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平易亲自送了顾唯之出王府门,回来远远看见叶裳青小心翼翼的捧着那木盒子端详。
心里想起顾唯之送礼一事,很是奇怪,边走边问道:
“裳清,你说顾家这小子真是奇怪,专门上门送礼,就是为了拉拢南枝?”
“这倒正常,外人看顾家铁桶一块,顶着‘四大家族’的金匾额,可实际上不过是牛皮纸糊的鼓面子,大族亦有大族的烦恼。据我所知,顾家如今三位散仙,除了顾心然的另外两位都觉得如今顾家出世太久,游离于庙堂之外,该入世去争,无非是贪得无厌的欲望在作怪,顾心然恐怕也顶不住压力了,南枝若登临散仙,又站在他的一边,那他说话依旧算数。”
“好了好了,你先别评头论足了,看你的表情,这十二缘起佛果似乎是个好东西啊,对安宁有什么作用?能让安宁修玄吗?”
叶裳青盖上了木盒,抓了抓眉毛,苦笑道:
“行也不行。”
“什么意思?”
“十二缘起佛果,《青玉录》第三的绝品奇药,佛道所载奇药第一,能改因果,逆阴阳,夺造化之功,如此奇药自然能使安宁改命修玄,向天争寿,毕竟这世上能与此等奇宝相比的,《青玉录》上所记便只有道一果和礼树果实之仁了,只是可惜这滴露水却并不是完整的十二缘起佛果。”
栾平易坐了下来,边听边又端起叶裳青的白毫牛饮起来,但这回叶裳青没再说什么,继续说道:
“传闻里佛陀自证自修所得真理,其中便有这十二因缘过程所建立的因果,这十二缘起佛果便是再历一遍佛陀悟道的过程,得证的道所结出的果。佛陀所说缘起性空,诸法因缘生,诸法因缘灭,果因因缘和合而生,欲求其果,需有因和缘,缘是佛药和人之缘分,而因则是经历过程所做的努力和修行,因此,这药说得了也得了,说没得也的确没得。”
“裳清,你别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说话云里雾里跟念经似的,我又不是修佛的,你就说怎样让这奇宝管用就行了。”
“简而言之,入世历劫。”
“入世历劫?”
“也许是劫吧,道一果从未有载有人获得,在上古都只是传说,礼树在圣人出的时代出过几株,可礼树要么无果,要么便是果中无仁,虚有其表,礼树果仁也没有明确记载有人获得过,而这十二缘起佛果在书上却有数次的记载,如果我记得没错,明确记载的有六次,神话志异中杜撰的有十几次,但只有梁时空空大师明悟了十二因缘,证得了道果,最终金身涅槃,登临天仙,这也是梁时佛教鼎盛的原因之一。”
“其余人呢?”
“要么历劫而亡,要么书上语焉不详,不知所踪。”
“这……”
“佛陀体悟苦、集、灭、道四圣谛,便指人生经历皆是苦楚,佛之真意便是超脱,这便是我说出世经历就是历劫的缘故,与佛果有缘之人,入世历十二因缘之过程,每历一劫,因业便累积一次,十二次后便可于真空妙有,得到果实。”
叶裳青说完此事,皱起眉头,总觉得这露水得来太巧,因缘际会?或是有人谋划布局?
栾平易大致听懂,身体有些瘫软,说道:
“也就是说,这只是安宁的一个机会?”
“对,渺茫的机会,但也是最实际的机会,老实说,安宁的身体,闻所未闻,不生玄脉者本就稀少,可文心因人之智慧而生,不具文心,这是至今都未曾有过的事,别的孤品奇药我和濒湖子都觉得没什么把握,但这十二缘起佛果肯定可以。”
栾平易没了主意,痴痴问道:
“那裳清,你说这露水到底给不给安宁?”
“我不知道,真不知道。”
叶裳青摇了摇头,感觉这佛药可能并非好事,沉吟了片刻说道:
“此事抉择并不在我们,还要看安宁的意思。”
“同这小子说,他肯定会去的!”
叶裳青摸了摸那盖上的青檀木木盒,若有所思的说道:
“所以此事不能就这么直接同安宁说。”
他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似的,突然站起身来,看着庭院里雨后一园的姹紫嫣红和栾平易刚栽了一半,宁直不弯的落在土坑里的那几棵龟甲竹,幽幽说道:
“平易,有没有兴趣,同我打一个赌?”
“什么赌?”
话音刚落,叶裳青还没回答,又是一只青鸟从渺茫天空处惊叫两声,落在叶裳青肩头。
这只青鸟较其他青鸟特别,两只脚长短不一,一只脚长些,另一只则很短,悬在半空中晃荡,只靠一只脚站立,也不像别的鸟用鸟喙衔住信筒,小小的竹制信筒系在略长的那只鸟腿上。
叶裳青刮了刮鸟喙佯怒道:
“竹知音是怎么教的,十五里,让你传信时不要叫!你还大咧咧的叫了几声!鸟食给你免了!”
那鸟像通晓人意一般,听了叶裳青的话,头一偏往叶裳青手上蹭了蹭,可怜模样,像是在乞食。
叶裳青看着这鸟的可怜模样忍俊不禁,只好自内袋掏出一把鸟食喂了,再取下信筒,放鸟归去。
展开信纸,看见白纸上清秀的小楷写着四个字:
“今夜东风”
叶裳青一拍大腿,同栾平易道:
“绝了,三月初四可真是个好日子,怎么什么事情都往今天挤,平易,这赌约恐怕今夜就有分晓了!”
“啥,你都没说什么赌,赌什么呢?怎么自顾自的就把赌约定了?裳清,你要对安宁做什么?”
栾平易端起面前那杯白毫,却发现自己喝得只剩茶叶能吃了,又悻悻放下杯子问道,他倒是不担心安宁,十几年相处下来,叶裳青也确实将这三个娃娃当自己的后辈看待,叶裳青操心他倒省得自己去琢磨了。
叶裳青两指夹住那张白纸,那白纸动弹了下,变成一只纸做的蝴蝶,扑腾了两下翅膀,迎风而起,在园中飞舞,几息之后蝴蝶又化成极细的粉末飘散。
叶裳青笑道:
“不做什么,问心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