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边有其他可疑人物吗？诺玛？”施耐德身体微微前倾，看得出来他有些急躁。这是正常的事情，执行部部长这一生可能最痛恨的东西只有失败与意外。所幸的是今晚并不算失败，一切都还在可承受的范围之内，任务被完美的完成了。但是意外也随之而来。

“并未监测到可疑目标。”诺玛伸出手掌，将万里之外的画面投放在了大屏幕之上。

“我绕开了中国设立的墙，找到了现场的一段视频。”诺玛平淡的说，“是当地新闻媒体记录下来的现场画面。”

曼施坦因点了点头，只不过里面采访对象的方言让他有点难受，他能听懂，但是听起来不舒服。

“请问这栋楼塌陷之前发生了什么事？”

“我就在底下的商铺买东西呢，突然就有一车外国人跑进来了。”被采访的对象是个四五十岁浓妆艳抹的大妈，夸张的做着手势试图让记者理解她见到的那些东西。

“所以大楼倒塌是那些外国人干的吗？”

“肯定是！那些人都好壮，全是外国佬，肯定是来危害人民安全的！”另一位被采访的大爷神情激动，喋喋不休的说着一定要严惩这些危害国家与人民安全的外国佬......

而站在屏幕前的三人有种说不出话来的感觉。

“这算不算是引发外交危机了？”古德里安挠挠头，表情有点诡异，“而且校工部居然真的弄塌了那么一栋楼。”

曼施坦因嘴角一抽，恨不得给这货来上一拳，校工部要真的有那么强悍那还培养什么屠龙精英？屠龙战场上只要有校工部不就行了？人挡杀人，龙挡杀龙！

他憋了一肚子的火，一边盘算着到底怎么回事，一边满脑子想着这么大的事情得花多少钱，感觉自己呼吸都不顺畅了，然后身边就传来了施耐德冷静而沙哑的声音，他下意识的看了过去，而施耐德也刚好把视线转了过来。

“太整齐了。”施耐德沙哑道。

曼施坦因感觉脑子里有什么东西作响，他听不懂这句话的含义，“什么意思？什么叫太整齐了。”

“废墟，”施耐德轻声说，“没有横飞的碎屑，所有的残骸石渣都被汇集在了一起，而且这么高一栋大厦倒塌，居然没有人死亡，你不觉得奇怪吗？”

曼施坦因愣住了，托着自己的下巴思索起来。

“会不会是新闻媒体在故意隐瞒事实？”古德里安适时的插了进来，他算是三个人里面唯一一个接触中国的教授，施耐德没去过中国，而曼施坦因直飞的长江，“我记得在中国出了这么大的事，当地政府官员会被问责的。”

“这种事是隐瞒能瞒住的吗？”曼施坦因呵斥道，“只要那些政府官员有一点脑子都不会干这种事，而且这篇新闻报道是实时的，距离大厦坍塌还不到十分钟！他们没理由隐瞒！”

古德里安缩了缩脑袋，不敢多说半句话。

“警车和消防车都到了。”施耐德说，“但是没有推土机清理现场的声音。”

他抬起头，“诺玛，有其他角度的视频吗？”

“现场并没有人清理废墟。”诺玛看穿了执行部部长的心思，直接了当道，“视频上的场景等同于事发后的第一现场。”

偌大的中央控制室内传出了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

曼施坦因看着施耐德，而后者沉默之后以飞快的速度将自己发现的异常整合在一起，说给自己的两位同事来听，“很显然这件事和楚子航无关，和校工部也没有关系，楚子航执行任务时虽然也会引发一些小骚乱，但是这次不同，他还没那么出格。”

曼施坦因听着施耐德似乎是服软的语气，面部肌肉有些僵硬。楚子航？小骚乱？开什么玩笑！执行部十三次任务十三次记过的家伙引发的事情能算是小骚乱？

可当曼施坦因注意到视频上那片废墟时，又莫名的觉得施耐德说的很有道理，跟这种弄出一栋46层的高楼直接坍塌的事情一比开普敦棒球场那次事件都能容忍了。后者只是社会意义上的难以处理，而前者......是另一个层面的。

“我仔细的观察了每一个镜头，上面没有任何残渣，以一层46层的大楼来说，它的坍塌会分裂成一块块几平方米大接近半米厚度的碎块也不意外，它的残渣甚至会威胁到数百米外的居民。但是事情显然跟我们想的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古德里安好奇的问道，他瞪大了眼睛想要在视频上找出答案。

