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是个狡猾的,难怪张良娣会看重她呢。幺娘竟然有着和年纪不相符心机和深沉,今天要是换成桃子身边任何一个侍女,都不会是这个样子。她们不是把别人的功劳占为己有,就是听见杨玉的话,激动地立刻跪下来表示忠心。谁知幺娘却推辞了!
“起来吧,我是看重你。既然你推辞了,我也不好强人所难。你回去仔细想想,想好了再和我说。”杨玉一摆手,语气里似乎有些不开心。幺娘忙着说:“不是奴婢不识抬举,是奴婢知道自己的身份。我是什么东西,怎么甘敢有非分之想,不过是尽我所能,一心一意的服侍殿下就是了,再也不敢有什么想法。娘子恩典,可是奴婢出身卑贱,生怕玷污了殿下!””心里很不爽!一番话情真意切,一瞬间杨玉都差点信了。
“你真是个老实孩子。也罢了,桃子年纪还小,今后的日子长着呢。你好好服侍他,我不会叫你没下场就是了。你年纪比桃子大,应该比他懂事。有些话我要说明白了。桃子年纪还小呢,他身边那些侍婢们谁也不能保证都是安分的。云孟和陈尚宫她们虽然好,但是毕竟年纪大了,也不能一直盯着。你给我把桃子看住了,谁敢挑唆勾引桃子,立刻告诉我。平常谁说了什么出格的话,或者是撺掇着桃子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你都要原原本本的告诉我!”杨玉顿了下,开除了诱人的条件:“今后桃子身边少不得你!”
幺娘瞳孔猛地收紧,她的内心可没表现出来的这么淡泊名利,甘愿平凡。杨玉心里冷笑一声,今后可有好戏看了。杨玉做个手势,春桃点点头,带着几个小侍女出去了。一会进来手上抱着不少的锦缎和轻薄的丝绸,花样颜色都是最精致的。“要过年了,这些你拿回去给她们分一分,做衣裳穿吧。对了那个桃红色的给你。”杨玉很大方赏赐给幺娘最漂亮的锦缎。
等着屋子里面恢复了安静,杨玉对着春桃说:“我出去走走,这屋里的气味不,你打开窗子通风,再用那个百合香熏熏屋子。”说着杨玉站起来摇晃的走了。
珍珍跟着杨玉,先说一些法会准备进度的话。忽然珍珍看着四周无人,压低声音说:“娘子,那个幺娘可不简单!你怎么还要提携她呢?我冷眼看着桃子身边的几个女孩子,虽然都是伶牙俐齿,喜欢拔尖要强的,但是就这个幺娘最叫人难以捉摸!娘子还这么——”
“你看出来了,我还能没看出来吗?这个幺娘可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她身后有个影子。我要处置她,易如反掌!但是去了这个,又会有别的防不胜防。最要紧还是桃子自己立身正!不迈过这个坎儿,就长不大!我就是要她画大饼,幺娘野心不小。等着她身后那个人不能满足幺娘了,她就会反手一击。那个时候狗咬狗去,我们看戏。桃子太顺利了,不狠狠地跌几次跤,就长不大!”杨玉叹口气,抬眼看看珍珍:“你来时是有什么事情?”
