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长办公室内，骨质茶杯里面大吉岭红茶二号，品质极佳的茶叶在水流的相伴下，散发出馥郁的香气，茶水在日光的照耀下愈发璀璨，杯中仿佛盛着的是半透明的金水。

不过昂热的表情并不算好看，准确来说他的心情相当糟糕，糟糕到让他没办法享受下午茶的美好时光。

昂热无言，他面前摆着一份文件，那是执行部提交上来的任务报告。

根据提交上来的报告，“青铜计划”的实施可以说是全方位的大成功。

他们成功击杀了两条龙侍，只是没有找到两条龙侍遗体。不仅如此，他们还带回了龙王诺顿的武器和祂茧化后的卵。而付出的代价仅仅两个学生缺血休克，另一个学生得了脑震荡。

然而现实真的有那么美好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如果龙王有那么好对付，混血种也不至于在数千年间都在与龙王作斗争。

林旭他们确实成功带回了龙王的茧，但是里面空无一物。

别说龙王了，龙鳞都没能见到一片！

“喂，别吃了，给我留一块。”昂热对着藏在阴影里的老牛仔说。

“你唉声叹气也没有用啊。”依旧是牛仔装扮的副校长一脸无所谓，完全没有理会昂热的话，将盘子里最后一块巧克力蛋糕插到了自己这边，毫不犹豫的塞进嘴里。“而且至少他们把七宗罪带回来了，那可是诺顿用来杀死其他七位君主的武器。”

“那我也得知道其他七位君主在哪里啊。”昂热喘了口气，掏出一根雪茄，剪开，点燃，几秒钟之后，他将雪茄丢在地上，面无表情的踩了上去。

“喂喂，你这是什么毛病？”副校长有些错愕，“我以为你把我叫过来是喊我是有重要事情，结果就为了发泄情绪？这可不像你。”

四目相对，办公室内一片沉寂。

副校长挑了挑眉，对面的昂热丢出了两支录音笔。

“这次的任务报告实在是纰漏太大了，以至于有你儿子和古德里安两个擅长文字工作的教授润色，“青铜计划”的任务报告书依旧看起来破绽百出，那已经不是能入眼的玩意儿了，简直就跟厕纸无异。要是把这玩意儿送到校董会上，弗罗斯特那群豺狼必定又要说什么弹劾我之类的话。就算我不怕，但是听起来也瘆得慌啊。”

“所以这是......”老牛仔皱起了眉头。

“我去探视三位‘英雄’的时候录的音，凯撒的那份里面完全没有内容，所以已经被我销毁了。我本来打算带着两份录音去阁楼找你，不过想想你那里环境实在不太行，”昂热淡淡道，他将其中一只录音笔连上了一旁的音响，“而且这里是诺玛监测不到的地方，所以我邀请了你。”

昂热举起其中一支录音笔“这一支属于林旭。”

简短的杂音过去，里面传来了声音。

一个属于昂热自己，而另一个属于林旭，两个人仿佛都在梦呓。

“你和楚子航在水下都遇到了什么？”

“活灵......很多的活灵，它们吸收了我的血，然后碎掉了......”

“还有......奥丁......祂出现在我的灵视里，那次逃出青铜城的路径就是祂告诉我的......但祂引导的是死路，亚纪师姐和叶胜师兄本应该死在青铜城里。”

“祂想要做什么？”

“我不知道......我不认识祂......”

“那你怎么知道了祂的名字？”

“楚子航师兄说的......”

声音戛然而止，副校长有些动容，他张开嘴感慨道，“真是个好学生。”

“滚！”昂热喘了口气，“没必要故意这样做，一百多年过去了，我能承受得住。”

他抬起头，拿起第二支录音笔。

“现在我们听这一支。”

“沙沙”的杂音过去之后，低沉的两个男声，分别归属于昂热和楚子航。

“你认识奥丁？”

“我......认识。”

“在哪里认识的？”

“高架桥上......下着暴雨......我和爸爸在车上......”

