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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1 章 一击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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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惠妃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今天把孩子留下来不只是因为十六很可爱,这是她第一个孙子,稀罕的不行。武惠妃这些日子越发明显的感觉皇帝和她之间似乎出问题了。他们的关系没以前那么亲密了,而是进入到一种老夫老妻的疲惫感中。激情褪去,只剩下以前的惯性在维持。这绝对不是个好现象。

他们不是一般普通人家的夫妻,爱情褪去,亲情把他们黏合成一家人,夫妻扶持着走下去。李隆基不是一般男人,他是天子,后宫三千,自己也不过是后宫万紫千红中的一点罢了。皇帝厌倦了自己,还可以在别的女人身上找到激情。从小长在深宫,武惠妃可不是个恋爱脑傻白甜,要不然也没有今天独宠后宫的武惠妃了。皇帝的宠爱迟早会消失,可是在消失之前,她的目的还没达成呢。

因此见着可爱的十六,武惠妃想起当年自己和皇帝恩爱的情景,她特别留下了孩子,一来叫皇帝看看新添的大孙子。希望这个漂亮可爱的孙子给李瑁加分。另一方面,她想借着十六,叫皇帝想起以前美好的时光。

谁知精心设计一场旧梦重温并没成功,反而皇帝似乎有不悦之色。莫非是皇帝不想立李瑁做太子?因此也就不把这个小孙子放在心上了。想到这,武惠妃紧张起来。她忽然眼圈一红,黯然的说:“时光匆匆,我总觉得十八还是那个刚从宁王府上回来的小孩子呢。怯生生的看着我!谁知一转眼,十八也做了父亲了。我真的老了。若是在民间,我正好可以含饴弄孙,安享晚年了!三郎我们夫妻一场,妾身已经年华不在,不配侍奉在圣人身边。还是叫我和儿子住在一起,早晚守着他们吧。”

听着武惠妃伤感的话,李隆基忙着安慰:“你怎么多愁善感起来了。我可什么也没说。惠妃还是原来的样子,倒是朕,真的老了。我叫你把孩子送回去,一来朕这么多皇子,孙子算下来也快有一百了,做爷娘的要一碗水端平。留下这个孙子。别的孙子呢?不能留下话柄给人。你心怀宽广,对这些皇子和公主们都很照顾,想来不会因为亲孙子就偏心了,贤德之名可就毁于一旦了。还有就是不养儿不知父母恩,叫他们也尝尝被孩子磋磨的滋味。哼,一个个长大了翅膀硬了,就来气人!”

李隆基伸出手,把手指给十六玩:“十八年纪轻,也该多锻炼下。没有做父母的心肠,怎么能爱护子民呢。这个小东西还真可爱!”伸出手指挠挠十六的双层胖下巴和圆滚滚的小肚肚,十六咯咯笑着,挥舞着手脚要躲闪皇帝的魔爪。

武惠妃仔细体会着皇帝这番话的意思,最后长出一口气,刚才皇帝话里的意思莫非是有意锻炼十八的意思?

眼看着孩子脸上通红,就要气哭了,武惠妃娇嗔的推开皇帝:“别惹他了,仔细着哭了谁也哄不住。刚离开娘的孩子,肯定心思敏感。”话音未落,十六成功的被皇帝惹哭了,看着哭的伤心都十六,李隆基脸色讪讪的,尴尬的扔下一句话:“叫奶娘来!”说着一溜烟的跑了。

武惠妃看着皇帝的背影,虽然有些失落,但是想到李隆基刚才话里的意思隐隐有历练李瑁的意思,她也就不在乎皇帝去哪了。

第二天早上杨玉就被武惠妃叫进宫接了十六回家了。一晚上没见,杨玉心里早已经是望眼欲穿了。见着奶娘抱着十六进来,她忙着接过来,恨不得上下检查一遍,生怕掉跟头发。武惠妃笑着说:“你放心吧,虽然在宫中但是奶娘和保姆寸步不离。况且在我这里,谁敢给他气受。你刚做了母亲,自然特别看重孩子,等着今后给十六添了弟弟妹妹,也就慢慢没新鲜劲了。没孩子的时候盼着有孩子,可是等着孩子来了——真是操不完的心。”