“娘子,有消息说盛王李琦在长安四处借钱呢。但是很奇怪,他去寿王府上,还有太子府上,还有别的皇子和公主的府邸上借钱,却不肯和钱庄上借钱周转。听说李琦是想借钱用来在法会上捐献赈济的。以前也没见他有什么悲天悯人的,怎么忽然要借钱赈灾了?”珍珍压低声音说着李琦的事情。
“他不是真的缺钱,是想惠而不费罢了。你不知道这个人,生在宫中,还有个宠妃的亲娘,按理说一生下就是锦衣玉食。但是他却是个吝啬的脾气。当年——”当年李琦没找少聪杨玉和李瑁这里占便宜。什么武惠妃的生辰寿礼啊,小弟还没成家呢,做哥哥嫂子的,自然是帮着李琦置办了。一年三节的礼物,也是如此操作。更不算平时李瑁和杨玉零零碎碎的零花钱。一年下来,杨玉算过,李琦简直拿了双份的亲王俸禄。
更别提武惠妃和皇帝给的赏赐了,李琦的小金库可是很丰厚的。他成家,也是有赏赐的,李隆基对李琦不错了,食邑都是丰饶的土地,他的妻子是武家的女儿,妆奁不菲。按着李琦的性子,他不是那种奢侈的人。
什么没钱了,满世界的和兄弟姐妹伸手借钱,不过是做姿态,营造舆论罢了。自己的法会还在筹备,李琦就开始满世界喊着赈灾捐献了。这是帮自己助威呢,还是另有目的呢?“你去悄悄地查一下李琦的经济状况,我可不信他能穷到那个份上。”杨玉下意识的觉得事情不简单。
“是,我这就去查一查。还有——”珍珍看一眼杨玉,犹豫着说:“还有一件事,不知道该不该和娘子说。”
“你觉得不该就不要说了!什么时候学的吞吞吐吐的?我是怪物吗?一言不合就要吃人了,还是怎么了?”杨玉嗔怪瞪一眼珍珍,珍珍噗呲一笑:“听说寿王现在也不好过。他们府上坐吃山空,当初娘子应该留下了不少的家底给他。谁知现在才几年啊,就被如今的寿王妃败坏空了。真是——和娘子比起来,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
“什么?韦氏真是个败家娘们!那多么钱都上哪去了?”杨玉不敢置信的瞪大眼,韦静好,你一点也不好!要知道当初杨玉给李瑁留下了多少的钱财和产业啊,洛阳的商业街,最好的铺面和房子都是李瑁的,还有偌大的鸿宴楼,长安不少的地产,更别提金库里面堆成小山金银和钱了。
“娘子还不知道么?她们这些所谓的贵妇人,多半都是不知道稼穑艰难,不会营生的。偏生还什么都要奢华,但凡是有了什么新鲜东西都要立刻买来,装门面,今天你用了镀银的辔头,我明天就要纯银,后天就有人用纯金,更觉得还有在纯金镶嵌珠宝。一个个恣意奢华。要不然咱们长安的铺子生意这么好?他们家里的俸禄才多少,这么花,金山银山也扛不住啊!”珍珍眼里闪过一丝鄙夷。她虽然是个商人身份,可是最看不起这些纸醉金迷,奢侈无度的女人。
“唉,生活环境如此,随波逐流才是主流呢。不管他们了!我就不信,李瑁还能再和我要分手费?”杨玉只当着是笑话,根本不当一回事。倒是珍珍忍不住感慨,当年寿王要是珍惜娘子,今天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珍珍无奈的叹口气:“娘子说的对,她们生下来就不用为了生计发愁,自然有人把什么都预备好了,哪里知道讨生活的艰难呢。还不是因为他们身处高位,是皇亲国戚吗?这么看来娘子却是另类了。本来也能做个每天无所事事,专心装扮自己的王妃,却还要这么辛苦的劳作。”杨玉听着珍珍的话,忍不住笑了,她本来就不是这个环境中的人啊。真是奇怪,她和李瑁同时穿越来,怎么最后李瑁被迅速的同化了,自己还是放不下老本行呢。不管是做了王妃,还是什么皇帝的新宠,一直是撸起袖子加油干!
这个问题很值得思考,难道是因为女性天生比男性更有危机感吗?显然不是,当初可是李瑁先生出来逐鹿中原,问鼎东宫的心思的。那应该是李瑁在现代在机关工作,而杨玉则是接手了家里的生意。他们的思维惯性不一样?
难道自己真是个爱财如命的人?杨玉忽然有点羞愧,自己这身皮囊和内核实在不搭调啊。为了四大美人声誉,今后自己是不是该修正下人设呢——我对钱不感兴趣?说不出口啊。
就在杨玉纠结的时候,就听着身后李隆基调侃的声音:“娘子做了什么亏心事吗,怎么贼眉鼠眼的?”杨玉直接蹦起来,谁,谁贼眉鼠眼的了?我这样一个闭月羞花的绝代佳人,竟然被形容成了贼眉鼠眼?
