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黎语绯的眼睛，喜欢她眉眼间的明净柔和，就像这幅画里的一样。
我画的真好~
“嗯？”耳机突然被摘下，我转过头，怔愣了不到一秒，迅速将桌上的画挡住，“我错了！”
“我已经看见了。”黎语绯把牛奶放到桌上，要我把手拿开。我听话照做，紧张地解释，“我下午做毕设了，晚上有看作品集，因为觉得累就画一会儿画，我发誓，我没有偷懒。”
“别随便发誓”，她俯下身，帮我把另一只耳机摘下，笑着说：“这个耳机降噪效果还不错，我叫了你两遍，你都没听见。在听什么？”
见她没追究，我开心地往后挪了挪椅子，“你坐下。”我拉她坐到腿上，关掉蓝牙，把扬声器的音量调大，黎语绯认真听了一会儿，问我：“这是什么曲子？”
“你说要给我弹的曲子。”
“嗯？”她环上我的脖子，一脸茫然，“我说过吗？”
“你说过。”我噘嘴，“黎语绯，关于我的事你是不是都不上心？”
“哪有都？”她笑了，指尖轻托我的下巴，低头亲了我一口，“riverflowsinyou，我记得，喝牛奶吧，看看有没有奶糖味，我去洗澡。”说完她笑脸盈盈地起身走了。
这个人，越来越爱耍我了，“黎语绯，你最好锁门。”
“不要。”
我压不下嘴角的笑，细心将画补充完整，写下了想对她说的话。我知道她不会主动来翻我的东西，以后找机会给她看。
喝完牛奶，我在屋里坐了一会儿。很奇怪，最近的情绪总是反反复复，上一秒心情还很愉悦，下一秒就变得十分烦闷。季莱之为什么会自杀？我想不通，脑袋一团浆糊，更郁闷的是，我看到了班级群里发布的公告：[下周一上午9：00，臻善楼八阶，将召开建筑系毕设作品展部署大会，请全体建筑系大五学生准时到场参会，收到请回复。@所有人]
我刚回复收到，另一边的毕设小组群弹出了消息，[@所有人，下周一下午13：00开个短会，地点：六教102。请大家准时参加，尤其是你@宋辞桉，宋同学。]
[我：收到！]
好嘛，开就开，干嘛特地把我圈出来。我不想去，但必须去。可照这个时间，中午不一定能赶回来，小恶霸该怎么办？想了一会儿，我起身往外走。客厅的灯还没关，不过并不明亮。黎语绯宝贝棉花糖，但也在意我，她知道我不喜欢外头黑乎乎的，所以通常会将灯调暗一点，既不影响棉花糖的眼睛，也满足了我。
我看了看小恶霸，它侧卧着，全身舒展，看来睡得很香。
我没有叫它起来玩，将灯关了，回屋找黎语绯。她还在洗澡，我叩了叩门，流水声未歇，“宝宝。”
“怎么了？”
“我要进去。”
“没锁，进来。”
还没打开门，便能闻见怡人的茉莉花香，进去后，花香与水汽相融，更显淡雅清新。我探头看了看，淋浴房的玻璃上雾气弥漫，不过肩膀以上没给遮住，她的头上都是泡沫，应该是洗发水的味道。
“这个洗发水挺香的，是哪瓶？”
“蓝色瓶子，之前没见过，是不是你新买的？”
“哦……好像是……”上午买的，我竟然忘了。
“宝宝”，我将头发扎起，从镜子里看她，“后天中午我可能不在家。”
“你要去哪？”
“回学校开会，早上、下午都有会，怕是来不及回来喂棉花糖，你中午能回来吗？”
“后天……”黎语绯将水关了，说：“我一会儿看看消息。”
“好。哦，还有……婧纾下午联系我，说她打同学的事过去三天了，要我帮她说说，让你理她。”
“再说吧。”
听见她的声音冷了下来，我不再多言，认真刷牙。小婧纾，我就说你姐不会答应，我试过了。
睡前，棉花糖的事定了，黎语绯联系了黎星旭……
尽管不情愿，但棉花糖只能先交给他了。一想到小家伙要给他带，我心里不舒服极了。
“唉……”
黎语绯听见我在叹息，脑袋动了动，“为什么叹气？”
我说:“黎星旭欺负棉花糖怎么办？”
“你放心，我哥很喜欢小动物，而且……”她停顿了一下，抬头看我，见她嘴角上扬，不用猜也知道她没好话。果真，她说：“棉花糖哪里好欺负了？它很凶，你带的，你要相信自己。”
“什么啊？”我被她逗笑，“说的好像就我带了它一样？你没带吗？”
