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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6 章 江边衰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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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白被猛地扯掉了蒙在眼睛上的黑布,白亮的阳光刺疼了他的眼睛。半天文白才慢慢的适应了光明的环境。“果然是你啊,别来无恙啊,文白先生。”杨玉带着几分慵懒的声音响起。文白低着头看见一双精致的鞋子和茜色的裙摆。他抬起头正对上一张讽刺的笑脸。

“啧啧,真是没长进,我打量着你去各奔前程了。怎么还是个没名分的幕僚先生。真是——你熬上一辈子也不过是个书生罢了。你还真是——个丧门星呢。当初辅佐寿王,结果寿王身败名裂。现在又来祸害葛成庆。他也是胆子大,不怕死啊!”杨玉居高临下看着被捆成大闸蟹的文白。

谁知文白一言不发,只低着头。杨玉心里火冒起来,这个人几次三番故意给她拆台。现在装死,难道以为她是个傻子吗?杨玉一脚踩在了文白的手上,逼着他抬起头来:“你也知道疼啊。你几次三番坑我,诋毁我,我不知道疼吗?别摆着一张死人脸,我哪里得罪你了,你这样害我。我已经躲到这里了。你还不肯罢手!哼,我早就说了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几次害我,我也不会手软了!”

“你这个妖孽,是你害死了玉奴。你到底是谁!是谁!”文白忽然爆发,对着杨玉声嘶力竭的怒吼起来。杨玉好像被什么烫了,整个人激灵一下。这里只有李瑁阿蛮知道杨玉真实身份。她的确不是杨玉,杨家人嘴里的玉奴,杨玄璬的女儿。她是千年之后的人,竟然阴差阳错的来到这里,落在了杨玉的身体里!

这个文白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是自己和李瑁说话的时候不防备,被他听去了?但是和他有什么关系?文白看杨玉的眼神就像是看仇人!

难道是真正的杨玉和文白有什么关系?杨玉绞尽脑汁的想了半天。她猛地想起,奶娘曾经和她说过,杨玉小时候曾经和隔壁的白家有过口头上的婚约。莫非文白就是那个白家的什么来着——阿狸!好像是这个名字。只是他们家不是吃官司被发配到了永州。杨玉在心里飞快的转着,这个文白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到底知道自己多少底细,他的目的是什么?

想到这里,杨玉嗤笑一声:“满嘴胡言乱语,说我杀人,拿出来证据。你没有证据,我倒是有不少的证据。你挑唆寿王笼络人心,给不少的官员送钱,你当初假借着寿王的名头,在不少官员的府上安插眼线,挖掘人家的隐私,作为要挟。且不说你在扬州做的事情,教唆着你的东主在扬州横征暴敛,你趁机中饱私囊。怎么这些事情随便拿出来一件。你觉得是明正典刑被砍头痛快点,还是流放岭南,去最蛮荒的地方做苦工好呢?”

文白眼神开始变得疯狂:“果然如此,我的玉奴不在了。你这个女人蛇蝎心肠,机关算尽。你还给我的玉奴。你这个物欲横流,权势熏心的女人。这世上怎么有你这样不择手段,自私自利的女人?”

杨玉被文白的话给气笑了:“哈哈,这个话真是从何说起啊。我很多手段还是跟先生你学的呢。怎么你们男人可以算计别人,那就是雄才大略,就是运筹帷幄,女人做一样的事情就是利欲熏心。你这个脑子啊——真是彻底坏掉了。你不过是觉得自己吃了不少苦,终于找到了所谓的青梅竹马。当年两个几岁的小孩子知道什么。你不过把一切苦楚都要杨玉替你偿还罢了。拿她来祭奠你的痛苦。你想带着她私奔,还是要毁掉她的名声。这样才能叫自己心理平衡点是不是?可惜杨玉早就忘记你了。她没爱过你,也不会为你的痛苦买单!”杨玉故意刺激文白,她算是明白为什么文白总是阴魂不散了。

