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到了,有人憧憬着明年更好的未来,这几天扬州商场上欢声笑语,一片祥和,因为季家,那个垄断了整个江南商场几十年的季家彻底倒了。季家的产业被这些商人瓜分了。马元中得到了季家的盐引,成为江南最大的盐商了。汪家则是得到了不少的田地和山林,据说今年汪家要种他们田地的人开始试种一种叫棉花的东西,这个东西不能吃,也不能喝,做什么用呢?不过汪家的主人却不这么认为,一副大干一场的架势。
恒泰商号里面,杨玉正笑嘻嘻的给各地分号的掌柜和员工们发奖金呢。奖金十分可观,大家的脸上都带着笑容。中午的时候,在扬州最好的酒楼里面,宴席摆的满满的,连带着和恒泰有关系的商户们都一起来吃年饭。
杨玉带着桃子坐了一会也就找借口走了。酒席上自然有人负责维持气氛,大家端着酒杯,畅想着未来。“爱爱怎么不高兴了?是嫌弃我的奖金少了?还是想回家看看母亲啊!”杨玉带着桃子回到家,却发现今天早上开始爱爱似乎情绪不高,好像在生气的样子。爱爱摇摇头:“娘子对我真是恩深如海,那么多的奖金,我受之有愧。我是在为了娘子抱不平呢。这些人好没良心呢!~当初是娘子回到扬州,果断处理了季家钱庄的风险。结果这些人饿狼一样,几下就把季家给瓜分了,我们什么也没得到呢。”
季家完蛋了,他的商业帝国和仅剩下的资产被扬州和整个江南的商家们瓜分殆尽,爱爱觉得要不是当初杨玉站出来用恒泰钱庄给季家的钱庄信用背书,整个江南的金融体系就要被崩溃了,那些商家们哪里还有钱来购买季家的资产呢?现在好了,他们把能瓜分的瓜分了,恒泰什么也没得到。
“你个傻孩子啊!我不是得到了季家钱庄吗,从今后他们家的钱庄就是我的了。可不只是扬州的总店,还有天下那么多的分店。你想想,我要是重新开这些分号,需要多少的人,多少的资本呢。现在全不费吹灰之力。钱庄正处在飞速扩张的时候,人才比什么都难得。而且河北道,平卢范阳这些地方季家的生意最好,网络最细密。我不是正好轻易得到了吗?你不能只看眼前的拿点东西,要把眼光放长远啊!”杨玉对着爱爱解释着自己的的商业布局。
爱爱想了一会,点点头:“是,我明白了。娘子的心可不在一点田地上,连着盐场都不放在眼里呢。娘子真正要实现的是汇通天下!”“唉,不错很聪明一点就透。别生气了,我还没吃饱呢。桃子呢?你要不要吃牛肉啊,我给你做牛排好不好?”杨玉捏了捏桃子的脸。
这几天桃子也是闷闷的,完全没了往日的活泼。开始杨玉担心孩子生病了,结果却是身体健康,吃嘛嘛香,还长高了不少。难道是孩子有心事了,谁知杨玉还没问呢,桃子却是哼一声,对着杨玉说:“我要读书呢,不要打搅我!”好吧,小孩子总有别扭的时候,但是连着几天了。杨玉开始担心起来,别是桃子提前进入青春期要叛逆了吧。
屋子里只剩下了杨玉和桃子:“好了,爱爱也出去了。你有什么话就说吧,不会有人知道的!”杨玉把桃子抱在怀里,开始了母子谈话时间。
“嗯,阿娘,我不吃牛肉了,因为农民耕田太辛苦了,他们那个店是不是做了犯法的事情。那些牛要是都用来耕田,是不是就会有更多的粮食呢?还有阿娘是不是因为我,决定留在长安,才放弃那么好的机会啊!”桃子眨巴着眼睛,眼里满是担忧。
孩子真是长大了,懂事了!杨玉亲了亲桃子的脸,笑起来:“我的小宝贝长大了。真是两件事,我们说先说第一件事,关于牛肉的事情。因为我们是农耕的国家,不像是那些胡人,他们逐水草而居,靠着牛羊维生的,我们呢,几乎一切生存物资都是从田地里来的。你看我们吃的粮食,还有身上的丝绸和麻布,都是靠着土地是不是?”