“我也带了”，她低声笑笑，手贴着我的小腹滑至腰际，“不要担心，睡吧……嗯？”
她摸了摸我的腰，接着又摸回小腹。
我侧头看她，建议，“可以再下面一些。”
黎语绯没有理会我的玩笑，在我身上像找东西一般边摸索边问：“你是不是瘦了？”
“语绯……”我咯咯笑着，抬高手，配合她的举动，“我怎么可能一天就瘦了。”
“是啊……之前怎么没感觉……感觉腰细了好多……我要看看你……”黎语绯念叨着翻身要起。
“看什么？”我一把将她扯住，她弱不禁风，一下就躺下了，我顺势将她压在身下，被她摸了半天，怎么可能没有感觉。
我敛起笑容，贴近她的唇，“瘦就瘦了呗。”
“什么叫瘦就瘦了？”黎语绯偏头躲开我，语气略微有些生气，“如果短期瘦很多，我怕你身体出问题。”
“我哪里有瘦很多？”我刻意放柔了语气，执拗地摆正她的头，“如果有瘦很多，你会现在才发现吗？我觉得没瘦……”
鱼水之欢，若只是独角戏，会十分无趣，比如现在。我停止亲吻，躺回她身侧，气还没喘匀就止不住地发笑，“黎语绯……你要气死我……哪有人在这个时候……还想着检查的……”
“咔哒——”
突如其来的光亮刺激得我下意识闭紧了双眼，再睁开时，她正在认真地观察我。
行吧，随便看吧，我等她的查体结果。
过了一会儿，她帮我拉好衣服，见她的神情不似刚刚那么严肃，我嘟起嘴，含糊地说：“怎么样，我还好吗黎医生？”
“腰细了”，她俯下身亲了我一口，把灯关了。
“你明天称一下，多重告诉我，之后每五天告诉我一次。”
“你至不至于？”我嘴上嫌弃，心里实则很暖，将她搂紧了些。
“至于。”她说着回抱我，郑重其事地叮嘱：“我不在家，你要好好吃饭。最近我太多事情，没盯着你，不代表你可以乱来。”
“我知道~我哪有乱来？你好啰嗦。”没两秒，我啊出声，却还不怕死的不停嘴：“哈哈哈哈哈，别掐了，再掐肉就没了，还问我怎么瘦的，你看看你。”
“我没使劲，你喊什么？”黎语绯确实没用力，也没有捏疼我，但还是帮我揉腰，我想她多揉一会儿，便傲娇地说自己就是觉得疼。
“黎星旭明天什么时候来？”
“下午两点。”
“好吧……有点早……”
……
她睡着了，我不知道盯着她看了多久，只知道自己失眠了。付瑶说的话、季莱之写的信、庞女士和我难以调和的关系……这些人、这些事像过电影一般，浮现在我眼前。我想下床喝口水，舒缓心情，但刚轻轻挪动了一下，就被黎语绯“阻止”了。她睡着的时候，就像一只猫，手虚握着，搭在我的脖子上。可我一动，她就攥上我的衣服，让我想到电视剧里猫挂在主人身上时的模样，可爱。
那就不去了。
所幸，我没有通宵。不过早上，我睡过了头。等我跑出房间的时候，她已经在做早餐了。
“怎么不叫我？”我晕晕乎乎地走到她边上，黎语绯放下杯子，腾出手抱我。
“早，没舍得。”
“嗯……”我侧头，将脖子伸长贴着她的颈部，缓缓地呼吸，我喜欢早晨起来感受她的心跳，能给我安心的感觉。
她说:“你再去睡一会儿吧。”
我摇摇头，全神贯注于她脖颈脉搏的跳动，以及她说话时候，声带震动带来酥痒的感觉，很舒服。
“语绯……你睡着的时候……像小猫……”
“你说过几百次了。”
“才几百次……太少……”我浅浅笑着，喃喃道：“我觉得好累……”
身后的手加了几分力道，将我环紧。她抚摸着我的脑袋，柔声问我：“怎么了？”
“不知道……可能做毕设做烦了吧……”我舒了口气，靠着她有了点精神，抱怨道：“为什么它不会自己画？它已经是个成熟的作品了，应该学会自己画出我想要表达的东西。”
黎语绯沉默了，片刻后，她无情地推开我，要我走开。
我才不，狗皮膏药似地贴在她身上，“哈哈哈哈哈，你别板着脸，我说的不对吗？”
她敷衍地点点头，瞥了我一眼，继续倒牛奶，问我:“你今天什么安排？”
“嗯……”我低头看着早就在我们脚边转悠的棉花糖，回答她：“早上做一会儿毕设，收拾小恶霸的东西，下午继续做毕设，等黎星旭来接它，然后……再看吧。”