“三郎说谁贼眉鼠眼啊?我哪里像老鼠了?天下有我这样可爱的老鼠吗?”杨玉动作轻盈敏捷,一下子到了李隆基面前,气嘟嘟的叉腰嘟嘴,质问着皇帝。李隆基心情不错,伸手捏着杨玉的脸,使劲的往两边一扯,然后又往中间挤——“哈哈,真是个标致可爱的小老鼠,把我的心都偷走了!”李隆基在杨玉耳边说着土味情话。
咦——真土!杨玉心里撇撇嘴,挣脱开李隆基的爪子:“我的脸,都要被扯出皱纹了。吱吱吱!”
“还说自己不是偷心的老鼠~!哼!”李隆基把杨玉扯进怀里,咬着她的耳朵。“我要你的心做什么啊,又不能吃,又不能做窝睡在里面,更不能遮风挡雨的。”杨玉和李隆基两个窝在一起低声的调情。
“胡说!有我在,谁敢欺负娘子!”李隆基着迷的看着杨玉,眼神温柔地能滴出水来。
祈雨法会一共三天,圣人下旨特别选在大明宫里三清观做法会,第一天是开坛,取水,安水,荡秽,扬幡,挂榜,三清表,三元表,净厨。这些都很轻松。到了第二天可是法会的重头戏了,这天皇帝带着皇子公主,宗室和三品以上的臣子们都来了。杨玉特别邀请玉真公主一起主持法会。
这天杨玉和玉真公主都穿着鹤氅,头上戴着青莲冠,登坛念诵经文,祝将、天地表、皇经、玉皇大表、祀灶、拜玉皇宝忏。李隆基看着杨玉熟练的主持法会,心里忍不住赞叹起来,娘子真是聪慧。她这个出家为女道士,天下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其实杨玉可以根本不用在这些事情上费心思。偏生她是这么认真!竟然做了个合格的女道士。杨玉认真的样子,真是别有魅力,太吸引人了。
等着法会结束了,重头戏才真正开始了。玉真公主出来对着在场的人:“圣人忧心天旱,因此特别下旨请太真娘子和我做了祈雨法会,感谢众位来共襄盛举。做法会是我们心地虔诚,上天感念圣人忧国忧民之心,肯定会下降甘霖的。但是咱们也不能只靠着上天怜悯,我和太真娘子商量了,要做个好事。关中沃野千里,虽然从秦国开始就开始修建各种水利工程,但是还不能做到旱涝保收,因此太真娘子和我商量好了,拿出来十万钱,用作开通新的水渠。不过关中这么大的地方真的要修水渠,十万钱根本不够。还请各位慷慨解囊!”
高力士立刻说:“圣人知道玉真公主和娘子一片为民赤诚之心,特别拨付内府钱三十万,粮食三十万石。作为修整水利工程的费用。”
李林甫立刻站出来,表示工部已经勘测好了,需要修整的水渠闸门,需要开挖的水渠和水闸等多少。工程需要钱财若干,拨付给民工粮食多少。大家听着李林甫的话,心里都明白了。皇帝要在关中修水利,不舍得拿出国库的钱,要大家慷慨解囊呢。
既然皇帝,太真娘子和玉真公主都掏钱了,他们可不能不动啊。于是从宁王开始,大家开始踊跃捐款了。听着太子捐竟然只捐了一万钱,不少人不易察觉的撇嘴,太子还真是个门槛精啊。刚才李林甫讲解工程概况,大家都听见了,新修建的水渠没经过太子的食邑。这个工程修的再好,也不会给他带来直接的利益。而且太子早就知道了这个工程的详细情况了。真是鸡贼啊,为什么不早点放出消息来,叫那些没得到直接利益的人提前知道,少捐点钱呢?他自己躲过了,却看着别人进坑。
杨玉坐在李隆基身边,早就把底下众人面目看清楚了,那些有田地经过新水渠,喜形于色,那些没沾到便宜的,一脸的懊悔。只是那些得了利益的也没多捐钱,没占便宜的,脸上后悔之色盖也盖不住了。
这些人还真是吃嘛嘛不剩,干嘛嘛不成啊!