桃子点点头:“是的,因此耕牛就特别的珍贵,为了更多的畜力,就不能随便杀牛。但是——但是牛肉很好吃啊!”桃子真是个坚强的小吃货!他内心分成了两半,体会了耕田的辛苦,孩子明白了不少的道理。但是他很喜欢吃肉肉啊!桃子脸上涨得通红,他有些不好意思了。
“哈哈,桃子真可爱!”杨玉抱着孩子忍不住笑起来,真是个坚强的小吃货。听着杨玉的笑声,桃子脸更红了,他使劲的往杨玉的怀里钻,哼哼唧唧的开始撒娇了:“不准笑了,不准笑了。我不是馋嘴!”
“好,我不笑可。做个吃货没什么见不得人的。食色性也,我们都是凡人。还没到以粗茶淡饭为天下美味的境界呢。牛肉很好吃,但是耕田要用牛,不能靠着把大家的嘴封起来。开源才是正事!我们要想想,为什么耕牛很珍贵。为什么不能多养牛呢?”杨玉捏了捏桃子的脸:“看事情要有全局思想,不能头疼医头,脚疼医脚。过几天我们就要回到长安去了,一路上你能有很多时间想这个问题。你可以到村庄上亲自调查一下,没有调查研究没有发言权。”
桃子认真的想了一会:“我知道了。等一会咱们吃什么啊?”看着桃子一脸期待的样子,杨玉好气又好笑的点点他的额头:“吃牛排,但是你要把菜都给我吃了。不准挑食知道吗!”
桃子高兴起来,他忽然想起什么,抓着杨玉的手紧张的问:“阿娘,你是不是为了我要打算长留长安了?我不想你放弃自己的事业。”
“你也觉得我亏了?我是想留在长安,但是和你没什么关系,因为在扬州,我们发展已经是到了天花板了,想要再往上一层就很难了。但是在长安却不一样!这个事情我们慢慢的说。”杨玉拍拍桃子的后背,叫他去洗手预备吃饭。
桃子想了想,忍不住说:“人家都在想办法把以前季家的资产弄到手,阿娘为什么不——”桃子有些郁闷,这些天他都跟在杨玉身边,为了保全季家钱庄的信用,阿娘可是花费了最大的力气,凭什么他们坐享其成,这不公平!
“你不是说不能叫老实人吃亏吗?我们为什么要吃亏呢?”桃子郁闷扯着杨玉的手。“这世上的好处不能你全占了,你想,我们预备把生意的重心转移到长安,这里的精力就少了。我不能总一次次的跑来,监督着他们盐场上的事情,看着他们种地啊。这样的东西对我们来说并不划算,可是对他们却是难得好机会。老马他们也不是傻子,我不和他们争抢,他们也会感念咱们的人情。今后做生意总是要个好人缘的。你没发现吗,得到季家生意最多的那些人都是和我们关系好。老马不说了,为人你也清楚,汪家也是一样。我不傻呢。你啊,知道什么叫做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吗?再者说了,他们种棉花,各处贩盐,咱们家也亏不了啊!”
马元中得到的盐引是官盐在西南发售的许可,可是马元中在西南并没钱庄生意,货款的回收汇到扬州和盐运衙门算账,都要经过杨玉的恒泰钱庄。更别说,汪家种棉花的上游供应商和原料采购都是杨玉啊。种子是杨玉卖的,收购棉花的也是杨玉。
桃子认真的想了一会,忽然笑起来:“我知道了,要有全局思想!”
………………长安分割线………………
有些人的新年则是很丧,例如太子李亨。那天无数的龙武卫军队闯进了东宫,李亨差点一口气上不来背过去。等着房琯宣读了圣人的旨意,李亨心里暗叫不好。正在他满身冷汗,大脑一片空白,脑子里只剩下了一个声音:“这回真的要完蛋了!”
就在李亨被房琯诘问,就要崩溃的时候,就听着外面一阵嘈杂声,接着有人嚷嚷:“快点拦住他,抓住他手上的刀!”
