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姐姐,你急什么?”
林非晚笑着擦点脸上的最后一点伪装,平静地坐到太师椅上,沏了两杯茶。
黑衣人先是一顿,随即摘下蒙脸的黑巾,声音也恢复正常。
“你是从什么时候猜到我的,我自认没露出过什么破绽。”
“确实,”林非晚递过去一杯茶,“我与逸哥哥此前从未怀疑过你,是别人点醒了我们。”
赵慧侧眸,“别人?是雪千御?”
“不错,正是御王,所谓的旁观者清,大抵如此,晟儿在宫中出事那次,也有你暗中催动吧。”
赵慧不屑,“当然,是我给太后服了寒凉之物,才让王玉莹有借口离开,不然以她一人之力,怎么可能在宫中做得如此滴水不漏。”
“你还做了什么?”
赵慧笑着回应,“那可太多了,比如给王太傅送信,迷晕王玉莹伪装成自尽,与慕容薰联手里应外合等等,只可惜总是棋差一着。”
林非晚轻笑,“还真是不少,件件都在置王府于死地,我很庆幸,这次能把你揪出来。”
赵慧一脸不屑,“那又如何,你们这番布置着实不算高明。”
林非晚却只是淡淡地抿了口茶,“愿闻其详。”
赵慧勾唇,“如今这屋中只有你我二人,倘若我拿你威胁,你猜外面的人会怎么做?”
笑了笑,又凑过来小声道:“别人不清楚,我可清楚得很,晟儿根本不是皇室血脉!”
“原本我还猜测他的亲生父亲会是府中哪个下人,后来滴血验亲那次,我才恍然,他分明是你与那雪千御的亲生儿子,可笑,那些人都是睁眼瞎,竟连这么明显的事都瞧不出来。”
“我真是好奇,你一个小小的丫鬟,是怎么先勾搭上御王,又钓到逸王的呢?”
“还是说,你从头到尾都是雪千御的人,而秦逸早就与雪千御勾结到一起了?”
“你说我若是把这件事散播出去,你和秦逸会有什么下场,你的儿子又会有什么下场?”
赵慧眉目狰狞,哪里有半分平日的慈善模样。
“赵慧,你可知晟儿同样视你为母亲,你说这话的时候良心不会痛吗?”
“痛什么?我本就是带着目的而来,对他好,不过是取信你们的手段,在我心里,他只是一颗可以随时丢弃的棋子!”
“住口!你真是枉费了晟儿的爱。”
林非晚咬牙,赵慧是晟儿的奶娘,陪着晟儿的时间,比她都多。
三岁之前,晟儿对赵慧比对她都亲。
就算是现在跟着她的时间多了,也事事都想着赵慧。
却没想到,赵慧对晟儿的好只是表面。
“哈哈哈爱?”赵慧突然仰头大笑,“谁稀罕他的爱,还视我为母亲,我呸!”
她抬剑直指林非晚,嘶吼着,“你知不知道,我也有过自己的孩子,如果不是秦逸造反,我现在也在和我的家人幸福快乐的生活着,凭什么,凭什么你们能毫发无伤,我就要被抄家灭族,凭什么!”
林非晚蹙眉,“逸哥哥造反是被冤枉的,皇帝已经查清还他清白了。”
“那有什么用,我的丈夫,儿子,公公,婆婆他们能回来吗?明明你们才是罪魁,为什么受苦的是我们这些无名小卒,你告诉我,为什么!”
“我……”林非晚握紧了手,“抱歉,你夫家是……”
赵慧冷笑着擦干眼泪,“无名小卒罢了,不值得侧妃挂记,侧妃,得罪了!”
说着,她快速闪到林非晚身后,将剑刃抵在她脖子上,随后一脚将门踹开。
“晚晚,怎么……”
林非晚一个眼神,秦逸心领神会,“所有人退下,赵慧,不要伤害晚侧妃,本殿放你离开。”
赵慧凑到林非晚耳边,“我果然赌对了,秦逸真的会为了你放我走,可我实在想不明白,王玉莹比你到底输在哪。”
“你不必明白,如果你对晟儿还有一丝感情,关于身世的事……”
“放心,我的身份已经暴露,留下这条命只是不想以后家人墓前无人祭扫,其余的事不想再掺和了。”
“我替晟儿谢谢你。”
“用不着!”
赵慧一把推开林非晚,转身飞上屋顶,向远处跑去。
子书等人见状就要追,却被林非晚拦下。
“这件事到此为止,都退下吧。”
待人离开,林非晚摊开手,掌心中躺着一枚小巧的瓷瓶。
秦逸:“这是……”
“应该是噬心散的解药,让人将它交给师兄查验一下,确认无误后再给王玉莹服下。”
“好。”
秦逸收下瓷瓶,欲言又止。
“逸哥哥是想问我为什么放走赵慧?”
