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下吧。”林旭轻声说。
他的表情有些僵硬，尽管走廊的镜头昏暗，但这并不影响他的看清楚站在对面的“影子”的那张面孔——他坐在明暗之间，看起来很瘦削，乱蓬蓬的红发，惨白的脸，红白条纹上衣，黄色马甲。
是他？是她？亦或是它？
林旭有些说不出话来，尽管心理状态极度严谨，可这一点都不影响他觉得眼前这人给他带来的魔幻感。他执行过很多次任务，遇到过形形色色的人，但却从未想过自己要面对的敌人居然会打扮成麦当劳叔叔的小丑形象。
那张涂满了油彩的脸，在你投去视线时就能感受到一种淡淡的忧伤。
“龙族也会伪装自己的身份吗？”林旭问道，他说话的同时，呼吸也变得粗重，体内的龙血在沸腾着，随时都能举起刀剑战斗。
麦当劳叔叔没有说话，只是抬起头平静的看着林旭，那双金黄色的眼睛里，似乎各有一个没见过的符号，正缓缓地倒转。那两个符号引着林旭盯着他的双眼使劲看，却又意识到不该看，看得头晕，就好像是看万花筒。
“看起来你很喜欢麦当劳？”林旭平淡的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麦当劳叔叔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波纹，仅仅是这一丝波纹就让林旭感受到了十足的压力，尽管他完全没有动弹，“并不喜欢。”
他的声音很奇怪，听起来带着一种让人心情安定的宁静，并不粗犷反而平平淡淡，有一种莫名的中性的美感。
“那么，这幅打扮算是什么？”林旭挑了挑眉，“故意扮丑，这样就没人能认出你的身份了，所以说你还有一重人类身份是吗？”
“无需试探我，我并没有那么容易被激怒，”麦当劳叔叔说，“你继承了我族高贵的血统，是否愿意化为不死者跟随在吾族身后，见证新时代的到来。”
“我对成为死侍毫无兴趣。”林旭毫不犹豫的答道，所谓不死者就是古代对于死侍的称呼，和他想的一样，眼前这位至少是一头古龙，不知道是次代种还是更高贵的初代种。
“可惜了。”麦当劳叔叔叹了口气。
“并没有什么可惜的，你所谓的新时代不过是旧时代的残渣，龙族统御世界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永远的过去了，”林旭面色沉寂，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家伙，再度开口，“我说的对吗？大地与山之王。”
麦当劳叔叔眼眶之中的暗金色愈发浓郁，他所靠着的墙面开始龟裂，仿佛有一股力量从他的身体内逸散出去，明明他没有任何动作，可那种威压，那种恐怖的力量......
林旭仿佛一瞬间回到了纽约湾的海底，尽管眼前这位带给他的压迫感远不如青铜与火之王诺顿。
杀意，扑面而来！他浑身上下的细胞都本能的活跃起来，额头上分泌出密密麻麻的细汗。
几秒之后，蜘蛛网般的裂纹停下，连麦当劳叔叔身后的墙面都未摧毁，炽热如明灯般的一对金色眸子还是暗了下去。
“你猜的很对。”麦当劳叔叔平静的说道。
林旭看着他身后的景象，顿时就明白了大地与山之王对于力量的控制究竟有多恐怖，恐怖的力量和绝对的控制搭配在一起，这才有了大地与山之王的威名。他深呼吸一口气，并不是害怕，而是觉得这种技巧或许也是他能够学会的范畴。
“所以你是哥哥还是弟弟？”他平静的问道。
“为什么不能是姐姐或者妹妹呢？”麦当劳叔叔幽幽的说出了一句玩笑话。
“在我学过的知识里，大地与山之王曾经以匈奴王阿提拉的形象出现过，而你又装扮成了麦当劳叔叔的形象，除非龙王也有男装癖，否则我的猜测应该不会错。”林旭说。
麦当劳叔叔嗤笑了一声，仿佛是在嘲讽林旭这种猜测，“你知道的东西并不算少，但依旧很愚蠢，不过卡塞尔学院应该教不出你这种学生，看来你有着不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林旭不可置否，这里面很多知识都是学院无法提供的，无论是直面龙王还是路鸣泽团队给予的帮助，才让他对龙族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那么我再问一次，是否愿意成为不死者跟随吾族的脚步？”麦当劳叔叔目光灼灼，似乎是真的满意林旭的表现和知识储备，所以做出了这种决定。