杨玉见着十六安然无恙,心里总算是一块石头落地了。她不好意思的对着武惠妃说:“娘娘说的对。但是我第一次做母亲,没什么经验。好在十六很听话,奶娘和保姆们都说十六是个省心的孩子。要到新年了,郎君特别准备了礼物孝敬阿娘。”说着有人抬上来几个大箱子,放在武惠妃面前一一打开了。里面的东西五光十色,叫人应接不暇。

很显然武惠妃很享受李瑁的孝心,眼睛眯成一条缝:“还是十八最孝顺,不过你们哪有这个财力。心意我领了,东西你们拿回去一半。孝顺是在心里,不是表面文章。”武惠妃转性了?在杨玉看来武惠妃可不是勤俭持家的人,她可是个喜欢享受生活,搜集珍宝的。

以前李瑁和杨玉孝敬的好东西,武惠妃都痛快的收下了,而且别人送的礼物越珍贵,她就越高兴。

怎么今天她竟然体恤起来李瑁了?杨玉心里疑惑,嘴上却是很孝顺:“阿娘这是厌弃了郎君和妾身了,哪有给母亲的礼物还要拿回去的。这不是成了笑话了吗?或者是阿娘嫌郎君的礼物都微薄。”

武惠妃一摆手,那些服侍的人都出去了,武惠妃压低声音对着杨玉说:“我昨天探了圣人的口风,圣人很看重十八。只是现在太子虽然被关着,但是却没废黜太子的意思。这到底要怎么办?是什么叫圣人仍旧犹豫不决?”

武惠妃和自己商量夺嫡的大事?杨玉心里转了几圈,武惠妃一向不待见自己,仿佛只要听见杨玉的名字就会生气。李瑁也不想夹在中间难受,在武惠妃跟前尽量不提杨玉,把这对婆媳分隔开。因此武惠妃根本不知道杨玉在夺嫡这件事中知道多少。不过听着宫中传出的消息,武惠妃认为杨玉就是个花瓶,除了长得好看,剩下一无是处。

还埋怨杨玉轻浮浅薄,除了仗着长得好,靠着男人吃喝玩乐,享受王妃头衔带来的荣耀,简直是个米虫!怎么武惠妃竟然和她这个花瓶说起来国家储君废立的大事了?“阿娘这是什么意思?郎君也不和我讲外面的事情,妾身哪里知道这些呢。听娘娘的话,难道圣人就不提上林苑的事情了?那么郎君不是白挨了一箭?”演戏演全套,杨玉立刻化身成为无知少妇,咋呼起来。

果然是个没用的,武惠妃看着杨玉一脸不满,大呼小叫的样子,心里厌恶的皱皱眉。这个杨氏还真是个浅薄的人。武惠妃瞪一眼杨玉,杨玉立刻闭嘴。“好了,你真是头发长见识短。今后你要小心些,不能想什么就说什么。你身份不同以往了,不能蝎蝎螫螫的。还有——算了,和你说也是对牛弹琴。时候不早了,你回去吧!”武惠妃看着杨玉的背影,暗下决心,杨玉这个样子怎么做太子妃?还要给十八物色个懂事识大体的新王妃才好。

武惠妃要做什么,杨玉抱着孩子走在出宫的路上,心思飞的很远。她沉不住气了,本来上林苑李瑁遇刺,简直是上天赐给李瑁和武惠妃的机会。可惜这个馅饼在李瑁和武惠妃面前转一圈,有拍拍翅膀飞走的架势。皇帝考量很多,毕竟是多年的太子,一旦废黜,牵扯各方。闹不好又是一场风波。