自己当时真是迟钝啊。当初叔叔杨玄琰请文白给杨玉做先生的时候,文白就存了拐走杨玉的心思。倒也不是文白对杨玉如何情深似海。实在是时过境迁,文白觉得杨家抛弃了自己,是杨家伤害了他们。他来找杨玉不过是想报复罢了。谁知那会杨玉只想迅速补上传统文化课。对文白没一点感觉。

当然文白那种扭曲拧巴的求爱方式,杨玉怎么会理解?一边黑着脸讽刺你,打击你,完全是个尖酸刻薄,专门打击学生自信心,蛮不讲理的坏老师。要是现代学校。文白这样的老师不是被罩上麻袋痛打一顿,就是被家长告到校长和教育局去了。学生要是一点就透,不学就会,要你们老师做什么?杨玉不是受虐狂,欣赏不了这种咆哮帝式的求爱。

结果文白认为杨玉是嫌贫爱富!他跟着杨玉到了寿王府上,一直伺机挑拨李瑁和杨玉的关系。真是自己得不到的,也不能叫别人得到。文白甚至把毁掉杨玉当成自己人生唯一目的了。李瑁这个耳根子软的糊涂蛋,被文白不怀好意的灌输了不少变态理念。

结果李瑁一朝失势,杨玉倒是成了皇帝身边的女人,独宠一身的太真娘子!文白真是气疯了。

凭什么自己惶惶如丧家之犬,杨玉却是步步高升。其实那个时候文白已经从李瑁和杨玉言语之间揣测出来他们关系不是寿王和王妃那么简单。而且文白怀疑这个杨玉不是当年那个天真的女孩子玉奴了。可是他不知道什么穿越。于是文白就认为是什么妖精夺了当初玉奴的魂魄。(杨玉一头黑线:简直是封神榜看多了!你才是狐狸精呢!)

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杨玉只想知道文白是怎么精准找到自己的!杨玉逼问起来文白是如何知道自己在这里的。谁知文白一声不吭,杨玉可是心里没底了。谁知道文白后边是什么人,万一是皇帝找上门——杨玉顿时浑身发冷,要是她自己一个人,已经无所谓了。是生是死,没有什么区别。可是桃子——对了桃子!文白装扮成个道士和桃子搭话。说明文白早就把杨玉在扬州的底细给摸透了。桃子是她的都软肋更是命门。

“你说到底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是谁叫你来扬州的?”杨玉狠下心,现在就是要她亲手杀人都可以,只要保护好桃子,刀山火海也不在话下。看着杨玉狰狞的脸,文白忽然笑起来:“哈哈,你也有软肋!我不会告诉你的。你担心那个孩子被人知道。叫我想想,那个孩子一定是——”

一声闷响,文白倒在地上,杨玉手里拿着个粗壮的棍子,上面还滴滴答答的落下红色粘稠的液体。杨玉知道文白真的疯了,他嘴里只怕是问不出来什么了。当然把文白交给郭松这样的江湖人士,他们肯定能把文白的嘴撬开。可是桃子的身世不能泄露。杨玉狠狠心,对着外面叫道:“来人!”几个黑衣人默默地进来。杨玉深吸一口气,对着他们面无表情的吩咐:“把他埋到江边去,明年春天哪里会长出一丛很美的草来!几个黑衣人拿出个袋子仍旧把文白装进去,无声的扛着出去了。

桃子的房间。桃子已经沉入梦想,抱着自己心爱的小兔子呼呼大睡了。杨玉坐在床边,直盯盯,不错眼珠的看着孩子。“娘子,夜已经深了。还是回去休息吧。桃桃每晚上都睡得很好。我们都警醒着呢,有什么动静就起来查看。”保姆轻生的劝着杨玉回去休息。今天娘子有点奇怪,她一只守在桃桃身边,好像生怕孩子被人带走一样。可是谁敢在扬州对桃桃动手啊?

