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没说话,高力士见着皇帝脸色不好,也闭上嘴了。没几天,李隆基正百无聊赖的翻看一本书,高力士神色慌张的进来:“惠妃娘娘忽然生气,责罚了寿王妃。这会只怕寿王妃还在佛堂跪着呢。”
“什么?这是怎么回事!好好地发什么脾气?寿王妃是个圆融的人,她怎么会和惠妃起冲突呢?”皇帝紧张的盯着高力士,手上的书卷被扔在了地上,看着皇帝要起身去武惠妃宫里,拯救杨玉,高力士忙着拦住皇帝:“陛下,这是婆媳之间的事情,再者说了这会陛下忽然过去,要怎么说呢?若是陛下护着寿王妃,岂不是叫惠妃娘娘面子上下不来。做长辈的教训一下晚辈,也是天经地义的。再者说了,要是寿王妃见着了陛下——”可就全完了!
昨天杨玉还派人给李三哥送来了请柬呢,明天就是赴宴的日子啊!李隆基像是泄气的皮球坐下来,狠狠地说:“真是可恨,你还在这里干什么?去看看惠妃那边怎么样了!”高力士心里吐槽:其实我就想看看圣人抓狂的样子啊。高力士一笑,赶紧去武惠妃那边救火了。
武惠妃面沉如水,她心里七上八下,一个念头早就萦绕在心间,这不过是个苦肉计罢了,李瑁上疏表示为了平息储位之争,宁愿离开长安。做为母亲,武惠妃自然舍不得,因此要做出来伤心愤怒无助的样子。她只能责备儿媳妇出气。
但是趁着这个机会在十八身边安排个合自己心意的女子呢?武惠妃心里掂量着,合情合理,想来十八和杨玉也没话说了。自从李瑁成亲,武惠妃总有一种感觉,自己的儿子和她越发疏远了。以前李瑁是如此依赖自己,眼睛里全是自己。怎么娶了杨玉之后,仿佛换了一个人。眼神是骗不了人了,武惠妃有的时候甚至觉得杨玉把自己的儿子偷走了,换成个不相干的人。
这么下去就是十八做了太子有什么用处,就是做了天子,和自己也没什么关系了。那个时候她不过是个徒有其名的太后罢了,在深宫里消磨着时光。不行,她历尽千辛万苦就要成功了,怎么能被一个毛丫头夺走。
想到这里武惠妃拿定主意,她没按着剧本演出,而是添加了一段,这没什么关系吧。哼,这个剧本一看就知道是杨玉在背后出主意,她以为自己是谁?武惠妃与嘴角露出个讥讽的笑容,阴沉沉的问:“叫杨氏接着跪,不抄写完那些经书不许起来,也不许吃饭喝水!”身边的人默默地低着头,心里暗想娘娘真是生气了。可是王妃实在没做错什么,若是这么下去,寿王肯定会心疼王妃的。到时候母子两个可怎么说话呢。
于是惠妃身边的宫女试探着说:“娘娘生气,也训斥了王妃了。这么冷的天气的,佛堂阴冷,若是真的冻着了可怎么好呢?”武惠妃叹口气,眼圈红了:“人家做婆婆的,儿媳妇整天跟在身边,小心翼翼的服侍,行动说话都看婆婆的脸色。我却是个可怜人,一个人在这里,平日想看一眼儿女都不能。还要把儿媳妇捧在手上,难道要我给她端茶倒水,贴身侍奉吗?我的十八,刚生下来就送到了宫外,等着十岁才回来。没几年就长大出宫了,现在好了,有了媳妇儿子,一家人和和美美的,我被扔在一边。自然是杨氏在十八耳边说什么了?哼,想带走我的儿子,休想!”
武惠妃狠狠地责骂杨玉,边上的人也不敢说话了。正在这时候,就见着小宫女进来通报:“娘娘,高将军来了!”武惠妃忙叫快请,高力士笑嘻嘻的进来,身后跟着个小内侍端着个盘子。
“这是圣人赏赐给娘娘的,江南道送来熏香,一点点整个房间都是温暖馨香。怎么谁惹得娘娘生气了,娘娘脸上阴天了。”高力士笑呵呵的和武惠妃闲话家常,武惠妃下意识的摸了下脸,把李瑁上疏要去益州的事情说了。她越说越激动,拿着手绢擦眼泪:“我生了这些儿女,就是他们几个长大成人了。高将军,十八到底是犯了什么没错,竟然要被贬谪到益州去。我实在不放心,干脆我和圣人辞行,我也跟着十八到益州去了!”