原来是李亨身边一个小内侍,叫李少勇抓着一把雪亮的刀,要冲过来把李亨解救出来。那些龙武卫士兵们很快的一刀把他抓着刀的那只胳膊给狠狠地砍下来了,李少勇,拖着半截胳膊,声嘶力竭的喊着:“有奸臣陷害太子,有奸臣陷害太子。”
说着李少勇对着龙武卫士兵的刀就撞上去,顿时血溅三尺,在场的人都面面相觑。陈玄礼黑着脸对房琯说:“一个疯子罢了,拖下去不要耽误我们办正事。”
房琯却是有些顾虑:“我觉得这个人不像是疯子,你们闹清楚他的身份,还有搜查整个东宫,先把书房给封了。不要叫人夹带一张纸出去!”李亨看着李少勇躺在血泊里,眼睛大大的睁着,死不瞑目,他整个人就像是烧化的蜡烛一样,瘫在地扶也扶不起来。
看着太子的反应,陈玄礼忽然有种吃了苍蝇的厌恶。他以前竟然认为这个太子是个有担当,能够撑起大局的人,现在看来太子和当年的圣人相比真是茶差远了。当年圣人也是身为太子,可是处境比现在的李亨不知道艰难多少倍,看起来朝堂上坐着个皇帝,其实太平公主的权势就像是水银泻地,无声无息的渗透进了一切。那些正经选拔考核上来的官员不如太平公主门下攀附上来的斜封官。整个朝政都在太平公主的手上,同样身为太子的李隆基,却敢看准时机,一击即中!
但是这个太子呢!自己身边的人拼命为自己鸣冤,豁出性命去为他辩白,谁知太子竟然连一句话也不肯说。什么忠厚,根本是骨子里的凉薄。
房琯垂着眼睛,心里冷笑着,事情到这一步,才品出来滋味啊。这个内侍拿着性命为太子喊冤,猛地看起来很有冲击性,会叫人情感的天平倾斜向太子。但是仔细想想,不是那么回事啊!当着圣人面前杀人灭口,户部死的那个李运,经过仵作验尸,确定是被人用□□给害死了。他早上吃了粥,肚子里的确只有没消化的米粥,可是他的妻子和家人也吃了,他们并没事情。若是说是李运的妻子下毒,但是在李运的家里,甚至是他邻居和整个街坊都找遍了,根本没毒药的影子。而且害死李运的毒药不是一般的东西,价格十分昂贵。
最后仵作和太医认真的再检验一次,从他的小肠里找到了一点被烤肉的痕迹。那个被消化一半的烤肉颜色异样,味道不对。最后找了和李运在一起公事的同僚询问,李运死的前晚上被人请出去吃东西了。但是他去什么地方,和谁在一起却是没有人知道。
但是李运的邻居说那天晚上李运很晚才回来,身上带着酒气,但是人很高兴的样子,还带着一个大包袱,看样子里面都是些精致的好东西。李运说这是给他娘子的。李运的妻子萧氏是个贤惠女子,每天相夫教子操持家务,夫妻感情也很好。根本不存在因奸情杀人的可能。
昂贵神秘的毒药,抢先一步抢走了一切可能的证物。太子的亲兵当着圣人的面抓人。这个撞在刀口上的内侍,若是太子真的冤屈,为什么不拿出证据自证清白呢,哪怕说一句抓人的不是东宫的侍卫也好啊。这个内侍只喊有奸臣构陷,那里是鸣冤,是带节奏啊!
看着太子那副样面如死灰,魂不附体的样子,房琯心里的天平开始倾斜的更厉害了。这个时候几个士兵过来说:“在一个内侍的房中发现了很多银子,还有不少的银票!”这个时候太子身边的总管事李辅国过来的,哀哀戚戚的对着房琯跪下来:“是这个已经死了李少勇,勾结户部官员和漕运承办商家,后来东窗事发,杀人灭口!他已经死了,还请御史和陈将军如实禀报圣人,不要叫太子承担部署他的罪名。”
房琯和陈玄礼交换个讽刺的眼神。“哎呀,真是太巧了。怎么就是太子身边的内侍这么胆大包天。我竟然不知道,圣人给太子的十二率士兵,竟然被一个阉宦随便使唤啊。既然是首恶主谋已经死了,那么从犯呢,还有那天他们当街抓走的萧氏在哪里啊!”陈玄礼阴阳怪气的看着跪在地上的李辅国,似乎不打算轻易放过。
这个时候鱼朝恩笑嘻嘻的过来,对着陈玄礼拱手说:“将军好的威风啊!我们都知道将军是圣人的功臣,最得圣人看重的。可是太子是圣人的儿子啊,疏不间亲,而且事情明摆着。和太子没关系!将军何必这么死咬着不放呢。俗话说得好,与人方便自己方便。过犹不及这个话,将军比我明白呢。”
这是明着威胁了!陈玄礼脸色一阵难看,幸亏房琯在查看抄到的物证,并没听见他们的对话。陈玄礼狠狠地瞪一眼鱼朝恩,鱼朝恩却是笑嘻嘻的,一摆手:“稍安勿躁,等一会就会水落石出的!”果然鱼朝恩话音未落,就见着几个脱了盔甲,光着头的侍卫过来,他们径自到了陈玄礼跟前跪下来:“小人们不该被钱财利诱,做了错事!”
