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兰致在回内阁院还觉得奇怪,怀澄怎么不赶紧来找她,莫不是被皇后给扣下了?
但她想着自己还有一堆公务要处理,就直接抄御花园那条幽静的近路过去。
这路没什么人知道,非常狭窄弯绕,只够一个人过的。谢兰致身上没带火折子,只能勉强看到一点光亮摸索着前进。
“谁?”突然有人从后面抓住了她的手臂,力道还挺大,谢兰致猛地一机灵想挣脱开,但整个人瞬间就被带了过去。
“今夜宫里巡逻的守卫加了三成,你从这儿走不怕被当成刺客吗?”
这嗓音听着熟悉的很,本就狭窄的小路上俩人不得不紧贴在一起,扑鼻而来一阵清冽白茶的味道,与这人的嗓音一样凛冽干净。
“殿下,人吓人会吓死人的。”谢兰致依稀能看见他的侧脸,放下心来。
祁蕴垂眸看她不说话,僵持一会儿拉着她走出去,“抱歉,有些唐突。”
谢兰致默默抽回手臂,“殿下也是好心。”
祁蕴看着心情不好,笑的很勉强。
“殿下,皇家的婚事便是如此不由己,不过奚家小姐是心悦于你的,未必不会日久生情啊。”谢兰致实在不知如何安慰才好,但她说的也是事实嘛。
“那你呢?”祁蕴看着她的眼睛一瞬不瞬。
“我?”又到了谢兰致不开窍的地方,“我的婚事自然是由我爹做主,不过我爹现下并不着急呢。”
又是一阵沉寂…
“算了。”祁蕴突然开口,抿着唇移开目光,“你早晚会明白。”
谢兰致想问会明白什么,但看他似乎不愿再多说此事,也就作罢了。
“殿下还要当心一些,虞相将奚家推给殿下实则也是引得陛下要多防备着殿下,向来太子不宜权势过盛,否则还是很冒险的。”
夏日里的晚风吹过俩人衣袖,时不时摩擦缠绕在一起,宫灯之下的影子亲密无间......
这样暧昧的氛围下,谢兰致满心满眼都是索然无味的政事。
祁蕴心不在焉的回应着,“嗯,你说的对。”
“殿下。”谢兰致叫了他一声,嘿嘿一笑有些难为情。
“想通了?”祁蕴看她这神态和语气便心知肚明。
“是,原来殿下一切都安排妥当,我确实太冲动了,险些要耽误殿下计划。但是殿下也不必为了牵绊我给我塞那么多事儿吧?”谢兰致颇为不服,不想祁蕴竟给她穿小鞋。
“嗯?”祁蕴察觉不对劲,“我只是叫人将户部的卷宗给你送过去,竟有人敢趁机浑水摸鱼。”
“户部?看来我得回去再好好看看。”谢兰致就想找机会将户部的卷宗取来,只是一直不得空,晏汝错也找了不少借口驳回怀澄。
“殿下接下来对东安门的事有什么安排?尤其是虎贲军孔泉,此人不简单,而且他一定和晏汝错存在某种联系。”
“如今东安门的事倒是次要了,鸿雁十五州最近的异动不小,陛下的意思是若此番夺回虞相兵权便由我带兵前去援助。”祁蕴说着,也不忘仔细看她脸上的变化。
如今兵权到手,他领兵前去已成定局,万不可等到东窗事发。
“殿下亲自领兵……”谢兰致没去过战场,但是听也听说过战场上白骨血流、饿殍遍野的骇闻,“可殿下贵为太子,大岐能征善战的将军何其之多,何必由殿下亲去,而且战场上刀剑无眼,刺着伤着都不好啊。”
“别担心。”祁蕴直视着她的眼睛微笑,突然兴起玩味,“有你挂念,刀剑再是无眼也近不了我的身。”
谢兰致被他盯得不太好意思,主要是这人实在过于俊俏,眼里带笑时简直是最毒的蛊毒,让人欲罢不能,“殿下可别大意,上回在竹林可就是受伤了的。”
好在谢兰致没被盯得失去理智。
她心中赞叹自己的心智够坚定,没被勾了魂去。
“那也有谢大人及时相救。”祁蕴不甘心的找补着。
“都是机缘巧合,殿下还是应当谨慎再谨慎,万一真要开战可不是儿戏......还得看看军中粮草、军械、军医是否齐全,一旦定下来这些都要亲自勘察......”
谢兰致絮絮叨叨的边走边说,祁蕴就乖乖跟在她旁边竖起耳朵听,像是一只被小狐狸驯服的大狮子。
祁蕴倒是很享受这种被她安排妥当的感觉,嘴里一直应着“好好好”“对对对”“我记得去办”
“倘若殿下带兵出征,婚事怕是要延后了。”
这还正合他意,祁蕴并肩在她左边,烛火下的姑娘明眸善睐,旁人看来谢兰致精明老成,独独在他眼里是股可爱机灵的明媚劲儿,那样生生不息的活力穿插在身体里,满心满脑都是。
“我不在乎。”此次若能逆反局面,往后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
“殿下身边确实需要人照顾,我真觉得奚家姑娘不错,与殿下也确实般配,最重要的是,奚家姑娘不仅心悦于殿下,而且奚家也多少会站在殿下这一边。”她还记着先前颂安郡主委托她的事儿,不如成全奚容缇也是好的。
“我不需要人照顾。”祁蕴一字一句咬牙切齿,“更不需要什么太子妃。”
他说完后,谢兰致反而语塞,感觉再说下去他会给自己一个过肩摔。
那便如此阒然无声的并肩走下去好了,走在红墙金砖满是花枝斑驳的皇宫,走在夜晚萧条的簌簌繁叶下。
迤逦之下云蒸霞蔚,相顾无言却心照不宣。
祁蕴跟着她走到内阁院门口,里头一豆烛火忽闪忽闪,“内阁院的苦真不是一般人能受得起的。”
“我们乐在其中,不吊着一口气可就整个人都散了,能进内阁院的都是身如铜墙铁壁不怕熬。”人人都这么说。
祁蕴若有所思的闷哼一声,又看向她纠结道:“你先前落水,被关了几天受鞭刑,体内还有六月绞,现如今又宵衣旰食......真是些不要命的做派。”
被他这么细细数来,谢兰致心里作祟,觉得身上哪儿都疼,哪儿的穴位都得请太医好好扎扎,嘴上敷衍着:“要的要的,要命的。”
“我带兵援助鸿雁十五州的事明日早朝必能定下,我离开盛京城后会把兜鹄留在你身边,他人调皮灵活能解闷,做事细心也有本事,若有什么难处便用我上回给你的玉符,汀庭皆供你驱使。”
他说的那样认真,原是一早便在心里划算好的,就算知道她不会让自己吃亏,也想免去那些后顾之忧,否则他也不能全心全意的去谋划那件天大的风雨。
谢兰致点点头,感觉祁蕴实在是对她太好了,就像是偏心的大人,一股脑将最好的给了最喜欢的那个孩子,除了道谢竟不知那种温澜潮生的暖意如何回报。
“殿下对我这样特殊照顾,实在惶恐。”她还不习惯这样明目张胆的好意,从母亲去世后,父亲更多的是严厉而不是偏爱,她一直活在望女成凤的希冀下,独自绽开了坚不可摧的翅膀,所以真的惶惶不安。
祁蕴弯着唇和煦一笑,轻柔的如羽毛般裹在她全身上下,“想多笼络住大人,往后还要多多仰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