“娘娘这是想哪里去了?不是寿王做错了什么。”高力士话没说完,武惠妃顿时变了脸色:“那就是杨氏教唆了,我就知道十八最老实忠厚,全是杨氏不安分。这样的人,我时不放心叫她在十八身边了!我这就去和陛下说,叫陛下下旨,休掉杨氏!”要是那样你可别后悔啊!
高力士在心里忍不住吐槽,忙着拦住了惠妃:“这好好的是怎么说呢,娘娘一向聪慧,怎么会看不出来这里面的门道。圣人看了寿王的上疏,还感慨说寿王忠厚呢。而且王妃并无过错,娘娘还是不要迁怒了。”武惠妃听了高力士的话,脸上神色缓和下来,心里生出点得意来。
皇帝夸奖寿王忠厚,这是一个好开端。至于杨氏,武惠妃自然不会真的要杨玉和李瑁离婚。她需要的是个借口:“高将军见笑了,我是关心则乱,一时间迁怒也是有的。可是一想到十八要离开我,母子两个不能再见,我就心如刀割啊!唉,母亲总是溺爱儿子的。”
“这个自然,母子之情比什么都重。既然娘娘明白,听说娘娘叫王妃在佛堂抄写经书罚跪呢。老奴多句嘴,圣人心里正烦呢,这个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高力士立刻暗示武惠妃。
武惠妃立刻叫人去传话:“叫杨氏回去吧!”说着她转脸看向高力士:“高将军,我有件事拿不准,还请高将军帮着参谋下。”
原来是给寿王纳妾啊。高力士谦逊的说:“娘娘真是疼爱寿王殿下。老奴眼拙,不敢随便乱说话。”惠妃娘娘怎么忽然想起为寿王纳妾了,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武惠妃却是拉着高力士不放手:“高将军在圣人身边,眼光可不是我们能比得上的。我只怕自己关心则乱。上一次,十八闹着要娶杨氏。杨氏虽然长得好,可是不知大体。十八心里委屈,她就该劝着些才好。结果她可好了,撺掇着十八要离开长安。真是,我好好地儿子都叫她带坏了!”
说着早有侍女们摆上了精致的茶点和水果,高力士看那些点心十分精致,而且有点眼熟,忽然想起来寿王妃叫人送了同样的点心给李三哥呢。惠妃还真是个不念旧情,冷酷无情的人了。
总算是从惠妃那边脱身出来,走了一射之地,高力士就见着皇帝身边一个小内侍站在墙角等着自己呢。招招手叫了小内侍过来:“贾牛儿你过来!谁叫你在这里探头探脑的?”贾牛儿笑嘻嘻的说:“是圣人叫奴婢过来看看,干爹,你怎么去了这半天才出来啊。是不是惠妃娘娘生气了,连着干爹都挨骂了?”高力士嗤笑一声:“你知道什么?这宫里除了圣人,还有几个能给我脸色看的。”
“那是,全天下谁不知道干爹是圣人身边最信得过的人。别说是惠妃娘娘了,就是宁王这些圣人的亲兄弟姐妹,都是一口一个将军的叫呢!”贾牛儿洋洋得意,奉承着高力士。“胡说八道!咱们都是圣人的奴婢。什么将军,不过是看在圣人的面子上罢了。若是没了圣人的恩宠,我们比地上的泥土还不如呢!”高力士狠狠地瞪一眼贾牛儿,严肃的说:“今后不准叫我干爹知道吗?”
寿王府里,正在经历着大寒潮!灵儿和杏花坐在幔帐外面,看着炭炉里面明灭的红光,半天灵儿看看里边的动静,扯了扯杏花的袖子:“真是气人,惠妃娘娘在宫里安富尊贵就是了,还把手伸得这么长!这不是叫娘子和郎君生嫌隙吗?这个韦氏十分可恨,人家恩爱夫妻,好好地,她偏要插进来!”
