中一紧。
两年前雪千御那边的人就不再来问询找人之事了。
他本以为雪千御放弃了。
没想到他又出现在这。
这次,他到底是为何而来。
“逸王,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秦逸也回过神。
“这是你儿子?”
“是。”
“叫晟儿对吧,难怪本王觉得这名字耳熟。”
“父王,原来你们认识呀,方才就是这位叔叔帮了我。”
晟儿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
秦逸看着眼前的晟儿,又看到几米开外的雪千御,突然意识到什么。
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在脑海中浮现。
很快又被他压了下去。
林非晚曾说过,晟儿是她与一个猎户意外所有,又怎么会与雪千御扯上关系。
二人如此相似,应该只是巧合罢了。
看着父子俩离开的背影,雪千御突然觉得自己身边空落落的。
尤其是那双小手抱上秦逸的时候,他竟然觉得有些碍眼。
“我这是怎么了。”
他甩了甩头,将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放空。
“奇怪。”
沈翊托着下巴,透过窗户向街道外面看去,视线正好落在秦逸父子身上。
“奇怪什么?”
“你见过孩子既不像父亲,也不像母亲的吗?”
这样一说,雪千御也觉得哪里不太对。
这孩子长得一点也不似秦逸与那位晚侧妃。
相比之下,说是他的儿子倒更有说服力。
不过世事无绝对,或许是他们想多了。
毕竟,谁会认错自己的孩子呢。
一别多年,沈翊打算去看看自己的小师妹。
当初他还以为秦逸与小师妹是真爱。
没想到没过多久,就听闻秦逸娶了王妃进府。
也不知道小师妹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不过在去之前,还是要备些见面礼才好。
若是小师妹过得不如意,他不介意亮明身份将人带走。
神医沈翊的名号还是挺好用的。
……
此时的一处院落里。
一女子蹙着蛾眉,依坐在窗边。
身侧暖炉烧得正旺,偶尔有飘落进来的雪花,在半空中就化作点点水汽。
林非晚伸出手去,想要触摸那一抹冰凉。
“咳咳……”
一呼吸到冷风,又猛咳起来。
屋外的丫鬟听到动静,如临大敌,跑过来把窗户关上
“侧妃,您怎么又开窗了,万一着了凉可怎么办。”
“咳咳……本宫就是想看看雪景,晟儿和殿下还没回来吗?”
一想到晟儿那手舞足蹈的模样,她的心里愧疚更深。
四年前晟儿满月宴上,她潜入南风帝寝宫的密室去偷圣血莲,不小心中了化功散。
当时别无他法,只能泡冷水,也因此身子落了病根。
尽管子母引之毒是解了,但这畏寒的体质却难以根除。
每到冬季,都不能出门,只能眼巴巴待在屋里。
记得晟儿刚会走路时,想要和她玩打雪仗。
乌溜溜的眼睛就那样看着她,她实在不忍,便玩了一会。
可也只是那一会,险些要了她的命。
自此以后,便更怕冷得厉害,有时候连一口冷风都吃不得。
“侧妃,参汤来了,您快趁热喝下,暖暖身子,回头奴婢一定让人把窗户钉上,省得您再趁奴婢们不注意偷偷开窗。”
她也不恼,笑着接过参汤,侍奉她的都是秦逸的心腹,相处数年,早已胜过主仆。
“娘亲,娘亲。”
奶呼呼的声音从大老远传来。
“是晟儿回来了!”林非晚起身,将碗放到一旁,“快让小厨房拿些糕点来,晟儿出去一天,肯定饿了。”
隔着一道帘幕,她看到晟儿一蹦一跳地往这边跑,在他身后,是笑呵呵的秦逸。
“晟儿,跑慢点,别摔到。”
“父王,抱抱。”
晟儿转身一张手,秦逸弯下腰去,将人抱起来。
小人伸手往里指了指,趴在秦逸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
只见秦逸表情一愣,随即看向里面,目光有些复杂。
林非晚后退几步,隐到一旁。
就听门外说道:“父王还有公务要忙,晟儿先去陪娘亲,等父王忙完了再去看你,好不好?”
小人失望的从他身上下来,又抬起亮晶晶的眸子,伸手拉钩。
“一言为定。”
“好,一言为定。”
秦逸转身,不舍地往里看了一眼,终是迈着步子离开。八壹中文網
丁香叹了口气,将人抱进屋里。
“晟儿,今天玩得开不开心?”
林非晚端着糕点上前,不料小人肚子一挺,“娘亲,晟儿在外面吃饱了,你瞧。”
林非晚笑弯了眉眼,“快和娘亲说说,今天晟儿都玩了些什么?”
“嗯……”
晟儿歪着脑袋想了想,“就是逛街,吃好吃的。”
“对了!”乌溜溜的眼睛突然一亮,“我还遇到了一个奇怪的叔叔,第一眼看他很可怕,但我对他却有种莫名的亲切感,估计是因为我们长得太像了,有位帅叔叔差点以为我是怪叔叔的儿子呢。”
林非晚被他绕晕了,抬眸看向丁香。
“什么怪叔叔,帅叔叔的。”
丁香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听到雪千御的名字,林非晚心里“咯噔”,握着盘子的手一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