不能拖延下去了,既然火候不够,就加一把柴。正在杨玉心里谋划着如何加把劲把太子彻底拉下来的时候,已经不追不觉到了宫门了。“怎么十六的鸨母何莺儿没来?她上哪里去了?”站在车子面前,杨玉忽然发现十六的保姆不在。

“娘子,何莺儿原本就在宫中当差。这次进宫只怕是遇见了以前的熟人,她只怕是叙旧忘了时间了。今天早上,她就出去了。这会还没个影子。不如去找找她。”奶娘想起什么,对着杨玉说何莺儿的去向。

话音未落就见着何莺儿急忙过来:“奴婢该死,遇见个老熟人竟然忘了时间。叫娘子等着奴婢。”

杨玉没心思理会何莺儿,只告诉她下次小心就带着孩子上车回家去了。

李瑁书房里,文白刚说完事情正要出去,却见着杨玉言笑晏晏的过来了。她满面春风的对着给自己行礼的文白说:“今天我是走了什么运,竟然遇见了文白先生。先生别急着走啊,我有要紧的事情和郎君商量。这个事情很要紧,我一个妇道人家心里没底,先生帮着拿拿主意吧!”

杨玉的语气如同春风般和煦温暖,可是听到文白的耳朵里却是暗藏杀机。他正要找借口推辞掉。结果杨玉一个眼神,文白就像是泄气的皮球,跟在杨玉身后又进去了。

李瑁正埋头认真看什么,他一抬头,正见着杨玉,“哎呦,吓我一跳!娘子是有什么事情吗?”李瑁摸摸身上的汗毛,他刚才猛一抬头,有种看见一只老虎的错觉。杨玉看也不看文白,指着一边窗下的位子说:“我们到那边坐坐。”

打发走了服侍的人,杨玉和李瑁对面而坐,文白坐在下手,杨玉慢吞吞的洗茶杯,煮茶,大家都沉默着,似乎在等什么。炉子上的水壶开始冒热气,李瑁实在忍不住了:“娘子有什么事情,这个时候你不是只想拉着我们喝茶吧。”说着李瑁打个哈欠,杨玉则是冷冷的说:“放心,我这个茶最是提神醒脑。你们倒是还有心思睡觉,刀子已经架在脖子上了。文白先生,你身为幕僚,就是这样辅佐郎君的吗?”

李瑁听着杨玉的话,越发心虚,忍不住悄悄看一眼文白,示意他干脆装哑巴。谁知文白低着头,根本不理会李瑁。李瑁越发着急,暗想那天的胡言乱语叫杨玉知道了,可是天崩地裂了。

“娘子这是怎么说得?”李瑁装糊涂,伸手把水壶从火炉上提下来,却不防备烫的龇牙咧嘴的。

“这滋味很好么?郎君现在的处境如同是站在柴草堆上,赤手捧着烧红的热炭,太子想要杀自己的亲弟弟,这一条放在什么朝代,都会储位不保。□□烈早就把案子查清楚了,可是圣人却扣着不放,连一句谴责的话都没有。别和我说什么郎君在群臣中口碑极好的空话哄人。再拖下去,只怕被关起来的不是太子而是我们了。文白先生,你整日跟在郎君身边,怎么就没一句话啊?”杨玉把火力集中在文白身上。

李瑁却松口气,原来杨玉说的不是那件事啊。李瑁甚至觉得,和夺嫡失败比起来,他更不想面对的是杨玉的怒火。要是那天文白的话被杨玉知道了,而且自己竟然没立刻表示反对。杨玉会是什么表情——李瑁是想也不敢想的。

文白忽然被点名,他神色没变,依旧是不紧不慢的说:“圣人大概是担心若是废黜太子,肯定会引起轩然大波。太子在位多年,在朝堂上也算是根基深厚了。而且他并没做特别天怒人怨的事情。在群臣和百姓中口碑也不差。忽然废黜了,只怕引起朝廷动荡。还有就是,李林甫在圣人面前不遣余力推荐郎君做太子。娘子难道没看出来,自从李林甫当上了宰相,欺上瞒下,铲除异己,独揽相权。若是圣人听了李林甫的话,里郎君做太子。就不担心太子和宰相牵扯不清,将来尾大不掉,岂不比现在能棘手?”