“如何,有陈将军在,还有什么才查不清的案子呢!”鱼朝恩轻拍下手,得意之色掩饰不住。
“太子深明大义,身边的诸位更是忠心耿耿,还有什么查不清的案子呢。既然元凶首恶已经死了,我们也算是可以交差了。这些封起来,全部带走!”房琯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们身后,把在场的人吓一跳。
太子的年关难过,皇帝的年关也没好到哪里去!李隆基气的到了兴庆宫去了。坐在温暖如春的南薰殿里,皇帝的心情很不美丽。身边没了杨玉的陪伴,李隆基倍觉孤独寂寞冷。政务棘手,更叫李隆基郁闷的是太子。李林甫和监察御史都上疏,做了案情总结,李林甫语气坚定的认为,就是太子放纵手下的宦官李少勇,收取承办漕运商人季顺的贿赂,还伙同着户部司库,户部不少官员串通一气,私刻印鉴,冒名领取漕运运费十万白银。看着李林甫那张长长的涉案人员名单,李隆基只觉得心口憋闷。
李林甫这是要把太子置于死地了!李亨这个不争气的东西,眼皮子这么浅?他是太子,供奉比别的皇子不知道好了多少倍,自己还隔三差五的赏赐。他竟然还这么贪婪!这样的钱也要伸手!
漕运对维持长安洛阳稳定的重要性明摆着,要是粮食不够,没准立刻关中就开始饥民暴动了!这个李亨,他简直是在给自己挖坑呢,等着百姓起来造反,他就平平整整的躺在坑里,等着别人把土填上吗?
废掉他!一个念头闪过脑海,但是李隆基很快否决了,现在还不是时候。他重重的喷着鼻息,把李林甫的上疏扔在一边,扯过来房琯的上疏在上面笔墨淋漓的写着什么。既然李亨敢拿着朕当傻子耍,我干脆装傻,演戏谁不会啊,大家对着演呗。
内侍李少勇虽然已经畏罪自杀,但是罪责难逃,挫骨扬灰!那些从犯全部流放!
“圣人,扬州来信了。太真娘子特别叫人送了新年礼物来!”高力士看准时机,笑吟吟的进来。
高力士手上捧着一本什么东西,身后跟着几个内侍,抬着个很大的东西进来了。蒙在上面的绸子打开,李隆基眼前一亮,竟然是一棵种在大木桶里面的茶花。这棵茶花太神奇了,竟然开着好几种颜色的花朵,有的纯白如雪,有的艳丽如朱砂,有的就像是杨玉的面颊,粉嫩晶莹,更有一枝上面的花朵是红白夹杂的。
高力士趁着皇帝赏花的时候,轻声说:“娘子说了,一枝独秀不是春,百花齐放春满园啊。娘子说新年不能赶回来,特别做一支新舞,请圣人斧正!”听着高力士的话,李隆基的眼泪差点没下来:“娘子——我真是思念娘子啊!她不肯回来是不是在生我的气啊!?”
“圣人想多了。娘子是真被绊住了。圣人不知道吗,柳东桓离开长安了!”高力士看着皇帝变了几变的脸色,心里忍不住想,也只有娘子才能叫圣人分心呢。对不住了,柳大夫,你是去洛阳,但是不拿着你做幌子,圣人肯定要生闷气把自己气坏了。为了大唐,你就牺牲下吧。
“岂有此理,立刻把柳东桓给我抓回来!”李隆基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炸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