杨玉慢慢的站起来,她摇摇欲坠,好像是风中的树叶。保姆看着忙着上前搀扶,谁知杨玉躲开了保姆的手:“你别碰我,我身上脏了。你们好好看着桃桃。我明天再开看他!”

看着杨玉的背影,保姆疑惑的想娘子这是怎么了?心事重重的样子。

杨玉躺在床上,瞪着帐子顶。她今天杀人了,但是杨玉不后悔,为了孩子她什么都干得出来!但是文白不是流浪狗,他的主人葛成庆可是扬州刺史呢。文白一死,葛成庆肯定认为扬州上下和他作对。今后要怎么对付这个公子哥儿呢?

还有就是文白竟然查到自己的踪迹,他虽然死了,但是他当初在长安肯定留下了痕迹。杨玉翻身坐起来:“点灯,我要给写信。叫他们快马立刻送到长安交给阿蛮!”

………………长安………………

阿蛮一下子蹦起来,可惜她跪坐的时间长了点,竟然腿麻了,整个人哎呦一声,倒在了一边。王忠嗣手疾眼快,一下子搂住了阿蛮:“你怎么了,是发生了什么都大事吗?”刚才阿蛮接到一封信,那封信上贴着一根红色的羽毛,阿蛮顿时神色大变。现在她激动这个样,肯定是出事了。

“没什么,我腿麻了。是我江南那边有点生意上的事情。不过已经没事了。”阿蛮揉着酸麻的腿,敷衍着王忠嗣。王忠嗣可是皇帝收养在宫中长大的,杨玉和桃子的事情打死也不能叫他知道!但是文白是怎么知道杨玉在扬州的?他还在桃子身上打主意。

想到这,阿蛮收起了那封信,对着王忠嗣说:“时候不早了,我要回去了。”今天看他是后悔了,可惜阿蛮没那么傻了,只要对方稍微露出的后悔的样子,就立刻原谅人家了。她以前就是太为别人着想了,人有的时候还是自私一点好。

看着阿蛮要起身离开,王忠嗣有些不舍,但是想着当初自己不告而别,实在有点过分。现在阿蛮不是以前了,王忠嗣只能说:“我送你回去。你还在城外住吗?”

“当然,我还在老地方。当时我没准备再回来,想要把庄园出手,不过没人能拿出那么多钱,我就放着了。人都是会变的,我当初离开的心有多决绝,现在想起来就觉多好笑。”阿蛮看看他,谢绝了王忠嗣送自己回去的请求。杨玉说过,对男人要狠心点。不要以为你没他不行。那样他们就会打心眼里看不起你,认为你没了我就无法生存。一个捏着你命脉的人怎么会对你有好态度?

被阿蛮拒绝,王忠嗣讪讪的笑了笑。她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

“那个,我想问你一件事。你在江南生意很不错啊,我今天进宫拜见圣人,听见了好些传言。他们说太真娘子不在长安,她惹恼了圣人被赶出长安了。莫非你们在一起——”王忠嗣想了几天了,他实在不会转圈说话,只能直接问了。

阿蛮讽刺一笑:“太真娘子不得圣人喜欢。你又担心我被连累?也对。你们这样的人最在乎是别人的想法看法,一直活在别人的嘴里。我告诉你都,我和太真娘子是朋友。不管顺境逆境,我们都是朋友。不会因为她飞黄腾达就巴结嫉妒。不会因为她倒霉落魄了就讥讽瞧不起,更不会划清界限卖友求荣!太真娘子和圣人怎么样你比我清楚啊。我作为倒霉鬼身边人,今后还是别见面了。省的带累坏了王将军的好前途!”阿蛮一通炮火,王忠嗣脸色通红。

