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刃问道:“什么计策能救方先生?”
魏群说道:“我奉命出使宋国,稍后将会前去宫城拜见宋君。待会儿,子坚你们扮成我的仆从,随我一起进入宫城。
到了地方之后,我负责拖住宋君,你们趁机搜寻方先生的踪迹。等找到先生之后,我们就把他藏在使团的马车中一起带出宋国。
你们看这样如何?”
阳刃等人一直苦于无法进入宫城,此时魏群提出办法,他们自然大喜过望。
“那这次就麻烦您了。”
魏群笑道:“哪里的话,能够为方先生做一点事,是我的荣幸。”
……
正当阳刃等人谋划着营救方源时,方源正在宫城中与宋君盘算着如何搅黄张鸿的阴谋。
方源问道:“张鸿心思缜密,谋划细致,他敢如此肆无忌惮的在宋国策划动乱,除了您的支持以外,想必还有其他依仗吧?”
宋君道:“寡人曾经许诺张鸿,允许他携带一支千人之军进入商丘。只不过为了掩人耳目,防止其他人发现,这支魏军全都扮作南来北往的商队分批入城。”
方源微微点头:“这么说的话,这支魏军大概快要在商丘集结完毕了。”
宋君问道:“先生是怎么知道的呢?”
方源道:“张鸿行事谨慎,如果不是军队将要集结完毕,绝不会将我抓进宫城。我虽然没有多少才能,但在外小有名气。
如果贸然将我逮捕,绝对会引起宋国大夫们的注意,这就等于是打草惊蛇了。
如果按照这个想法推论下去,张鸿的动手时间最晚不会超过明天。”
宋君急道:“那可如何是好?如今商丘守备空虚,寡人之前为了削弱亲楚派官员的势力,听取了张鸿的建议,将商丘守军中的大半调离了驻地。
如果张鸿将在最近两天动手,怕是寡人的调兵谕令还未抵达军营,商丘的大政就已经遭到颠覆。”
方源道:“大王稍安勿躁。您之前说,魏军为了掩人耳目扮作商队入城。而商丘城守备森严,对于入城商队都要按照一定制度查验货品,所以他们必定无法携带齐整装备入城。
就算这支魏军选取的都是精兵悍将,缺少了武器装备,也不过是比寻常百姓力气大上一些、纪律严明一些。但仅凭这些,是无法击败宋国的。”
宋君问道:“方先生想出办法了吗?”
方源又问:“宫城之中负责守备的卫士,是否可以相信?”
宋君道:“寡人虽然昏庸,但还不至于将宫城的控制权也一并交给魏国人。”
方源回道:“请问您已经释放了乐同、向正两位夫子了吗?”
宋君点头道:“张鸿说,此时释放二位夫子可以麻痹亲楚派系的神经,所以寡人已经下令释放了他们。只不过他们的宅邸周围,都有张鸿安插的魏军探子监视。”
方源问道:“张鸿原先的计划又是怎样的呢?”
宋君回道:“张鸿先是建议寡人将方先生您请到宫城,然后他再派人在市井中放出寡人逮捕您的假消息。
再派一伙人去怂恿商丘的儒生们去联络乐同、向正等人,要求他们出兵去救援方先生您。
这样一来,无论他们答不答应,都会留下乐同、向正曾经密谋作乱的证据。
随后,张鸿会派一伙人打着二位夫子的旗号,带领受到蛊惑的商丘儒生前来围攻宫城,彻底坐实两位夫子犯上作乱的事实。
之后,寡人会将方先生您释放,以此向国人证明,寡人并没有谋害方先生您的心思。
随后寡人就可以配合魏军,名正言顺的以讨伐乱党的理由诛灭亲楚派系了。”
方源听完张鸿的计划,忍不住念了声:“真是用心歹毒啊!”
宋君问道:“先生可有破解之法?”
方源想了想,回答道:“可以破解,只不过此举需要乐同、向正二位夫子的协助。”
宋君犹豫道:“可,寡人刚刚得罪过二位夫子,他们会帮助寡人吗?”