曼施坦因直接按住的他的肩膀，强忍着给他来一下的冲动说道，“看废墟，看那些残渣和钢筋！”

古德里安心里一惊，连忙按照老友说的做。

然后就绷不住了。

这确实不可能是楚子航或者校工部做的，因为整栋大楼都破碎的相当规则，你甚至找不到一块大于一平方米的墙壁或者天花板的裂块。这怎么可能是人力能做到的？就算是炮弹洗地也很难做到如此完美的爆破吧。

古德里安揉了揉眼睛。

“你在干嘛？”曼施坦因有些奇怪。

“我怀疑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坏掉了。”古德里安说。

曼施坦因沉默了，他其实很想吐槽一句，但是真的没法吐槽出来，因为他也有过这种冲动，她甚至怀疑站在一旁的施耐德也会有一种自己眼睛坏掉的错觉。

这些东西实在太过魔幻了。

“再联系一下报道上的说法，”施耐德目光幽幽，“没有人死亡，换句话说最多只有人受伤。这不是什么豆腐渣工程，你我都知道这栋大厦建立的时间已经有四年多了，就算要坍塌也早就该坍塌了，而且也不会有这么整洁的废墟。”

曼施坦因理解了他的想法，顺着他的话继续说，“就像是有人特地在向大厦里的人传达大厦快塌了，赶紧逃跑一样，可是......我没法理解。这不符合逻辑。”

“是很不符合逻辑，但是龙族就是这样一个不符合逻辑的种族不是吗？”施耐德平淡道，他将手掌插入口袋，取出一部手机。

“你打算怎么做？”曼施坦因明知故问。

“给校长打电话。”施耐德说。

“可任务是校董会发布的。”曼施坦因忍不住道。

“那又怎样？”施耐德冷笑一声，“我要向校长禀报的是龙族相关的事宜不是吗？”

曼施坦因沉默了，几秒后点了点头，虽然他的工作需要向校董会负责，可相比校董会，毫无疑问校长才是屠龙领域中更有建树的泰斗级人物。

意大利，波涛菲诺。

splendid酒店，紧靠山崖的白色建筑。

那是一个独栋建筑，外壁是坚硬的白色大理石，窗户窄小，像个小小的堡垒。专用的停车场几乎满了，一辆兰博基尼、一辆老式捷豹、一辆amg改装的奔驰，令人意外的是和这些豪车一样占据了一个完整车位的，还有一辆橘黄色的山地自行车。

四把古老的重锁扣合，建筑完全被封闭，没有任何声音能从那密封的空间逃离出来。

然而里面却是另一幅景象。

会议桌上的空气忽然火爆得像是要燃烧起来，每个人都试图说话，每个人都在摇铃，清脆的铃声混合在一起，透出震耳的、不安的躁动。校董们不约而同地起身，分为两拨争执起来，丽莎显然在支持昂热，两个老人神色冷峻，少女每和管家对视之后都会抛出强有力的言辞指向昂热，中年人则喋喋不休地说“要冷静”……

忽然间，一个更加暴躁的铃声把所有人的声音都吞没了，暴躁中透着十足的不耐烦和一股凶狠。

所有人都把目光转向了摇铃的人，昂热。这个老家伙伸手把周围几个铜铃都抢到了手里，举过头顶一阵猛摇，咬着雪茄喷出阵阵烟雾，看造型有点像是《封神榜》里那个使落魂钟的什么邪派人物……

昂热把手里的几个铜铃都扔在桌面上，冷冷道：“其实你们大可以炒掉我！但现在不是时候，因为你们找不到能够代替我的人！”

“在此之前，弗雷德尼诺背叛了我们，这个时候我们应该更加团结，我们已经证明了青铜与火之王的死亡，那我们更应该相信昂热的领导，在此之前还没有任何人做到这一点，这是个值得纪念的时代。”丽莎适时的将之前会议上的内容摆到台面上拿出了出来。

沉默良久之后，校董们各自落座。拄着拐杖的加图索家族的代表弗罗斯特·加图索；手里捻着紫檀串珠的老人；一身明黄色的运动衣，右手边搁着自行车头盔的中年男人；还有那个带着管家像是精致娃娃的十六七岁的少女。