原本我是这么计划的，可当我坐在椅子上，面对电脑时，发现注意力根本难以集中，思绪一直在游离；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追赶着自己，却不知道它是什么。我慢慢变得焦躁不安，觉得笔不好使、鼠标不好用、键盘声音太响，总之看什么都不顺眼。
没等闹钟响起，我起身离开了房间。
我坐立难安，在客厅来回踱步。棉花糖一直跟着我，摇着尾巴在我跟前蹦跳，想要我抱它，可我没有心情。
“嗷！”
“你别叫。”
“嗷嗷！”
“安静。”
“嗷嗷嗷！”
“别叫！”
棉花糖的脑袋瑟缩了一下，我才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太大了。我吼它了，我为什么要吼它？
我连忙蹲下想安抚它，可它耷拉着脑袋一直往后退，我扯住它的前爪，不让它跑。
“棉花糖，我错了。”我放柔了语气，小心翼翼地帮它顺毛，“好了好了，让我抱抱。”
“嗷呜……嗷呜……”
我一点点把它拉至面前，轻声细语哄了好久，它才给我抱。也许是因为内疚，焦躁的情绪得以消解。我抱着它，把它的玩具、牵引绳、狗粮等等一并装好。小家伙没有乱动，安静地窝在我怀里。它这样乖，让我刚好一些的心情又难受了起来。我不想把它给黎星旭，即使只是帮忙带一天半，我也不想。可语绯回不来，我也回不来。我深深叹了口气，靠坐在沙发上，看着蹲在大腿上的它，发愁。
“嗷！”
棉花糖站起身，两个小前爪搭在我身上，它吐着舌头像是在笑，表情很治愈。
我努力扬起嘴角，陪它笑。
“你开心什么？”
“下午要暂时把你送走……”我摸了摸它的背，叮嘱它，“你要乖，但别给欺负了。”
“嗷！”
“嘀嘀——嘀嘀——”
“嗷嗷！”
“乖，不叫。”我认真听了听，应该是闹钟响了，“下来吧，我进屋学习。”我紧紧抱了它一会儿，才将它放下。看得出小家伙很开心，我知道它喜欢被拥抱，谁不喜欢呢？
进屋后我将闹铃关了，状态似乎比之前好了一些，至少现在我能清楚知道我要画什么。趁着有想法，我立即行动起来。
状态来了，效率果然高了许多，可任务完成了还没有一半，我又开始走神。反应过来的时候，我一点也想不起来是因为什么分的心。
“叮——”
手机响了一下，我没有理，但没两秒，它连续响了几声。我看了一眼，是基本沦为“僵尸群”的家庭群，宋歌发了好几张照片。
我点开浏览，脑子里闪过了一堆美好的词汇。
[婚纱照很好看，哥哥很帅，嫂子很漂亮。鼓掌.gif]
不一会儿江子衿回复我：[谢谢辞桉夸奖~爱心.gif]
[宋哥：那是自然.jpg]
[宋哥：小桉，你把身份证号码发给我，我买票。@小桉]
这就要买机票了吗？我犹豫了一会儿，发消息：[哥，晚些买吧，不着急。]
本以为我的文字没有任何问题，可庞女士却坐不住了。我看见她的消息弹出，难过的将手机放下。
[妈妈：儿子，别忙活不重要的事。亲戚来了很多，不用麻烦她来。]
她何必要这样？就那么讨厌我吗？
我缓了缓，拿起手机还未回复，她又发了，[宋辞桉，订婚宴你不用来了，之后的婚礼也不麻烦你跑一趟了。]
好啊……
[我：好的。]
消息发出不稍两秒，宋歌电话打来了。
“小桉，你别理妈说的话！”
“她昨天还问我给你买票了没有，你也知道的，她刀子嘴豆腐心。”
“喂？”
我听见棉花糖哒哒的小跑声，没一会儿，它跑了进来。我俯下身，将它捞起，由着它扒着我的衣服，舔我的脸。
都说小狗通人性，可棉花糖为什么还在开心地摇尾巴。
我看着它，视线模糊、清晰、再模糊……
“小桉，我知道你在听，唉……”
“身份证号码给我吧。”
“哥，我不想去。”我开口了，声音在颤抖，好在还算听得清楚，“订婚宴我不去了，婚礼我会去。”
“你不要在意，妈就是一时气话，她现在一定后悔……”
“不说了，我想睡一会儿。”
我打断他，没等他回答，将电话挂了。
气话……后悔……
我不在意。
我只是觉得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