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孔融不言语,王子法也觉得气氛闹得有些僵硬。
好在刘孔慈捧着一碗栗米饭而来,打破了僵硬沉闷的气氛。
“国相,吃些东西,天马上就亮了,昌都的士人们的可都等着国相您养好病,带他们杀回昌都。”
刘孔慈脸上尽是担忧,身后黄巾不时咬上一口,将落在最后的倒霉蛋吞噬。
不幸当中的万幸,青州黄巾不擅长夜间追击,每每入夜他们都会消失不见,在天明之后才又鬼魅一般,出现在他们身后。
眼下队伍当中的主心骨,他们权力的来源孔融受了风寒,随行的大夫匮乏草药,治疗不得,只能硬抗。
这叫刘孔慈满脸愁云,寻来一碗栗米饭,死马当做活马医。
孔融勉强睁开眼睛,闻言之后尽是了然,明白现在不走,待会就走不掉了。
“你们吃些什么?他们又吃些什么?”
略作沉吟后,他并未接过栗米饭,而是问向王子法等人。
“回禀国相,队伍当中有近半的人受了风寒,吃不得也喝不得。”王子法如实相告,他们走的匆忙,吃的东西还有一些预备,但饮水都是从河边取来。
他们当然不知道生水喝不得,口渴饮用之后,只将一系列的病状推脱于风寒。
“那就是没得吃了。”
孔融说出这样一句话,场面顿时尴尬起来。旁的人都知道孔融说的不错,除了少数的士人豪强,大多数人连平素看不起的栗米饭都吃不上了。
他们怀抱金银玉器,却饥肠辘辘。
越是紧要的时候,小小队伍当中的等级便越森严,只有站在金字塔最顶尖的人才能获得足够的资源。
“还有多少栗米饭?”
孔融见无人说话,张开干涩的嘴唇,问询道。
“一二人可用。”
“散发出去,给老弱妇孺垫垫肚子。”孔融叹了口气,将面前的栗米饭推开,缓缓站起僵硬的身子,看向灰蒙蒙的天穹。
湿冷的空气在海风吹拂下,直叫人哆嗦。
从昨夜开始,冷空气便席卷胶东半岛,叫紧随着孔融的黄巾斥候叫骂不休。
他们轻装简行,人数不过百人,拼命也留不下孔融,便只能紧紧跟随,不断将消息传到身后,等着援军到来。
他们冻了一宿,清晨简单吃过早饭后,便又聚在一起:“直娘贼,前面都是肥羊,光咬上几口,着实不过瘾。”
小头目们身上鼓鼓囊囊,却还不满足。
往日落在后面的士人,豪强,都被他们一刀剁了,身上的财富也被他们瓜分了。
现在他们看着前面的队伍愈发疲惫,野心不断滋生。
这些从战场厮杀出来的汉子,本就是军中精锐,不将寻常汉军放在眼中。
“渠帅叫俺们留住孔融,首重便是生擒这厮。若是不能活捉,杀了无妨。”为首的头目刀疤脸,目光凶横,浑身都是伤疤。
“只要干了这一票,去徐州,兖州,冀州,都能寻一处庄园,结社自保。”
“渠帅的前军距离俺们还有二三十里,真要等他们上来,俺们别说吃肉,便是汤都喝不上了。”
黄巾内部松散,各部之间的竞争关系让他们无法团结一心。
斥候有斥候的利益,前军也有前军的利益。
斥候头目深知自己人数不过百人,比不上前军的二三千人,正要争执起来,吃亏的还是自己。
当下之计,应当是快刀斩乱麻,将孔融那厮,擒获,分出一些金银,好叫渠帅满意。
“那就干他娘的。”一人怒骂,引得一片跟随。
片刻后,他们整装待发,这部斥候当中只有战马五匹,驽马十余匹,其他都是无马步卒。
现在打定主意之后,他们便在山林当中穿行,趁着天边的鱼肚白还未消散,便要一头插在孔融前面去。
少量的骑兵远远落在孔融身后,好叫他们安心等死。
时间不长,当孔融一部败军朝着南边前进,军士,士人,豪族混在一起的时候。
前面一彪人马堵住孔融去路,直叫这谦谦君子神色大变,急忙召集人马,想要冲杀过去。
“竖子无谋,前军斥候哪去了?”刘孔慈大惊失色,他在前军安排了斥候,为的就是探明道路。
现在黄巾堵住自己南下的生路,斥候消失不见也就罢了。他身边的军士,尽皆畏畏缩缩,全无军人的骨气。
“结阵,杀穿他们!”
刘孔慈啪的一下扇在自己脸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生死全系自己一念之间,他不想。
“国相与你们同在!”
“咚咚咚!”
就在刘孔慈整军向前的时候,一直远远落在孔融身后骑兵终于动了。
拢共不足十人的小分队,一字成排,向南发起冲锋的时候,却叫本就无甚战心,满脸恐惧的豪族护卫瞬间崩碎。
士气如虹的青州黄巾目视前方,人人都覆甲,在人群当中肆虐。
顾不得身后昌都汉军将孔融等人拱卫在中心,顾头不顾腚的朝着南方突围而去。
一时间,喊杀声震天。
有备而来的青州黄巾额头冒出冷汗,他们本以为这一支汉军一触即溃。却未曾想到两面包抄的计策非但没叫他们胆寒,反倒是叫昌都汉军再无退路,只有死战。
电光火石间,黄巾本就薄弱的防线被汉军摧毁。
一心求生的汉军背水一战,杀出重围之后,便不管不顾的冲着南方奔走。
在人群当中的孔融也是不要命的奔跑,比刚才乱战还要狼狈几分。
阴雨密布,眼看一场雨就要落下来的时候。
马蹄声再度在蜿蜒的官道上面响起。
大片树木沿着山脉,河流,遮天蔽日。泛黄的枯叶随风飘落,宛如一曲悲歌。
“完了,全都完了。”王子法心生绝望,知道来的是敌非友,自己必死无疑。
方才他们还有数百人,现在突围之后,他们只有零散的百人,衣甲武器更是丢的满地都是。
“国相,快走,臣在这里挡住他们。”刘孔慈将孔融从地上搀扶起来,一边吞咽口水,一边叫道。
军情如火,他也不管孔融心中作何所想,直接令人将其搀扶而走,自己却是留在原地,看向南方。
近了,愈发近了。
马蹄声越来越近,刘孔慈的心也绷得紧紧。
直到,那一抹红色的战甲落在闯入他的视野当中,他才松了口气。
“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