杏花看一眼灵儿:“我素来只觉得你有巴结郎君的心思。怎么今天竟然说这样的话,为娘子抱不平啊。只怕是你的一腔心血都白费了,想着自己那么巴结,郎君都不动心。怎么韦氏就能进门呢。”
灵儿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她狠狠地剜一眼杏花:“你就知道拆我的台!我是想巴结郎君。谁不想飞上高枝?难道一辈子做奴婢不成。等着人老珠黄了,回去过那种食不果腹的日子吗?我若是能服侍郎君,别说我了,我爷娘这辈子也好了。不过我算是没希望了!郎君就是个木头,无论你费多少力气撩拨,他看也不看一眼。我算是没那个心气了。只盼着过几年,能嫁出去。”灵儿有些失落的看着门外,这雪下了几天了,外面一片银白。
杏花叹口气:“我虽然平日看不上你做的事情,但是你如此坦荡,我也佩服你。你也不用那么悲观,娘子说过要放我们出去的。还要给我们嫁妆。你好好地跟着娘子,娘子必然不会亏待你。那个时候你找个情意相投的郎君,好好过日子不好吗?”
“是啊,谁不知道做妾的难处。可是人家一个大家氏族的小娘子却巴巴的要来做妾!”灵儿对着西边撇撇嘴。昨天,寿王府门前忽然来了一队人,为首的是武惠妃身边的女史。她身后几个奴婢簇拥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看穿着打扮也是世家女子。
武惠妃派人来,还跟着个女孩子!李瑁和杨玉交换个惊讶的眼神,忙着把叫她们进来,女史开门见山,说这是韦顺妃的侄女,原本是跟着父母在山东的,吏部叫韦顺妃的弟弟回长安述职。他们一家处理了房屋,打点行李要回长安了。结果就在临行前,当地有要紧的事情,她的父亲只能留下来处置政务。可是行礼预备好了,房子也卖掉了,一家人怎么安身呢?
于是韦顺妃的弟弟想起在长安的姐姐,叫女儿带着家人和大部分的行李家人先来长安投奔姑姑韦顺妃。可是韦顺妃在宫里,怎么安排这个娘家侄女呢。这个时候武惠妃表示,可以叫韦家小娘子住到寿王府上,叫杨玉照顾下。等着韦家的小娘子父亲来了,再会自己的家里。
看起来是武惠妃发扬姐妹之爱,帮韦顺妃解燃眉之急。可是杨玉心里明白,什么帮忙照顾,这是给她送小三来了!这个韦静好,长得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总是怯生生的,一副弱柳扶风的孱弱感。真是个标准绿茶外表啊!
杨玉躺在床上愤怒的翻个身,这个时候外面杏花和灵儿听见了里面的声音,忙着进来了:“娘子醒了,外面好不容易晴天了。”杨玉坐起来,看一眼灵儿:“你怎么在这里呢,郎君做什么呢?”
“奴婢是娘子的人,不过是奉娘子之命过去服侍罢了。郎君不在府上,和文白先生出去了。我在那边闲着,不如过来依旧服侍娘子好了。今后我就留下来吧。”灵儿眼巴巴的看着杨玉。这个灵儿,人如其名,真是个机灵的丫头。可惜就是有点太机灵了,总是想走捷径,郝一妃冲天摆脱自己的奴婢身份。站在灵儿的立场,这没什么。每个人都要有点小目标。但是在杨玉看来,灵儿是个不安分的。不过杨玉对李瑁有信心,她故意把灵儿安排在李瑁身边,叫她知难而退。
看灵儿的样子,她应该是撞南墙清醒了。杨玉看一眼灵儿:“就回来吧。不过郎君那边你还是要盯着,新来的奴婢们笨手笨脚的,需要个老人提点教导。这个事情就交给你了。”灵儿喜出望外,对着杨玉保证:“娘子放心,我一定把郎君身边打扫干净。不叫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进去。”
杏花笑嘻嘻的捧着一件鲜红的狐皮半袖进来:“外面总算是没狂风暴雪了,娘子穿这个吧。时候不早了,也该起身了。”杨玉愣了一下,才想起来她约了李三哥见面呢。
看着杏花手上那件衣裳,杨玉心里一阵郁闷。她为了李瑁可以说是殚精竭虑了,谁知胜利果实还没到手,就有摘果子的了。若是李瑁成功了,那个时候不知道有多少人要跑来和她争抢呢。她可没心情演什么甄嬛传。她不是计划生育打胎小分队队长!