“你在那条高架路上没有看到任何车，对么？”

“什么车都没有……安静，很安静，只有风雨声。”

“还记得你们的时速么？”

“速度好像……消失了。”

“说说那些影子吧，他们是谁？”

“他们饿了……他们渴了……他们想要新鲜的肉食，但他们吃不到……他们……死了。”

“进入高架路的路口，你记得编号么？”

“路牌……被柳树遮住了。”

“但你注意看了路牌，对么？所以你记得它被柳树遮住了。”

“看了……看不到……柳树……在路牌前摆动……”

“再仔细想想，你看了那块路牌……一块路牌，绿色的路牌，它被柳树遮住了，但风吹着柳树摇摆，露出了些文字，对么？露出了些文字，你记起了什么没有？”

呼吸声忽然变得异常沉重，通过那套高保真的音响震动了整个阁楼。整个空间就像是什么怪物巨大的肺，一收一张，一收一张。窗外的雨声越发地清晰，好像那个看不见天空的夜晚重新降临。那个夜晚就像是个魔鬼，而风雨是它的使者。守夜人皱眉，舔着自己的牙齿，就像是看恐惧片看到高潮时，你明知道那吸血的反派必将蹦出来扑过来，可你不想逃避了。你只是等着，满怀期待地等着看它从哪个角度扑出来。

“000……000号！”呼吸声中断，仿佛叙述的人被一刀斩绝。

昂热关掉了录音笔，面容沉寂的恐怖，“本来这次我只是想知道在水底到底发生了什么，结果就听到了这些东西。”

“暴血、碎掉的活灵、奥丁、还有一个尼伯龙根。”副校长终于体会到昂热的痛，他感觉自己的脑壳已经开始疼了。“而且奥丁是被你的宝贝路明非给宰了是吗？还是被林旭？”

“应该是路明非。”昂热叹了口气，“而且北欧神话中的主神奥丁应该还没那么容易死。”

“这都是什么玩意儿？林旭我还能理解，这小子就跟个马蜂窝一样，你把手伸进去，马上就有一堆马蜂冲出来锥你。就算哪天有人跑出来跟我说他是龙王的私生子或者龙王本身我都相信。

但是楚子航又是怎么回事？这小子不是每年都能拿你的‘校长奖学金’吗？我还以为他是个乖学生来着。”副校长一副唏嘘的表情。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知道这些。”昂热说，“我查过地图，那条高架路的入口是从‘001’开始。”

副校长点点头，“就是说楚子航当时进入的入口并不存在。那台迈巴赫后来找了么？”

“找到了，在城外的荒地里，车身被严重破坏，就像是被几百条鲨鱼咬过。现场距最近的高架路十五公里。附近没有拖车车辙，它是自己开到那里去的。”昂热递过一张黑白照片，泥泞中陷着一辆千疮百孔的迈巴赫，“在方向盘上留下的指纹只有楚子航和他的父亲，把车开到那里去的必然是他们两个。”

“果然是尼伯龙根啊，传说中的死人之国，每一个炼金术师都梦寐以求、黄金满地、第五元素聚集的地方居然被一个傻小子莫名其妙的走了进去，这种消息对我来说简直就是晴天霹雳！”副校长叹了口气，“可惜那种地方已经有了一位神灵。”

“楚子航的父亲和我、和林旭的言灵都是时间零，而楚子航的母亲是个纯粹的普通人，这就意味着他的父亲应该是个‘s’级，奥丁能够以那种轻松的姿态将他留在尼伯龙根里，至少也是龙王级。”

“你不会想去尼伯龙根里把那玩意儿屠掉吧？起码我们证实了奥丁的存在不是吗？”副校长说，将手指上剩下的奶油与巧克力舔舐干净，“原本大家都以为北欧神话都是骗人的，几千年了那位主神还是第一次暴露在我们的视野里。”

“我迟早会杀掉他。”昂热声音冰冷。

“我知道，你毕竟是发誓要把龙族全都杀光的男人，可你总不能把这些东西说给弗罗斯特听，如果他知道进入的方法，那个老东西绝对批给你几颗核弹让你冲进去跟奥丁同归于尽。

昂热，直到现在我们还不知道龙王康斯坦丁在哪里，比起一个乖乖待在尼伯龙根里的奥丁，现在应该解决的问题应该是青铜与火王座上的这对双生子不是吗？”

昂热督了他一眼，站到了窗台旁。

阳光已经消失，天空之上已经满是积雨云，看起来又是一场暴风雨。

“我已经在做了，也只有这个办法，我们才能找到康斯坦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