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尼亚赫号上，曼施坦因的视线随着林旭头盔中的摄像头下沉。这片幽蓝色的水体非常清澈，射灯所照到的地方看不到任何浮游物，更没有一条鱼。这是一片死水，没有一点点活力。

林旭看着眼前的景象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出什么事了，林旭？”曼施坦因急忙问道，林旭不过是倒吸了一口冷气，就让整船的人心头震颤。

“抱歉教授，是我反应有些过激了。”林旭说。

众人松了口气，发现屏幕上的图像随之变化，林旭正在调整摄像头的方向。

船上的所有人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一刻他们突然明白了调整如此迅速和一声不吭的楚子航的心脏到底有多么强大。

水底满是森然的白骨，密集得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特征明显的颅骨和胸骨说明这些骨头都属于人类，成千上万人曾死在这里，尸骨在这里沉淀了上千年。

看着这些尸骨楚子航也想起了一首诗，“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教授，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林旭弯下腰去从白骨堆里摸出来了一样东西摆在了摄像头前。

一块锈蚀的金属片，长方形，隐隐约约可见金属片四角都有小孔。

“是甲片，汉朝制式的铠甲，也叫做‘甲札’，用麻绳拴起来就是甲胄。甲札的工艺精良，应该是制式铠甲。”楚子航来到了他的身旁，他同样拿起来了一把刀，已经腐朽了，“这是东汉军人常用的环首刀，他们应该是军人。”

“是献祭吗？还是其他原因？”林旭又捡起一具骨架，仔细的端详着，“完好无损，就像是传说中的‘凌迟’一样。”

“不，‘凌迟’和传闻并不相同，”楚子航在一旁摇头，“而且就算是用三千六百刀一刀一刀划下也不可能留下这样完好无损的骨架，这些人的血肉仿佛被直接抹去了一样。”

摩尼亚赫号上一众人听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觉得头皮都麻了，这两个人到底是怎么才能在这种环境下这么镇定的？

“暂时先放弃考古吧，我们的时间不多，你们发现下方的入口了么？”

“就在骨堆中央。”林旭说，摄像头对准了荧光黄的染料线，距离他和楚子航不过几步，“师兄。”

楚子航立刻会意，两人将层层叠叠的白骨移开。

“如果按照之前的推论，当年这里应该发生过一次激战。那些东汉军人是有目的的来到了这里，他们应该打算进入寝宫。”林旭说，“他们想做的事情大概和我们现在做的一样。”

“杀死龙王。”楚子航冰冷的说。

摩尼亚赫号上的人愣了一下，按理来说......不应该是前来觐见的吗？

而人群中已经有人想到了问题所在。

“没有人君主会允许一群军人来到自己的寝宫前觐见。”说话的是凯撒，“能够朝圣者只是少数。

当龙王诺顿把宫殿建在北欧时，人们都以他为神。而上千军人进攻神的领地，就像上古传说中杀死黑王的战争。无法想象那是一幕怎样的画面，两千年前的某一日，军人攻入青铜城，这是一场人对神的进攻，朝圣的那个地方响彻着喊杀声，这些军人冲向寝宫，在这里他们遭遇了噩运，瞬间全部死去。”

“历史总是在不断地循环往复。”林旭在另一头给出了总结，“不过今天注定会不一样。”

“根据《冰海残卷》，青铜城里就该有水，所以人类才泛舟觐见龙王。”凯撒的身后诺诺皱起了眉头，“他们到底怎么进入深水之中发起进攻？”

“所以说那是特殊的一天，那一天的青铜城干涸了，不管是人为还是神迹都无所谓。”林旭说。“教授，我们打算进去了，不过运气不太好，这里还有一个活灵，我得从自己身上抽血了。”

“注意别弄破了潜水服。”曼施坦因叮嘱道。

而另一边林旭已经招呼楚子航帮忙。

他们将血液滴入水中，活灵的表情变得狰狞起来，不过未等结束，林旭和楚子航已经跳入水中。

震动从脚下传来，仿佛地震前兆，整个水底缓慢位移。一根细而长的水龙卷出现在两人的头顶，眼前瞬间变成了漆黑一片，下方是一条光滑的滑道，螺旋而下。

两人顺着滑道落下，最终平稳着陆。

他们正并排坐在一架巨大的水车上。青铜水车，表面缠着一层厚实的、不知名的织物，每一块接水的挡板都是一张舒服的座椅。他们沿着一条黑暗的通道下行，两边都是哗哗的水声。

“我们到了诺顿的寝宫吗？”林旭还未来的及打量四周，头顶上就有为数众多的破碎青铜板从身边落下，他看清了其中一块的样子，上面微微凸起的造型属于刚才活灵的犬齿部分。

他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止了，一旁的楚子航也看向他，脸色略微发白却默不作声，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显然之前那第二个问题的答案被否定了，那并非是灵视，而是真真切切的现实。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林旭的血液帮助活灵解除了禁锢，进入了真正死亡的境地。

“师兄......”林旭感觉自己的嗓子有些干涩。

“这里就是龙王的寝宫吗？”楚子航转过头，平视着正前方，面色又恢复到了古井无波。

林旭愣了一下，下一秒也将自己的注意力转到了他们正面对的东西上。

他本以为自己应该看见一座恢宏浩瀚的宫殿，里面应该有古希腊式的柱子，或者中国古风的盘龙大柱，此外是极高的穹顶，藻井里肯定是青铜铸造的龙头什么的，高耸的台子，上面放着张王座，四面八方应该站满了蛇脸人的雕像，如果再有什么满地流淌的水银，铜铸的山川，以满满几十缸人鱼油膏做燃料的长明灯，就更符合龙王该有的气派了。

但现在他们站在了一间小屋里，一栋青铜铸造的、古老的民居，除了质地以外，跟他在历史书插图里看到的中国古代民居没有任何差别。

甚至还有窗户，只不过窗外是漆黑的金属墙壁。

这里一片黑暗，依旧要靠着射灯才能看清一旁的事物。

“这里我曾经见过，”林旭说，“师兄你跟在我后面。”

“嗯。”楚子航照做，仿佛一切都未发生。

林旭看了一眼身后的人，心情有些复杂，不过这种情绪迅速的被他排解了出去，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按照自己的记忆走了进去，如果一切照旧的话，那么的话......

这里处在水的下方，封闭得又好，上千年过去了，一点灰尘都没有。屋子里的陈设异常简洁，三间屋子里两间是卧房，床榻是藤制的，依然结实，墙上悬挂着的卷轴却没有那么幸运，叶胜的肩膀擦过，绢片粉碎，一根光秃秃的木轴落在地上滚远了，矮桌上还放着陶制的花瓶，花瓶里插着一支已经枯透的花，漆黑的茎像是铁丝拉成的，两袭衣袍挂在墙上，都是白色，乍一看像是一高一矮两个人贴墙站着，堂屋里，一叠泛黄的粗纸放在矮桌上，上面的字迹清晰可辨，是端庄的汉隶，上面是不完整的一句话，“龙兴十二年，卜，不详……”八壹中文網

林旭加快了步伐，如果两条龙侍将一切归位的话，那么应该......

“黄铜罐！”林旭猛地睁大了眼睛，那只等人高的黄铜罐正以完全一样的姿势躺在那里。

但是那床榻一旁，摆放的是一具穿着卡塞尔特制的潜水服的骷髅。

脖子上的铭牌刻着他的名字——叶胜，卡塞尔学院执行部，助理专员，编号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