这个韦静好!这个武惠妃!杨玉按捺住给武惠妃物色几个情敌的冲动,梳洗装扮一番出去了。
鸿宴楼里,李隆基惊讶的看着面前的东西,一脸不悦:“我从来不经手这种生意买卖,你还是另请高人吧。”没想到杨玉一上来就说要离开长安,长安和洛阳不少的生意要出手。看着满满一盒子的房屋地契,李隆基知道那都是杨玉用自己的嫁妆一点点的经营出来。谁知她就要出手了,李隆基心里气哼哼的想,她当着朕是什么了,想走就走,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杨玉满头黑线,人家虽然在宁王府上当差,可是也是皇族出身啊,自然看不起蝇营狗苟的算计生意了。她干笑几声,带着几分讨好的说:“谁叫我的人缘差呢,益州生活很舒适,但是毕竟不如长安洛阳这么繁华。这些人到那边总是要吃穿,住房子。手里没钱可就难了。我也不是叫三哥费心帮着我张罗出手,我的意思是放在你这里,等着买卖定下来,你只管把地契给他们就是了。”
“你全委托给我,就不担心我见财起意,吞没了你的东西吗?”李三哥忽然不仅逼近杨玉,对着她挑挑眉。
“任何人都能起贪心,但是三哥不会!你可不是那种看重钱财的人。”杨玉笑嘻嘻的摇摇头,她收起笑容,有些不舍的说:“这么多的地产和生意要出手,长安和洛阳只怕没有那个商贾能一下子接手这么大的摊子。三哥在宁王身边,长安和洛阳的人头熟,也帮着我宣传宣传,等着出手了,我给你辛苦费。要离开这里,真是舍不得。”
“何必要离开呢,这都是你的心血。别说长安洛阳的商贾了,就是全天下也没几个人能你的生意发扬光大。到了他们手里只会糟践你的心血。现在事情还没落定,为何要急着离开?是寿王受伤了,这世上怎么能有受害者忍气吞声,害人的洋洋得意的事情。寿王就不肯争一争吗?”李三哥一副为杨玉和李瑁抱不平的表情。
“若是以前,没准这会我家郎君已经气急败坏,暴跳如雷了。她他那里受过这个委屈呢。现在他只担心惠妃娘娘,伤心不能在圣人和娘娘跟前尽孝,在家里独自担忧罢了。别说在外人面前了,就是当着府里奴婢们,也没露出来一点伤心。他是真的长大了。长大真是太不好玩了!”杨玉神色黯然,低声的说:“这个时候离开长安,也省的有朝一日被人赶出去。那个时候如同丧家之犬,不过给人做笑话罢了。”
杨玉成心在李三哥面前营造李瑁悲情形象,谁都知道李瑁和宁王关系好,因此李瑁也不好和宁王走动太频繁了。这个李三哥是宁王身边的人,借他的手正好。宁王知道了,皇帝也就知道了。哼,寿王识大体,没野心,大局为重。太子么,肯定是满腹怨言,甚至会怨恨诅咒李瑁。皇帝不瞎不聋,那个时候高下立判。
“太过分了,哪有这么恶心人的,你就是太好说话了——”谢阿蛮一脸怒气的冲进来,她没想到包厢里面除了杨玉还有人呢。阿蛮一愣,有些不还好意思的要退出去:“打搅你们了,你们先谈,我去后边看看。”
看着阿蛮的背影,李三哥皱着眉:“谢教习气呼呼的,听她话里的意思,是谁欺负你了?”谢阿蛮肯定是为了韦静好的事情为她抱不平呢,但是李三哥你这么八卦真的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