几位校董都说不出话来了，谁都明白年仅22岁，却有股女王气质的丽莎是昂热最重要的盟友也是他最坚定的支持者。但是她嘴里说出来的话却没人能忽略。

因为丽莎把一切都说清楚了。

过去的一年里并不太平，老牌屠龙家族，作为卡塞尔学院校董会一员、秘党长老会之一的弗雷德尼诺家族背叛了人类，在校董会的支持下被昂热在物理意义上彻底除名。而同样的昂热又引导着秘党第一次杀死了龙族四大君主之一的“青铜与火之王”诺顿。

这两者加在一起，只会让昂热的话语权更大而且更稳固。这是校董会并不想看到的。

几位校董不约而同的又将视线聚集在了自己面前的《青铜报告》上，从头看到尾，最终又回到报告末尾的那行字上——青铜与火之王，被杀！

昂热靠在椅子上吐气，轻轻的摇着面前的一堆铃铛。“证据我已经出示过了，想必各位应该不会再质疑了。”

“我觉得这个议题不会有结论，可以终止了。你们暂时不会炒掉我，因为你们找不到可以替代我的人，至于龙骨，我承认校董会应该拥有它，哪怕我们只找到了一半的龙骨，但是一年前刚发生的事情各位就要这么忘掉吗？”昂热面色淡然，“虽然没有实际证据证明，但我相信各位应该能理解我，我并不信任现在的校董会各位，毫无疑问龙骨现在保留在最安全的地方才最适合。”

弗罗斯特面色沉寂，他想要摇铃发言，却发现所有的铃铛都被昂热抢了过去，他思索了一会选择了直接开口，“不管如何，龙骨都应该是校董会的财产而不是你的私有物！”

“加图索能保证龙骨的安全吗？”昂热看着他，“不，加图索不能，加图索甚至不能保证自己会不会是下一个弗雷德尼诺。”

弗罗斯特面部有些发红，仿佛一头愤怒的老狮子。

然而昂热直接摇起了面前那一把铃铛摇晃起来。

“君主之上，王座之下，吾等皆是怪物。”他面色淡然的说出了一句话。

会议桌上的氛围突然就变了，大家都看着他，不太明白他说出这句话的意思，包括接近暴怒的弗罗斯特。

然后这个骚包的老家伙就相当悠闲的吐出第二句话，“这句话的意义需要支付一定的代价。代价就是各位放弃龙骨支配权，龙骨将由学院储存，至于如何使用？依旧由我们共同决定。”

他敲击着桌子，心里暗爽。

这大概是校董会历年年会中昂热过的最舒服的一次。不是因为他的功绩有多高，而是因为校董会里面出了个名为弗雷德尼诺的叛徒。他虽然痛恨叛徒，但这次他觉得这个叛徒在没造成什么问题的前提上算是出到了他的心坎上。

无论谁有什么要求，昂热都能用一句我看你像是个叛徒来恶心那个提出要求的人。

尤其是弗罗斯特，他会如此暴怒就是因为昂热整个会议基本都在恶心他。但偏偏他没什么办法，因为这是校董会内部出了问题，与昂热毫无关联。

“洛朗家族愿意交换这个秘密。”丽莎轻快的说道，作为昂热最大的支持者，她自然乐得在这个时候开一个头。

昂热面带微笑毫不犹豫的起身，领着丽莎走进里间。

会议桌上的校董们沉默不语，只听到这个老东西和年轻貌美的丽莎言笑晏晏，只是很快就没有多余的声音。

这反而让各位校董心态发生了些许细微的变化，而很快，就看到了校董伊丽莎白·洛朗也就是丽莎面色沉寂的回到的会议桌上。

所有人都坐不住了，他们很想知道丽莎听到了什么。

昂热则老神犹在，因为那句话并不是什么不能透露的消息，甚至他自己也没搞清楚这段话的意思，但它确实重要，因为这段经文就铭刻在诺顿的尸骸之上。

而会议桌上的诸位逐渐意见统一，他们确实产生了交换的心思。

比起一个只能看且基本不可能拿到手的龙骨，这一段话才是真正有价值的东西。

大家意见统一，弗罗斯特清了清嗓子准备提出意见。

突然看到昂热站起来，眉头紧皱的拿着手机，转身远离会议桌。

“楚子航又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