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许沉默。

沈晚宁喉头哽咽，复而抽泣，她蜷缩在棉被之中，终于再也忍不住失声嚎啕。

“为何……”她悲恸着，蜷缩着呜咽道：“为何是你，为何偏偏是你。”

楚衍知抬手，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柔声道：“我错了，是我不好，你打我骂我都行，只要你肯回头看看我，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他恨不能做尽一切，去弥补自己带给沈晚宁的伤害。

但他从不曾后悔这样做。

因为唯有这样，沈晚宁才能活，她才能如此鲜活地留在他身边。

他别无他法，他只能用如此狠毒、残忍的方式，笨拙、贪婪地将她留在身边。

“晚宁。”他终是忍不住落泪。

“你回头看看我，放下一切，我们重头开始，好不好？”

长生殿前，海棠树下。

调皮的晚宁公主朝着他招手，非要骑在他的肩上去拿树上的鸟窝。

因为踩到了泥坑，他把公主给摔了。

公主没有哭，只是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调笑道：“你这个小侍卫，长得人高马大，白白净净的，怎么力气这么小？”

身旁的太监低声解释道：“公主，这不是侍卫，这是楚将军家中长子，楚衍知。”

公主抬起头看向他，桃花般的眼眸微微睁大，树下的少年笑了笑，两三下爬到树上，取下了树上的鸟巢，递到了她的手上，笑道：“微臣楚衍知，拜见公主，公主千岁。”

转眼间，五年过去了。

他厚颜无耻地请求她，不要怪他，不要怨他。

楚衍知抬手，掀开被子，冰凉的指尖落在了沈晚宁的脸上，轻轻地拭去她脸上的泪痕。

半晌，沈晚宁出声道：“你让我走吧。”

楚衍知蹙眉，轻声道：“走？你要去哪？你能去哪儿？”

“去哪儿都好。”

他愣了愣，俯身将自己的下巴轻放在她的肩上，有些孤立无援地重复道：“去哪儿都好……留在我身边就是不好。”

沈晚宁吸了吸鼻子，道：“你身边，已经没有我的位子了。”

楚衍知愣住，凝声道：“是谁告诉你的？”

沈晚宁起身，缩在床的一角，有些无助地叹出一口气：“怎么？你打算一辈子将我困在这个小院子里面瞒我一辈子吗？”

“我没有。”楚衍知沉声道：“我同她成亲，是因为我父皇……”

他顿了顿，改口道：“我父亲答应我会赦免你。”

沈晚宁闻言出神须臾，忽而笑了。

她笑起来是很好看的，仿若冰天雪地中海棠花绽放那般温柔璀璨。

可此刻，她的笑容是那么悲怆。

“赦免我？”她喃喃道：“然后呢，允许你纳我为妾吗？”

楚衍知眉心抽动，沉声道：“是，只有这样你才能活下去，你只有留在我身边才能安安稳稳地活下去。”

“活下去……”

沈晚宁抬眸望着他，苦笑道：“你可知，我的心早就死了。”

楚衍知目光灼灼地盯着她，而后下床，跪在了地上，长磕而下。

“从今往后，我会爱你，敬你，一生一世待你好，你……”他喉结攒动，颤声道：“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沈晚宁摇了摇头，道：“我从未怪你。”

她双手摩挲着棉被，良久出神，脸色渐渐苍白：“你让我走吧，我已不再是公主，你也迎娶了妻子，你若强行将我留在你身边，我会死的。”

楚衍知直直地跪在地上，抬眸看她强行欢笑道：“是不是无论我做什么都不能你都不愿留在我身边了？”

“……”

沈晚宁垂落眼帘，无声应答。

楚衍知点了点头，迟迟未起身，不知跪了多久，待到夜色微微泛白之时他才晃晃悠悠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的腿已经跪麻了，他踉跄着坐到床边，微微俯身轻轻地在沈晚宁的额间留下一吻，而后微微笑道：“既然你不愿留在我身边，明日……不，今日入夜后，我送你出城。”

话落，他站起身，头也不敢回地离开了屋中。

……

入夜后，一辆马车自衡王府后门离开，一路向南，出了城，朝着南方去了。

楚衍知骑着马立于城门处遥遥地望着那远去的马车，脸上明明是笑着的，可不知为何，却忍不住热泪盈眶。

忽然，马车停下。

马车中的人掀开帘子，探出头来，深深地望了他一眼。

而后，马车远去，直至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