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输了辩论就能随意更改我说的话？”

方源一寻思，赵国的目标顶多也就是拿了三城二百里地。

而他临行前，秦月容交代他的就是让他正常割地。

也就是说，就算输了辩论也影响不了什么结果。

况且，据他了解，楚王已经派兵援救秦国，哪怕他献上二百里土地，赵王敢不敢要还得两说呢。

而且，最重要的是，我方自流还没出招呢，你就敢先给我下绊子。

之前不知道还好。现在知道了，怎么能不怼回去呢？

一想到这儿，方源又看见范仪浑身是血的模样，心中的无名火就忍不住的往上窜。

今天就是抛了雄辩的名声不要，他也不能放着恶人逍遥法外。

“范先生一番好意，方源心领了。但您不惧身死也要向我陈述实情，倘若我不能帮你讨回公道，我方源如何过得去心里这道坎？”

范仪急道：“先生万万不要冲动啊！若是输给了郑卓，因此在和谈上损害了秦国的利益，那您君子的名声可就保不住了！”

方源道：“《荀子》有言：先义而后利者荣，先利而后义者辱。”

（以道义为先而以利益为后就会得到光荣，以利益为先而以道义为后就会受到耻辱。）

“您视我为君子，正是因为我可以把名声放在道义之后，如果我因为畏惧失去君子的名声，而纵容郑卓为恶。那我丢失的就不是君子的名声，而是君子的实质了！”

范仪痛惜道：“方先生！”

早知道方源如此，他哪怕是死在厕所里，也不应该把事情的实情告诉方源。

现在他的性命虽然保全了，可却害了方源的君子之名。

这让范仪心中难安。

方源拱手作揖道：“谓我不愧君，青鸟明丹心！”

（我不会做对不起您的事，我的一片真心，天上的鸟儿可以看的见！）

熊熊浩然之气在方源身后显现，孟子的洪亮嗓音在他耳边响起。

“养浩然正气，极风云大观！”

方源也是一愣，他没想到自己这番话居然能博得孟子的认可。

有了孟老先生撑腰，方源的信心顿时足了不少。

他指着这片浩然之气说道：“您看，孟圣也认同我的话，您就别纠结了。”

方源话音刚落，他身后的这片浩然之气便照拂在范仪的躯体上，他的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痊愈。

方源也感受到了体内浩然之气的变化。

他丹田文宫处，原本弥漫的青蓝浩然之气，正在渐渐凝为雨滴般的实体。

而浩然之气的功用也从原先的震慑宵小，又多了一条救死扶伤的效果。

方源来不及关心这条新增的医保卡功能，他现在只想冲回宴会厅，指着郑卓的鼻子大骂一通。

他顺势起身，向范仪拜别：“范先生稍等片刻，我这就去为您讨个说法！”

他冲出房门，直奔宴会厅。

此时宴会厅内气氛融洽，邵离见方源回来了，笑眯眯的迎了上去。

“方先生，容我继续为你介绍，这位是……”

方源的余光瞥见了那人腰间挂了块玉珏，开口便道：“想必这位就是郑卓先生了吧？”

邵离讶然道：“您远在秦国，是从哪里得知郑先生的？”

方源笑道：“郑先生的大名我如雷贯耳，方源自认嘴皮子还算利索，所以一早就想要向郑先生讨教白马非马的学说了。”

邵离闻言，与郑卓相视一笑。

他们本来还在苦恼如何让方源上钩，谁能想到他竟然自己送上门了。

郑卓起身道：“我也早就对方先生的雄辩心驰神往。既然方先生有意与我辩论白马非马，那么我就却之不恭了。”

他转身冲着邵离说道：“还请相国大人为我与方先生清出辩台。”

邵离哈哈大笑：“好说！”

只见他大手一挥，众多仆人立刻在宴会厅中央清理出一片十丈有余的空地。

郑卓俯下身子，笑着对方源说道：“方先生请。”

二人走到空地中央，郑卓忽然抬起手臂，嘴中念叨了起来。

“白马之辩，以正名实而化天下焉！”

（以白马之辩来端正名实关系，统一天下的逻辑规范！）

随着郑卓一语颂出，方源眼前情景迅速变幻。

转眼间，宴会厅消失的无影无踪。

转而出现的，是两座高耸入云的山峰，他与郑卓分立两峰，在山风的吹拂下长袍飞扬。

方源微微点头。

看来这就是郑卓的名家能力了。

这能力与那个魏国中尉卜星的能力相似，都兼具情景模拟的功能。

只不过郑卓的能力不仅可以影响幻境，辩论的胜负甚至还可以影响到现实中的言论。

他大笑一声：“既然是白马之辩，那么就请郑先生先论述您的观点吧。”

郑卓也不客气。

他气沉丹田，声音犹如雷鸣大地。

“白马为非马者，言白所以名色，言马所以名形也。色非形，形非色也。”

（所谓白马异于马的道理在于：称“白”是揭示事物的颜色，称“马”是揭示事物的形体。事物的颜色不等于事物的形体，事物的形体也不等于事物的颜色。）

他的左手显出一匹白马，右手显现一匹黑马。

“夫言色则形不当与，言形则色不宜从。今合以为物，非也。“

（当规定一件东西的颜色时，则抽掉它的形体，表明这与它的形体无关。而当规定一件东西的形体时，则抽掉它的颜色，表明它与颜色无关。现在，把规定颜色的白马与规定形体的马当作一回事，显然是不对的。）

郑卓一语言毕，它周遭情景再次变化。由山峰，变化为了一处马棚当中。

郑卓指着马棚中的无数马匹问道：“假设现在有人需要一匹白马，而马棚中只有黑马。那么请问方先生，我现在可以回答说马棚中有白马吗？”

方源回道：“自然是不能的。”

谁料方源此话一出，他所处的山峰忽然剧烈摇晃，一道闪电轰然而下击打在方源的身上。

剧烈的痛感猛然传来，刺痛了方源的神经。

他仰头看天，心中生出满腔怒意。

这幻境，果然没那么简单！

“哈哈哈！”郑卓笑道：“忘了告诉方先生，我这幻境虽然不会危及生命，但还是会对辩论中处于下风的一方施加惩罚的。所以请您注意，在辩论中，一定要坚持自己的观点，万万不能轻易认同对方。”

方源眯眼问道：“认同您就会遭雷劈吗？”

郑卓微微摇头，眼中的高傲之色显露无疑。

“倒不仅仅是如此。如果您太轻易就输掉了同我的辩论，那我赢起来也太没有意思了。您这么容易就输掉，又如何凸显出我郑卓的价值呢？”

方源见他发笑，也不知怎的，雷击的痛感忽然减轻了不少。

他学着郑卓的样子微微咧开嘴角。

“是吗？那为了体现郑先生的价值，我还得多坚持一段时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