“嗯,真是文白先生,说话一套一套的,我看你心里清楚得很,对朝政洞若观火,揣摩圣人心思也有一套啊。你既然知道当前情势,可有什么对策?”杨玉故意给挑刺。文白真是叫人看不透。你说他是心怀大志,要做吕不韦吧。但是对李瑁夺嫡的事情,他似乎并没尽心竭力。甚至有的时候有点冷眼旁观的意思的。

但是你说他别有目的,杨玉早就悄悄地把文白的身世查清楚了,他日常在府里也就是看书,下棋,做点文书工作,陪在李瑁身边帮着跑腿出主意。一些具体,琐碎的事情办得很认真。而且他并没什么卧底的嫌疑。

实在是看不清这个人,加上那天杏花偷听到的内容,杨玉决定敲打一下文白,只有对方动起来,才会露出破绽。

文白对杨玉的咄咄逼人依旧是毫无波澜,反而是反将一军:“娘子虽然身为女子,但是城府心机,一点也不比男人差。我们这些须眉浊物甘拜下风。事情到了关键时候,还想听听娘子的意思。”

我每年给你那么多钱,供着你吃穿,你现在全身上下,那样不是我给的?你对得起这工资待遇吗?杨玉心里火起,刚要怼回去。李瑁却眼巴巴的看着杨玉:“我和文白实在是想不出来什么好办法了,总不能冲劲宫里把太子和两个臂膀都——了吧。我们这些日子心里也很着急,就是没显露出来罢了。我知道娘子肯定有解决之策。”

杨玉狠狠的瞪一眼李瑁,你是给战友打掩护吗?算了,等着吧大事搞定,再来收拾你和你的狗头军师。

杨玉靠在垫子上,从牙缝里面挤出来一句话:“你自然不能冲进宫里杀了李瑛,可是宫外就可以了。众人都觉得太子被囚禁起来,虽然还没废黜,已经是朝不保夕,危如累卵,可是殊不知,他现在最安全。在圣人的眼皮子底下,一举一动都有人看着,饮食茶水都安全。可是他要出来呢——”

李瑁忽然眼前一亮,恍然大悟的一拍脑门:“我怎么没想到啊!真是昏头了!”

………………

李隆基合上一份奏疏,靠着凭几出神,李瑁竟然上疏恳请皇帝不要追查上林苑的事情,还未太子做了辩护。说太子宽厚仁慈,绝对做不出来戕害兄弟的事情。还说上林苑的都刺客没准是因为自己办差的过程中得罪了人,有人□□,却叫太子受了冤屈。

在上疏的最后,李瑁诚恳的表示即便是太子对他有什么想法,也希望皇帝给太子一个改正的机会。毕竟太子地位特殊,关系着天下安稳。自己不过是个没有尺寸之功的王爷罢了。李瑁表示自己宁愿到益州做个小官,终生不回长安,彻底远离朝堂。

“还有多少上疏是说太子的?”李隆基看着藻井出神一会,转头看向边上的高力士。

“回禀圣人,还有三十份上疏,其中一半是为太子鸣冤的,十份是弹劾寿王,说他有野心,要夺太子之位陷害太子。还有五份是为了寿王鸣不平,请圣人再委派一个公正的人,查清楚上林苑真相。”高力士已经陪着皇帝一晚上了,却没一点疲倦之色。

李隆基沉吟一会:“十八要到益州去,再也不回来了。你觉得十八是说的真话吗?”

“处在寿王的位子上,只要没有被东宫那个位子迷住心窍,都会和寿王做的一样。这会寿王肯定是满心委屈。不过益州是寿王妃出生的地方,也算是半个家乡。她的姊妹都在益州呢。若是寿王去了益州,王妃自然是高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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