李隆基脸色也开始不怎么好看了,这些人整天喊着天子恩典,哼,没有朕恩赐,你们能这么舒服的过自己锦衣玉食的小日子吗?现在只不过是要你们拿出点钱来修建水利工程,就一个个如丧考妣的样子。等着国家有难,你们跑得比我还快呢。宗室经历了这些年繁衍生息,人口增长不少,但是能够独上一面,协助天子治理国家的人却是越来越少了。
“盛王捐螺钿琵琶一把,云母屏风一架。”小内侍高声唱着皇子们的捐款。别人都是钱财和粮食,怎么到了李琦却成了琵琶和屏风了。杨玉愣了一下,忽然想起什么,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这是武惠妃当初和皇帝定情的信物啊。武惠妃当初在宫中凭着一首如泣如诉的琵琶,获得圣人青睐,开始自己的宠妃生涯。至于那个云母屏风,是武惠妃册封惠妃的时候,皇帝的赏赐。在武惠妃看来,就像是新婚礼物,结婚戒指一般的存在。
这些东西后来都给了李琦,没想到竟然在这个时候,这个地点又出现在了杨玉面前!小内侍话音未落,殿内已经是死寂一片了。李隆基脸色黑的吓人,杨玉则是面无表情,但是她紧紧攥紧的拳头泄露了情绪。
武惠妃是杨玉刻意忘掉的一个人,不说杨玉和武惠妃的婆媳恩怨,只说杨玉,李隆基和武惠妃之间的关系,就是一本烂账。尽管杨玉当初并不知道李三哥的真实身份,可是,杨玉无法抹掉自己曾经插足了皇帝和武惠妃感情的事实。有的时候杨玉很痛恨自己,因为她在无意之间做了自己最痛恨的事情。因此杨玉对着咸宜公主和李琦的时候总是没来由的心虚。
谁知今天李琦的捐献狠狠地撕开了杨玉自我安慰,她在众人面前被公开处刑了。李隆基脸色也很难看,他生气的原因并不是道德上的瑕疵,而是武惠妃的遗物叫皇帝想来很多的事情:例如三庶人的死,例如当初自己是怎么默许甚至是鼓励武惠妃和李瑁和李瑛明争暗斗,例如自己当时心里还在庆幸,有个能够牵制太子对手也是极好的。
三庶人的死,成了李隆基最不愿意提起来一个伤疤,结果却被李琦撕开了,并且在上面顺势撒一把盐。自己利用了武惠妃,这个女人本来也是个单纯可爱的女子,是自己带着她走上了不归路。与其说武惠妃是因为李瑁争夺储位失败,被杨玉给摆了一道,怒火攻心而撒手人寰的。还不如说是自己,暗许放纵叫她走上了毁灭之路。
殿内安静的吓人,咸宜公主的脸都白了,她偷眼看着杨玉,却看不清她的表情,杨玉的脸上似乎蒙着一层纱,总是模模糊糊的,皇帝面沉如水,死盯着李琦,若是眼神能杀人的话,李琦早就是碎尸万段了,李琦倒是没察觉暗潮汹涌的局势,径自对着李隆基说:“请圣人恕我不善经营,我虽然也分到可食邑,还有俸禄和赏赐,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不能积攒下来什么银钱粮食,可是我也想为天下百姓做点事情。这两样东西对我来说比我的生命都珍贵,因为是母亲留给我的纪念品,我每次看见它们的时候,就觉得母亲还在我身边。”
“这既然是贞顺皇后留给你的,你就好好地收藏吧。盛王捐款,朕来出了!”李隆基有几分不耐烦的打断了李琦的话,看起来是父亲疼爱儿子,但是总有点打发熊孩子的意味。
太子这个时候站出来,笑嘻嘻的说:“圣人先不要忙着的为盛王出捐款。这么下去,圣人可要吃亏了。二十一弟年纪小,又没了亲生母亲,圣人心疼小儿子,这自然没什么。但是还有不少的弟弟妹妹,都是年幼,圣人自然要一视同仁,把这些弟弟妹妹的捐款一起出了。这么下来,可是不少的钱粮啊。等着事后阿爷又要心疼了,埋怨起来我们这些年纪大的儿女们,说我们不知道体恤阿爷。不如这样,我来指派年纪长的兄弟姐妹们,每人认领一个,帮着弟弟妹妹们出钱罢了。”
“不好,太子殿下真是吝啬啊,你叫我们这些年纪大负责年纪小的弟弟妹妹们捐款,我没什么意见,身为兄长这是应该的。只是我想问一句,不知道太子预备帮着几位弟弟妹妹出这个钱啊?”说话的人是岐王世子,李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