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王府里一切如常,温和平静的气息笼罩着一切。杨玉计算着预产期,有条不紊的准备东西。午后阳光暖暖的照进屋子,她在铺着厚厚地毯上做瑜伽。阿蛮上下打量着杨玉的身材,忍不住感慨:“我是真心佩服你了。你现在身材基本没有变形,我想要是我怀孕了,可能都没有你这么好。”
杨玉站起来长舒一口气:“我是被逼上梁山的,你要知道带着球,你会不由自主的懒惰起来,尤其是到了后边,快走几步都很有点疲惫的感觉。但是没办法啊。这里只有顺产和死产两种。我可不想丢命。所以我咬着牙控制体重,锻炼身体。就是为了顺产做准备!不过辛苦总是有回报的。除了肚子和臀部,剩下的地方几乎没变。”杨玉自我感觉很好的炫耀下身材:“怀孕不能针对腹部和臀部进行肌肉锻炼。真是可惜了!”
“真酸!不过我提醒你,这只是万里长征第一步。孩子生下来——”阿蛮忽然想起什么,一笑:“我忘了,你这个身份的女人是不用亲自养孩子的。不用半夜起来喂奶,也不用亲自洗尿布什么的。”阿蛮摆弄着个精致的玩意,放低声音:“本想着请你到我的鸿宴楼看看,但是你这个样子还是算了!”
杨玉扔下擦汗的毛巾,坐在阿蛮身边:“你个没良心的,我费尽心思才算瞒天过海,叫你把鸿宴楼开起来,我要做开业嘉宾,荣誉董事长!你竟然吝啬的连开业都不想请我了!”说着杨玉扯着阿蛮的袖子嗲嗲的说:“人家好伤心啊!”
“呃,肉麻死了。你不担心鸿宴楼被人家盯上吗?上次到嘴的鸭子飞了,白白的扔进去一笔钱!”阿蛮心有余悸,长安是太子的地盘,一切打上寿王印记的东西都不允许存在!杨玉咯咯一笑:“亲爱哒,风向变了。长安靖安司换人了!一个时代终将要过去,我们的时代来了!”虽然杨玉对李林甫喜欢不起来,更信任不起来,但是并不妨碍李林甫高升给她带来便利。
以前靖安司主事是太子门下出来的,李瑁自然讨不到半分便宜还要谨小慎微,在太子的眼皮子底下战战兢兢过日子。谁叫人家掌握着长安的治安呢?可是现在不一样了,靖安司改朝换代,新人换旧人。李林甫提拔上来的人是他的心腹,至少不会时刻盯着李瑁,把寿王府里鸡毛蒜皮的小事都立刻回报给太子知道。
“那样啊,我说这次鸿宴楼筹备进行的无比顺利!既然如此,我就要把开张典礼闹的更大更热闹。我做成长安最热闹,最有影响力的开业庆典!”阿蛮恍然大悟立刻要追加投资。听着阿蛮滔滔不绝的表示要怎么做宣传,如何请嘉宾。杨玉笑着说:“你做这个事情真不专业,还是交给我吧。”
鄂王行色匆匆,东宫的人老远见着是鄂王忙着去通报太子。李瑛正专心致志的写什么呢,忽然一阵脚步声传来,没等着抬头,啪的一声,一封请柬被拍在眼前了。“老五你这个脾气也该改了,我这是给圣人抄写的道德经。你看被你弄花了。真是白费我一天功夫!”太子惋惜的看着被凭空飞来的请柬蹭花的书法作品,一个劲的惋惜。
“我的太子殿下,你还有心思做这个呢,人家已经是把火烧到我们头上了!”鄂王李瑶气呼呼的把太子手上的毛笔给夺下来,把桌子拍的震天响。今天鄂王府上来了个不速之客,当然这是鄂王自己认为,李瑁嘻嘻嘻的把一张请帖放在了兄长的面前,整个人浑身上下散发着真诚的气息:“我特别在鸿宴楼设宴,请兄长去尝尝鲜。”