完蛋了,自己不是那个意思啊!王忠嗣忙着追上去,要抓阿蛮的手:“不是那个意思——”谁知阿蛮一个漂亮的蝎子摆尾,王忠嗣狠狠地挨了一下子,只能看着阿蛮潇洒离开了。

坐在马车上,阿蛮比个胜利的手势:“欧耶,终于出了一口恶气。哼,这个呆子办不成事。我还是找老熟人去!”想了想,阿蛮对着外面吩咐一声:“去教坊。”

想当初阿蛮也是教坊的谢教习,她手下教出来不少头牌,这些人整天在达官显贵的宴会上混的,消息可是灵通得很呢。

不说阿蛮在长安如何打听关于文白的一切消息,扬州一切又恢复了平静。杨玉猜测的没错,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文白。现在这个祸害已经沉睡在江边了,葛成庆是个没什么本事官二代,从小读书不成,习武不成,不过是仗着父亲的功劳混罢了。他来扬州一半是文白的撺掇,再一个是听说扬州繁华富庶,前一任扬州刺史王徽,没背景,没靠山,谁知在扬州做了几年刺史,竟然连升几级到洛阳做官了。而且那里富得流油,不如去发一笔财来。

因为这几年经济越发繁荣,长安市面上堆满了各色精致的东西,只要有钱就能买到天堂的节奏。好东西无数,就是显得钱不够花了。靠着那点俸禄,简直活的像个叫花子。于是这些豪门子弟们没心情在长安做个钱多事少离家近的闲官了。钱再多,能有到外面捞的多吗?

于是葛成庆靠着自己的父亲葛福顺和岳父陈玄礼顺利的弄到了扬州刺史的肥差,兴冲冲的都上任——不,是捞钱来了。他对如何做个地方官一无所知,一切都听文白的摆布。可是现在文白消失了,葛福顺没了主意。因为文白告诉他,要想扬州的富人们拿出钱来,就要营造一种高压气氛。叫扬州百姓之道,新来的刺史是为百姓做主的。父母官要把富人的钱都拿出来,分给大家。于是葛福顺一来也不理会那些盐商们的宴请,对以前王徽留下的班子也是横眉立目,放出话说要狠狠地整顿吏治。还给扬州一个晴天!

现在葛福顺成了晾在烈日下的活鱼了,他手上没任何扬州大小官员贪腐的证据,也没办法从盐商和富人们身上挤出来一滴油水。而且盐场连着报了灾害和亏损,今年的赋税都要成问题了。

在这个时候盐商总会马总商笑嘻嘻的上门,亲自请他赴宴了。没头苍蝇一样的葛成庆就像是看见了救命神仙,立刻答应了。

马总商的夫人绘声绘色和杨玉说着葛成庆赴宴的情景,捂着嘴咯咯笑着说:“我还以为个什么三头六臂的怪物呢,也不过是个凡人罢了。听说他祖上还是个功臣,真是——俗语说有其父必有其子,可见他老子那个功臣也名不副实。他只要上道,我们就不怕。还是娘子手段高,打蛇打七寸,没了耳边进谗言的小人,来咱们扬州的父母官都是好官!”

杨玉摇着扇子,笑着说:“很是呢,我不方便出头,请马总商多担待些。”

“好说,我们盐商们齐心一力,才是长久之法!”马总商的夫人也是个精明能干的女子,又说了一会话,就告辞走了。

杨玉站在楼上看着远处的风景。这宅子紧挨着瘦西湖,站在楼上就能看见湖边的柳浪和千顷碧波。阿蛮不敢在长安闹的太大动静,看样子不能很快有结果。桃子——杨玉长叹一声,想把心里的烦恼都发泄出去。

“阿娘,看我捉到了一只蜻蜓!”小桃子在楼下对着杨玉招手,杨玉看着儿子,心里无比坚定。她不在乎手上沾血,她不在乎与世界为敌,她要保护自己的儿子!

“阿娘,你看这是什么?”桃子站在楼梯口,手里托着个什么,杨玉仔细一看,一脚踩空从楼梯上滚下去了!这倒霉孩子,坑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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