“我拒绝。”
“太可惜了，本来你是不用死的。”麦当劳叔叔叹息。
“如果变成死侍，我就没办法陪女朋友吃宵夜了，”林旭一本正经的解释着，“今晚十二点钟之前我得赶回去，还要买宵夜，之前还不知道该买什么才好，看到你之后我有了决定，至少我可以买一份麦当劳回去。”
“明白了，我会把你的尸体送回去。”麦当劳叔叔眼中满是冷意。
“最后两个问题，”林旭抬起手掌，掌心对着麦当劳叔叔，仿佛是在表示拒绝一样。
“你问吧，你生命中最后两个问题，我会认真回答的。”麦当劳叔叔轻轻点头。
“北京那次监视我的就是你吧，为什么没有杀掉我？明明已经把我拉入了尼伯龙根，偏偏又把我放了出来。”
“是我没错，至于为什么没杀你，”那对金色的眸子里仿佛流露出一种窃笑的表情，“因为你的女朋友给你打的电话，你的反应很有趣，可惜这一次你不会再有这种机会了。”
林旭有些错愕，不过瞬息之间就调整好了心态，他觉得这可能是面前这位龙王扰乱他心思的话术，但是当他跟随内心的声音时，又觉得这或许就是大地与山之王心中最真实的写照。龙族并非毫无情感的种族，只是与人类看待世界，对待情感的角度不同。就像他曾经经历过的那般刻骨铭心。
他轻轻点头。
“你居然信了？”麦当劳叔叔觉得有些好笑。
“我经历过，所以我相信。”林旭正色道，“第二个问题，我在等师兄离开，你又在等什么？”
“那份档案里有关于你的东西应该早就被删的一干二净了才对，你应该不需要呆在这里才对，以你的能力也早就有机会杀死师兄了，为什么迟迟不动手？”林旭促狭的看着那张急速变得悲伤的脸，“你和师兄之间有什么故事吗？作为龙王，你已经杀死了雷蒙德，那就不应该犹豫。
“是因为他身上有一些秘密吗？比如说青铜与火之王的气息？比如说奥丁？还是有其他我所没想到的东西？”
麦当劳叔叔笑了起来，只不过那笑容显得狰狞，笑声如同狂言狂语，他似乎被激怒了。
“这就是你生命中最后两个问题吗？”
“不，你想错了。”林旭平静的说着，看着面前身躯逐渐变得狰狞的生物仿佛是骄傲一般扬起头，“这不是我生命中最后两个问题，而是你的，不过没想到你居然真的是女性，看在北京那次的份上，我会为你立碑，清明节和每年的7月17日我会给你献花，如果你有什么喜好可以告诉我，我会记得。”
麦当劳叔叔......应该说满是青灰色的龙影愣住了，他......不，应该是她。
她已经不知道该形容自己的心情了，视线落在面前侃侃而谈毫无怯意的男孩身上时，她甚至无法找到一个合适的词语，该说这个凡人狂傲还是勇敢？明明只有蝼蚁一般的力量却敢如此挑衅神明。或许，该用愚蠢来形容他才对！
“忘了告诉你，我也见过奥丁和诺顿，另外诺顿的死，我想我要负一部分责任。”
她呆住了，身躯也本能的颤抖起来，她终于意识到面前的大男孩为什么敢于找上门来和她侃侃而谈，因为这个家伙确实有足够的底气。
那股仿佛是狂怒的风暴般的气势从面前汹涌而来，仿佛要将她那薄弱的身躯冲散架一般。
暴血！
二度暴血！
漆黑色的身躯舒展着，男孩暴露出了他的另一面，仿佛又是过去的一次重演，黑暗被那对骨骼围绕的眼窝中的暗金眸子照亮，他在一瞬间产生了脱胎换骨般的变化，血液在血管里奔流如寒冰解冻后的大河，每个细胞都春芽般放肆地、用尽全力地呼吸。无穷无尽的力量，沿着肌肉和经脉无声地传递。就像是神明一样，那种获得力量的快感也会让欲望随之增长。
漆黑色的鳞甲覆盖了每一处皮肤，将他身上的衣物撑破。他抬起手臂，此刻他的双臂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那已经不是人类的双臂，而是怪物狰狞的利爪。背脊处漆黑而破碎的骨翼张开，全上下都如黑金打造的一般，狰狞的躯体继续壮大，钢铁般的肌肉在鳞甲之下鼓动，锋利的骨骼突出身体表面，像是弯曲的利刃，身形形成了组成了一个神圣的十字。
“原来你是纯血龙族，”她盯着面前的怪物惊叹道，“所以你是打算吞噬我吗？诺顿和康斯坦丁都被你吞噬了？”