鄂王李瑶按捺住内心的额诧异,一脸不屑的说:“什么好宴席,真是没见过世面。鸿宴楼是什么地方?我告诉你,这里是长安,你别以为还是洛阳呢。整天混在市井之内。你是皇子不是街头升斗小民。真是丢脸!”李瑶一脸吃饭除了曲江池,要么就是圣人上次的御宴,最差也要是王府里面的宴会,剩下的不去。
李瑁没一点不悦之色:“我年纪小,也没见过什么世面。不过我知道五哥对鳜鱼情有独钟,鸿宴楼有新鲜的鳜鱼,真正富春江上好鳜鱼,这个时候虽然不是春天最肥美的时候,可是秋天的鱼也不错啊。还有阳澄湖的螃蟹。”说着李瑁对鄂王一拱手:“我的心意到了,赏脸不赏脸,就看五哥自己了。”说着李瑁转身就走。
“你等等,你在说胡话呢!富春江在什么地方,阳澄湖在什么地方?你做梦吧。那些东西都要吃新鲜的,就是六百里加急,送到长安也都不新鲜了。别是叫奸商给骗了。”李瑶忙着叫住李瑁,不知道这个十八搞什么鬼。
“这个放心,厨子是江南的名厨,至于材料么,可是我府上的人亲自盯着送来——五哥别的担心,可不是动用驿站传送的,我自然有办法!”说着李瑁看一眼鄂王,好像在说:“我只说这么多了,你满意不满意我可不管。”
李瑁前脚走,李瑶就派人去打听了,很快消息传来鄂王再也坐不住了,直接跑来东宫找太子了。□□烈竟然从江南道回来了。这些鲜活的鳜鱼螃蟹还有那个厨子都是□□烈送给李瑁的!太子听了弟弟的话,顿时坐不住了,□□烈这个人可是皇帝跟前的得意人。他精通到家学说,最善于讲解道法,因此深得圣人喜爱,尤其是□□烈有个本事,他精通神仙府瑞,皇帝时常召见,他有时候甚至会假托神仙府瑞左右皇帝心思。
其实这都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李林甫把□□烈拿捏在手心里,搓圆揉扁。□□烈回到长安,明显是站在了李瑁那边去了。“真是人不可貌相,我们竟然一点风声都没听到。我悄悄问了,□□烈回来,只给寿王送去了厚礼,连着圣人哪里都是没有呢!他那里是请我们吃饭呢,这是示威呢!我们怎么办啊!”鄂王郁闷的盯着桌子上的请柬,他把请柬当成李瑁,用眼神杀死他!
太子放在腿上的手紧紧攥起来,指节都发白了,屋子里面空气凝滞,仿佛是浓稠的树脂包裹住两个无声挣扎的小昆虫。
“既然是人家好意,我们自然要去。不过我就不去了,你一个人去看看情形。但是记住别多话,也不要露出来什么情绪。”太子略微干涩的声音响起,李瑶张开嘴刚要答应,却被自己干涩沙哑的声音吓一跳。
玉真公主府上,杨玉正笑嘻嘻的和玉真公主闲聊呢。玉真公主猜测着杨玉的来意,却是不得其要。杨玉倒是没叫玉真公主多费心思,寒暄了几句就切入正题:“本来我这个样子也不宜到处跑的。但是昨天有人送来了江南的新鲜东西,富春江的鳜鱼,还是活的很呢。更有阳澄湖的螃蟹,青背金毛,一个有这么大。这样的东西留不住,要尽快享用才好,我和郎君不敢独自享用,但是一般人不配吃的。特别请了长公主过去散散心。”玉真公主听了笑着说:“这些东西在江南不是稀罕物,到长安倒是金贵起来了。不过是你们的好意,我就过去了。你放心明天我自然到你们府上叨扰的。”
“这会不在我们府里的,在鸿宴楼!”杨玉抿嘴一笑,玉真公主立刻明白了:“那个鸿宴楼是你的生意了?”