他在宫殿之内踱步,思索了一阵,忽然咬牙道:“这样吧。如果二位夫子愿意帮我,待到事成,我再加封他们一人一个千户之邑。”
方源摇头叹息道:“要想二位夫子帮忙,何必那么麻烦呢?如果君侯您依然抱着这样的想法,我觉得您还是按照张鸿的计策行事好了。”
宋君大惑不解:“方先生这是何意?”
方源回道:“《三略》有言:清白之士,不可以爵禄得。
节义之士,不可以威刑胁。
故明君求贤,必观其所以而致焉。
致清白之士,修其礼。
致节义之士,修其道。
(品德高尚的人,是无法用爵禄收买的。
讲究节操的人,是无法用威刑屈服的。
所以圣明的君主征求贤人,必须根据他们的志趣来罗致。
网罗品德高尚的人,要讲究礼节。
网罗崇尚节操的人,要依靠道义)
对待智者、勇者、愚者、贪者的招揽方法各有不同,土地与爵禄是招揽寻常人与贪婪者的方法。
如果您一味地依靠这两种事物来招揽人才,久而久之,您的国家里就全都是追逐土地与爵禄的人了。
乐同与向正两位夫子,他们出身宋国卿族,历代宋君给乐氏与向氏的封赏多不胜数,赠送给他们的土地不计其数。
每到春天播种的时候,他们总会以微薄的田税将土地出借给百姓耕种。
即便如此,到了秋天收获的时候,收获的稻米还是盈满谷仓,多的几乎从大门中溢出来了。
他们缺少的是土地和财货吗?
他们缺少的是您的礼节与道义啊!
以二位夫子的智慧,他们难道不知道规劝您会得到惩罚吗?
但即便明知会受罚,他们依然会为了百姓生计向您谏言。
所以说,到底应当如何向二位夫子寻求帮助,您现在明白了吗?”
宋君汗颜的摘下帽子,向方源致歉道:“您所言极是。寡人这就亲笔修书,向二位夫子表达歉意,同时将魏国意图颠覆我国朝政的阴谋如实告知。
方先生您看,这样做的话,可以求得二位夫子的原谅了吗?”
方源拜道:“君侯深明大义,只要您可以一直这样做下去,宋国的忠诚死节之士就都会愿意听从您的调遣了。”
正在此时,宫殿外突然有人通传:“启禀君侯,魏王子群求见。”
魏王子群?
魏群?
方源灵机一动,忽然起身向宋君道:“请君侯务必将他拖延在宫城之内,切莫让他离开。我这就携带您的书信,动身前往二位夫子府上。”
宋君此时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方源的身上,自然是满口答应。
“方先生放心,我定当竭尽全力。”
方源从宋君那里借了几件侍卫的衣衫换上,又从后宫中取了些用稻米碾碎制成的白粉用来化妆掩面,直到确认准备完毕后,方源这才走出宫殿。
谁知刚刚走过一处墙根,方源忽然感觉视线一黑,仿佛被什么东西突然罩住了。
紧接着便听见几声熟悉的嗓音。
“子坚,你动手的时候注意分寸,打晕了就行。咱们要的是衣服,千万别把人给杀了。”
“放心,我手下有分寸。你让杨素快去再物色两个落单的,咱们总共三个人,一身衣服可不够分的。”
“我杨素一世英名,怎么就能跟着你们当了贼呢?”
“少废话,你就说你去不去吧?”
方源听到这几声,立马明白套他麻袋的是谁,他赶忙喊道:“别动手,是我!”
兴许是这一嗓子奏效了,套着他脑袋的麻袋终于被摘了下来。
方源的视野刚刚重现光明,便看见了阳刃、冯通和杨素三张熟悉的脸。
冯通大喜过望道:“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得来全不费工夫!刚刚下手,就撞见方先生了,咱们快跑吧!”
谁知阳刃看见了方源的脸,却没有半点高兴的意思,反而狐疑的问道:“你,是方先生吗?”
方源听到这话,顿时恼火:“这还能有假吗?脸上多抹了点粉,你们就认不出来了吗?”