“不，我不是龙，也不是怪物，所以我不会有乱吃东西的习惯，我只是在杀死他们时出了一份力，而非吞噬什么东西，”男孩平静的说道，“我是混血种，是你口中的凡人，如果能让我褪去这部分躯壳变成了个普通人，我并不介意。”
他抬起头，脸上露出仿佛是忧伤一般的表情，一对利爪抱在胸前感叹道：“力量于我只是工具，我并不信奉它，深渊的风景我并不想见到，所以我就此停下了，我怕再前进一步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滑坡。”
“小丑。”她冷冷的评判道，她并不相信林旭的话语，这世界上怎么会有人能抵御力量的诱惑？
狭窄的空间里，漆黑的身躯和青色的身影交织在了一起，他们相互碰撞，狂暴的力量从身躯的每一处涌了出来。
一瞬间在楼道里仿佛有无数把刀剑相互劈砍，然而那并非刀剑交织的声音，而是骨骼撞击在了一起，他们的高速运动在别人的视野之中仿佛是无数道幻影，那种无与伦比的力量尽数展现在了他们的身上。
四周的墙壁，地面，天花板都在两人的交手过程中呈现出蛛网状的龟裂，整栋大厦摇摇欲坠！然而两个人都没有任何停下来的意思，他们就像是神明，无需去理会他人。
大楼也不过是神明手掌之下的玩物！
“你也能看到‘眼’？”女孩的脸上满是惊慌，但更多的是一种愤怒，这本是属于她的力量却出现在了别人的身上，于她而言这就像是一种亵渎。
“跟你学的，”林旭平淡的说道，“上一次跟诺顿交手的时候没有找到窍门，而你是个不错的老师。”
他狂暴的挥舞着拳头，整个人就仿佛云雨，暗金的瞳孔已经能清晰的看到每一处“眼”，这是对力量的至高运用，每一击都能将力量集中于一点，行云流水的运用，不会有半点逸散。
他怒吼，对着青色的龙影发起疾风骤雨般的攻击！
万里之外，卡塞尔学院本部。
警报声接连不断的响起，超级电脑诺玛向着值班的三位教授作出警报。
“润德大厦在几分钟前发生坍塌。”
风纪委员主席曼施坦因和施耐德对视一眼，表情有些怪异。
“是你的好学生干的好事？都说了那是中国！他这样会引来当地警察的调查！”曼施坦因的表情有些扭曲。
施耐德冷冷的看着他，依旧在维护自己的学生，“这是完成任务的必要条件，楚子航这样做没有任何问题！”
“你自己说的这次任务很简单，是啊，非常简单！可这个家伙弄倒了一座四十六层的高楼！知道我们需要花多少时间来做善后工作吗？”曼施坦因深恶痛绝，“这都是钱啊，不光是钱还涉及到龙族的秘密会不会被发现！”
施耐德有些说不出话来，因为他确实没有理由反驳，但是依旧冷冷的看着曼施坦因，以这种方式表达对自己学生的支持。
古德里安待在两个人之后，有些口干舌燥。
“那个......可是，楚子航不是跟明非汇合去了吗？而且刚才也没汇报这些啊，这个真的是明非他们做的吗？”
古德里安虽然无心帮楚子航辩护，但无奈这次任务的专员是路明非，他怕这次事故会给自己的宝贝学生填上一笔不光彩的履历。
曼施坦因和施耐德一起看向他，看的古德里安头皮发麻。
“怎么了？”他两条腿有点发软。
“没什么。”曼施坦因说，他看了一眼施耐德冷哼一声，转向漂浮在半空中的诺玛。
“诺玛？是楚子航做的吗？”
“因为本次任务坍塌的可能性为9%。”
曼施坦因愣住了，他看了一眼旁边的施耐德，发现对方似乎是松了口气，但又有些......紧张。
因为另一个问题冒出来了，如果不是楚子航做的，那么到底是谁摧毁了一栋大厦呢？
夜雨落下，苏晓樯听到急促的敲门声，连忙推开门。
浑身湿透的林旭提着大包小包站在门前，仿佛是被水淋成了落汤鸡。
“你没带伞吗？”苏晓樯看着有点心疼，连忙拉着他进了门。
“没想到雨会这么大。”林旭轻声说。
苏晓樯连忙递来一条毛巾，她扫了一眼桌上的东西，柳眉微蹙。“怎么这么多麦当劳？”
林旭抬起头，一脸笑意，“刚好碰到了一个麦当劳叔叔，所以刚好想到了。”
“这年头还有人cos麦当劳叔叔？有照片吗？”苏晓樯有些好奇。
“有啊，不过下次碰到她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林旭轻说。
手掌插进口袋里，那里躺着一只黑色的手机——麻烦放了她，她是个漂亮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