“是,你我都不知她竟然身负武功,万一日后……”
“放心,她不会再出现了。”
林非晚走出几步,又停住,“逸哥哥,你可曾想过,谋反案里有多少无辜家族被牵连,是我,是我害了他们,我那样的死法,其实是罪有应得,我现在终于明白,上天为什么要给我重活一次的机会,是想让我赎罪,可这罪,我能赎得清吗?”
她苦笑着,踉踉跄跄地往栖霞苑走去。
秦逸想劝,却不知从何劝起。
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一连几天,大家都默契地对赵慧闭口不提。
就连晟儿也没吵闹着找奶娘。
原来是林非晚早就吩咐过丁香,若是晟儿问起,便说赵慧被亲人接回老家,与亲人团聚去了。
这天,林非晚正在陪晟儿练字,忽然下人来报,让她前往花厅议事。
进门,就见雪千御、秦逸、沈翊三人正盯着桌上的什么物件看。
“师妹你来的正好。”
沈翊让开半个身子,露出桌上摆着的医书。
上面讲的是有一种药物,能将男子变身成女子。
但此过程九死一生,且变身成功的男子虽然也有月信等女子特性,却无生育之能,也不能行那方面的事。
林非晚眼前一亮,猛地想起沈翊说四年前曾救过一个长相与严威十分相似的女子。
“师兄,你是说那个女人很可能就是严威?”
“嗯,”沈翊点点头,“现在细想想,那女子的脉象确实有诸多怪异之处,想来正是服药不久的缘故。”
林非晚宛如抓住了救命稻草,“师兄可知那人如今在哪?”
沈翊摇摇头,“当初我把她安置在宛城的一家客栈中,后来再去时,人已经不见了。”
林非晚一下子蔫了。
雪千御握住她的手,“至少我们知道严威还活着,也有了新方向。”
林非晚勉强弯了弯唇,“嗯,经历过当年的事,严威肯定已经成了惊弓之鸟,不能让人拿着画像问。”
沈翊蹙眉,“那岂不是大海捞针?”
这个形容一点不夸张。
四年时间,足够严威找到一个隐蔽的藏身点。
而他们人手有限,光靠眼睛去看,这部纯纯的瞎猫碰死耗子吗。
“我觉得严威不会离开南风太远。”
一直沉默的秦逸突然开口,“一个记仇的人,会甘心被害成阴沟里的老鼠吗?他一定是在某个地方,等待时机。”
“逸哥哥所言有理,我猜严如玉应该也还活着,而且就和严威在一起,不然以严威的性子,不会蛰伏这么久,却连一点破绽都没露出来。”
雪千御点点头,“就以京都为中心,派人出去查找,一有线索立刻回禀,不要打草惊蛇。”
事毕,门外来报,成王玉莹求见。
林非晚与秦逸对视一眼,点点头。
雪千御与沈翊则从另一侧离开。
这算是秦逸的家事,他们可不想掺和。
“臣女见过殿下,侧妃,这是臣女拟好的休书,求殿下成全。”
王玉莹福身施礼,眼中满是平静,再无一点不甘。
秦逸蹙眉,“本殿从未说过要休弃你,当初允诺你父亲的也是和离,你不必如此。”
和离书与休书可是天差地别。
和离可以保全女子的名声,将来如果不是嫁比自家高的门第,一般不会被夫家看不起。
而被休弃则会成为女子一生难以摆脱的污点。
受人唾弃,将来也难再嫁人。
林非晚接过休书,撕成两截。
王玉莹:“侧妃你……”
林非晚走过去,将人扶起,“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你也几次遇险,我们之间算是扯平了。”
秦逸也叹了口气,“当初娶你进门确实存了别的的心思,要说错,本殿也有错,本殿已经写了折子呈给父皇,待父皇恩准后本殿就给你和离书,在此之前,委屈王小姐继续在锦玉阁中暂住。”
王玉莹谢恩离开。
林非晚担忧地看着她的背影,“你觉得你父皇会同意吗?”
秦逸淡淡一笑,“肯定会。”
林非晚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肯定,却从他眼中看到一丝苦涩,“但愿吧。”
……
皇宫内。
“砰!”
南风帝将折子砸在桌子上,“好一个秦逸,真是朕的好儿子!”
张茂连忙上前,递过去一杯茶,“皇上您消消气。”
“消气?你看看这不孝子写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张茂抬眼一扫,差点没一口气噎死。
逸王竟然在折子里写自己身有隐疾,除晚侧妃之外不能碰别的女人,大婚四年,更是从未与王玉莹行夫妻之礼,为免误人误己,请皇帝恩准二人和离,不仅如此,他还要把晚侧妃给扶正。
还说如果这次皇帝不答应,他就继续上书,直到答应为止。
这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