三人见到方源这个反应,竟然谁都没说话,而是彼此互视一眼,他们从对方的眼中都看到了怀疑。
没办法,谁让尘世书生说,小说家可以让故事中的人物来到现世呢?
阳刃喃喃自语道:“方先生堂堂七尺男儿,从不涂脂抹粉。”
杨素也怀疑道:“方先生从商会离开时,明明穿的是一身儒生长袍,怎么会换了侍卫服呢?”
冯通更是直接拎着方源的衣领逼问道:“说!你把真正的方先生藏哪儿了?”
方源被他们这突如其来的一出弄得脑袋发懵,他反问道:“不是,你们今天这是演的哪一出啊?我就是方源,方源就是我,这还能有假冒的吗?”
阳刃问道:“那你怎么能证明你就是你呢?”
阳刃这个问题一问出来,方源登时被他问住了。
怎么证明我是我?
“你们今天有点不对劲啊,难不成你们也中邪了?”
阳刃怒道:“明明是你不对劲,方先生向来温文尔雅,怎么会无端生气呢?你肯定是假的!
别以为披了一副方先生的皮囊,就能蒙混过关、瞒天过海。你一个小说家故事里衍生出的妖类,也敢盗取方先生的声名?”
方源越听越迷糊,他只得将他在宫城之中与宋君、张鸿交涉的信息说了出来。
费了半天的力气总算将他涂脂抹粉和易容变装的事情交代清楚,可阳刃等人还是犹豫不决。
他们三人聚成一团合计道:“这种多管闲事的行为,听起来倒像是方先生能做出来的事情,难道这个真的是方先生?
可如果一切都是张鸿策划,那为什么张鸿还要派魏群来营救方先生呢?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方源也同样在思索着这个问题,忽然他的脑海中灵光一现。
“真是够毒的啊!”
阳刃等人回头看他:“你想明白了?”
方源为他们解说道:“按照张鸿的计划,当群情激奋的儒生们围攻宫城时,宋君需要将我释放来证实他并未谋害我本人。
但如果你们将我救走,那宋君也就交不出人……这样的话……”
经过方源的解释,三人也终于明白了过来。
宋君如果交不出人,就只能凭借武力镇压儒生,虽然他依然可以依仗魏军的武力扫清反对派。
但那么做的话,也就失去了名正言顺诛灭乱党的大义名头,同时也坐实了宋君暴虐不仁、迫害贤人的名号。
到了那时,宋君既没有亲楚的一众贤臣能用,又失去了民众的拥护,那就只能抱紧魏国的大腿一条道走到黑。
从今往后,魏国说一是一,说二是二。
不管魏国人干什么,宋君也都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而在方源一番分析后,阳刃等人终于也开始慢慢相信了方源的身份。
“这等智慧,应当是方先生本人不错了吧?”
“我感觉还要再观察观察。”
方源道:“不管你们观察不观察。当务之急是赶紧带我离开宫城,前往乐同与向正两位夫子的宅邸,戳穿张鸿的阴谋诡计。
张鸿派出魏群,此举说明他很快就要发难了。
你们先带我离开宫城,待到我与两位夫子通过气后,然后再去通知魏群,告诉他我已经脱身。
让魏群把消息带给张鸿,让张鸿误判局势,则大事可成!”
阳刃等人闻言忙不迭的点头,随后便按照方源的吩咐,由阳刃护送方源离开宫城,而杨素与冯通则留在宫城中麻痹魏群。
方源与阳刃重新打扮一番后,便按照之前方源和宋君商量的计划,混在给宫城送水的车队中溜出宫城,防止被张鸿布设在附近的耳目探查。
等一离开监视范围,阳刃便带着方源来到乐正的宅邸附近,利用阳刃的老本行——墨家遁法进入乐正的宅院之中。
方源只觉得眼前一阵模糊,须臾之间眼前场景顿时变化,紧接着,他便感觉到一柄冰凉的剑锋搭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一道严肃的嗓音在方源的背后响起:“你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