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奇怪,公孙康已是不惑之年,而蔡东算起来要比他小不少,可是蔡东一口一个“公孙小子”,却叫的很是带劲。
“败军之将,阶下之囚,无需多做解释,你又何必如此嘲弄于我?”公孙康冷笑一声。
“因为你不服。”田豫和田晏也走了过来,田豫看着那跪在地上的公孙康,开口说道,“说你刚愎自用,鼠目寸光倒是一点没错,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输在了哪里,心中却还是愤愤不平,以自己手下将士的性命来做为发泄自己情绪的工具,意气用事,蔡将军所言句句都之中要害。”
“如今李君候上承天命,下安社稷,爱民如子,才有这些良将名士纷纷相投,你睁眼看看,你们公孙家族,究竟和李君候差在了哪里?你们从来没有发现,你们二者之间的差距早已是天壤地别。”田晏也说道。
“你们是胜利者,自然处处占理,事事合道,无需多言了,我今已成阶下之囚,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公孙康丝毫不为所动。
“看来这厮只是觉得,自己好歹留个拒不投降的名气,有个硬骨头的名堂,算是给自己挽回一些面子。”蔡东摇摇头,“可笑又自私的面子,殊不知这样无谓的面子背后是多少人的苦难。”
蔡东的这番话也是对田晏所说,田晏在田豫的劝说之下,转投李云义,如今眼见旧主之子竟然事到如今还不愿投降,心中未免会有一些想法,这种想法多少会阻碍他的心境。
蔡东就是为了消除田晏可能会出现的心结,让他可以更加自然,全心全意地报效李云义。
田豫也轻轻点了点头,他自然知道蔡东是何用意,牛角尖这种东西不分年龄,即使是田晏这种知天命的人,遇到了心病也不容易迈过去,还是能够防微杜渐为上策。
蔡东的话无疑起到了作用,一直皱着眉头的田晏此刻的眉头也骤然松开,他在登上城墙的时候就一直在思考,毕竟骤然转投新主,而且马上就对付旧主,心理上总是会过不去。
而且见到公孙康如此坚定地不投降,自己素来觉得公孙康只有谋城之能,却无掌郡之才,眼下却生出了一种自己被比下去的感觉。
难道自己应该一直坚持?或者说自己的选择还是有所不足?
田晏心里一直在思考着这些复杂的问题,他不知道自己这样轻易的投降,是真的在为幽州百姓考量,还是在为自己苟活而选。
如今蔡东对公孙康的一番评价,正中他的问题中心,那就是过不去那个面子上的坎,既然身负为民之能,自然要做为民之事,若是被那面子拘束了思想,不单单最后终究会丢了面子,还会因为使得更多的人遭受苦难而留下骂名,眼前的公孙康就是最好的例子。
想自己当年,一柄长剑剑指羌族,所到之处百姓无不箪食壶浆,他们看自己的眼睛都是笑着的,是敬仰的笑,而不是担忧的惧。
能做英雄事,成英雄名,为百姓谋安定,若一届武夫能够做到如此,此生也可说全无遗憾,在豪杰手下行英雄事,这个选择从来都不是错的。
田豫感觉到自己身边的田晏身上的气质竟然产生了明显的变化,似乎那把横贯在汉人和羌族中间锋锐无匹的长剑,就这么明晃晃地伫立在自己的身边,金石可断,但令人安心无比,心下登时惊奇不已。
了了几句话,竟然能够让一个人发生如此大的改变?
蔡东自己都吃了一惊,想到李君候往日所为,虽说出名的都是些战法妙计,可是促成大事的,往往凭的是那一张巧嘴。
“怪不得常言口舌可抵万剑,我今天才算是切实领教了言语的威力。”
田晏心里感慨万千。
田豫也感到惊奇,但是他比田晏通透的是,他知道,那一根三寸不烂之舌固然重要,但是最关键的却是胸中的沟壑,李君候便是因为胸怀天下的情怀,才能如众星拱月般,俊采云集,宝剑争鸣。
同样胸中有沟壑的,还有田晏。
经年的安稳让他有些淡忘了当年御敌门外,剑压羌族的豪迈,今天被蔡东的一席话给惊醒,那柄藏了不知多久的利剑,终究又一次要展现他的所向无匹。
公孙康不是傻子,他从没有见过田晏有如今这般气势,这种感觉有如实质,直刺的他的皮肤火辣辣的疼,他突然明白,或许这才是真正的田晏,他是一柄利剑,属于征战的边疆,而不是阴暗的宝阁。
自己的父亲将他藏在鞍山城,靠他带兵训将,作为一把锻锤,作为一块磨石,终究是错了。
田晏归降李云义,辽遂援兵中计遇伏,公孙康兵败被俘。
短短的二十余字的消息传到辽东郡守城,让本就虚弱的公孙度更是瞪大了双眼,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康儿被俘了?”公孙度轻轻问道。
“是的,爷爷,父亲被那天杀的田豫蔡东俘虏了,都是田晏,骗得他进兵重夺鞍山城,才会中了歹人奸计。”公孙渊带着哭腔恨声道,“爷爷,您可要给父亲做主啊!”
公孙度却没有理会公孙渊后面说了些什么话,他只听到公孙渊确认公孙康被俘的一声“是的”,便心神激荡,再听不进半分的言语。
“大势已去!”公孙度仰天长叹一声,旋即一口嫣红喷出,两眼一翻,竟是昏了过去。
公孙渊大惊失色,父亲被俘,爷爷又在自己眼前吐血昏迷,他立刻大呼,郡守府登时一阵骚乱。
却说经过鞍山城一战,辽遂同样没了守军,田晏领三千兵马,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其占领,此时,冀州军的一只手已经攀上了公孙度的脖颈,就待于禁、乐进那边攻下昌黎,另一只手也缚上来,就可以扼住公孙家族的喉咙将其生生掐死。
而另一边的昌黎郡,于禁和乐进却是被昌黎给搞得头疼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