“跟着郎君来了长安,洛阳生意就扔下了。其实也不是为了赚钱,就是想吃什么方便些。这不是好容易搬到了长安。真是天子脚下,全天下足以繁华的地方。别说一般人在长安难立足,就是我想这个方便地方都花费不少时间呢。”杨玉毫不忌讳表示鸿宴楼是她的产业。
“你真是个奇怪的孩子,和她们不一样啊。那些人一个个摆着端庄面孔,整天拿着架子。生怕别人说她们越雷池一步。唯独是你,没有丝毫做作,随性而为。我就喜欢你这种脾气!”玉真公主拿着赞赏的语气夸奖她。
“长公主夸奖我可不敢当,不过是我从小没爷娘,随便生长罢了。我还有个事情想请长公主帮忙。郎君监修昆明池,工程多半完成了。除了疏浚水面,疏通了河道,还把以前破败的庙宇道观修好了。今后昆明池也是个风景不错的地方,既没有水旱灾害困扰,还能供应水源。只是那些道观寺庙都空着,既没有名字也没有题咏。名不正,言不顺,正需要些有文采的人帮着提携匾额,做诗词歌赋颂扬朝廷和圣人的恩典功德。郎君年纪轻,也没什么特别长于题咏的文人朋友。”杨玉看一眼玉真公主,她这些年笼络了不少士子,什么王维李白可都是玉真公主的座上宾呢。
李瑁这会大张旗鼓的笼络文人,只会叫太子更警惕,叫皇帝有想法。对于那些臣子来说,观感也不好。仿佛寿王对储君之位虎视眈眈,在收买人心一样。不如趁势借着玉真公主多年的积累。这样免去了众人对寿王邀买人心的揣测,更叫玉真公主有面子。
果然玉真公主立刻答应下来,杨玉投桃报李,代表李瑁把昆明池边上一处道观送给了玉真公主做道场。
那天鸿宴楼前车水马龙,几乎是整个长安的贵人们都来了。宴会很成功,更成功的是鸿宴楼的开业庆典,从此之后鸿宴楼成了长安最顶级的消费场所,里面不仅是环境优美,更有天下美酒佳肴。而且这里的歌舞叫人耳目一新,真是美轮美奂。最要紧的是,鸿宴楼可是个最好的消息交换站,这里不仅有不同地域的美食更有最新的消息,和你想见到的人,例如刚荣升宰相的李林甫,和长安有名文人雅客。
太子脸色阴沉,听着鄂王和光王关于鸿宴楼如何手眼通天的话,他身上的冷气叫屋子里的温度下降了好几度。“谁不知道鸿宴楼后边就是寿王,他还真是另辟蹊径,知道他那个出身,朝中正义之士不肯和他沆瀣一气。那些钻营的小人也靠不住。他就结交这些三教九流。还有,鸿宴楼有个精通火药的人,他制造出来的□□威力十足。这可是多少将军们做梦都想弄到的东西。再这么下去,我们可真是危险了!”鄂王皱着眉头,对着太子低声的说:“真是一步错,步步错!当初就不该放任十八插手洛阳粮仓的事情。他趁机可是结识不少能人异士。若是他和领兵的将军们接触上,今后即便是圣人传位太子——”
没等着太子说话,光王狠狠地一拳砸在面前的几案上,连带着上面青玉茶杯蹦起老高:“我就说了,十八这小子野心不小。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太子东宫的侍卫们也该扩充下了。今后真的动手也不吃亏啊!”皇帝虽然身体健康,可是万一哪天有个什么呢?
李瑁已经把手伸到了军队里,太子可不能只靠着自己一千东宫侍卫和寿王和武惠妃斗。面对着弟弟的提议,太子有一瞬间心动,但是很快对皇帝的敬畏甚至是畏惧,叫太子立刻做出了决定。他坚定的打断了光王的话:“休得胡说,我们可不能做授人以柄的事情。十八这么闹,迟早会被圣人知道的。”
光王还想说什么,但是鄂王对他使个眼色,光王也就闭上嘴了。鄂王忽然正色起身,对着太子跪下去:“八弟口无遮拦,但是却一片赤诚,他是一心为太子打算啊。圣人明察秋毫,岂能不知道十八私底下做的事情。但是圣人却不置可否,装着不知道。□□烈是个最会察言观色,跟风迎合的,竟然巴结给十八千里迢迢的运送河鲜。他莫非是听见了什么风声了,太子,这些事情串联在一起,只怕不是空穴来风啊!”说着光王也跟着跪下去:“太子,。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太子忙着把弟弟扶起来“我何尝不知道,我总觉得圣人对我似乎态度变了!我还是储君,寿王是个王爷,不管是身为兄长还是作为储君,我要约束挟制十八都简单,但是圣人心意未明,我们不能冒失啊。你们还记得当年太子李贤吗?”
鄂王和光王想起武则天的第二个儿子,那个反抗自己母亲不成,被逼自杀的李贤都不吭气了。当今圣人手段和帝王心术不比武皇差什么。
太子看着两个垂头丧气的弟弟,清了清嗓子:“你们是真心为我,我定然不负你们。我这些日子心里再三掂量,终于明白了些什么。其实十八并不是个心思深沉,阴险狡诈的奸雄。他是太年轻被人蛊惑了。若是我们把十八身边教唆他的坏人给除去了——”太子做个决绝的手势:“经历此事之后,十八肯定会感谢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