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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没人睡得着,跟着初吉回到初家的陈家媛,一个人坐在简慧兰为她安排的房间里,一坐,就坐到天亮。
其实爱情,究竟有什么意义呢?就像她一直认为自己是爱初吉的,可是她与陈苏接触的短短几个月中,难道就真的是变了心,转了性?不是,或许她从来都不懂爱情真正的意义,只是在茫茫的大海中,找一个可以停靠的港口,新的船只来了,她就要走了。对初吉,对陈苏,都是一样。这些天她也曾怀疑过自己是不是喜欢了刘术君,但答案是否定的。也许连最初对初吉的感情,也只是自己构想出来的一种状态,毕竟,一个人是孤独,两个人才有寂寞可言吧。 初吉也在自己的房间里很晚才睡着,曾经一念执着的想要娶叶婧,是他认为的爱,独一无二的爱,可偏偏在他认为可以爱上了魏然以外的人,并为之而欢喜的时候,陈家媛忽然出现了。 也就是那个时间,那个酒壶也出现了。如果说睹物思人,莫不如说物是人非。看着酒壶,过去的种种历历在目,是啊,他不想承认,他对陈家媛至少有过特别的感觉,是再多人出现都不能相提并论的,哪怕是当下他认为最重要的叶婧。 然而这一切的一切,都在他结婚的那天,彻底的推向了另一个局面。会有男人可以接受自己的女人,被人录下那样的视频吗?初吉不知道别人会不会接受,至少他不接受,并且觉得恶心至极,那个曾在他面前恨不得冰清玉洁的女人,在别人那里,欲罢不能?这太讽刺了,更让他接受不了的,是他从小被灌输的家风和门面,他之所以接受叶婧,也只是因为一个男人阴差阳错的接了陈家媛的电话,这一切就像是上天跟他开了玩笑罢了。 为了避开叶婧,他去了陈苏的房子,一进门,就是那张令他迷惑的照片,他与苏秋末接触的时间并不多,可是他从畏惧这女人的目光,到注视着她的照片,那照片像是有魔力一样,让他不得不浮想翩翩,想的不是在这个女人身上游走,而是她究竟是谁?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像一个他不愿想起的故人。然而苏秋末目光停留的地方,是水中倒映的月亮,被水波扭曲的月亮是否还是天空中本来的月亮呢?他只觉得苏秋末嘴角的上扬,是一种嘲笑,嘲笑那些心里扭曲却全然不知的人们,所以他最初的畏惧,是来自这里吗? 当他对苏秋末的照片久久不能释怀的时候,陈家媛再次出现,有些人就像苏秋末口中说的刚刚好,要不是那天陈家媛刚好出现,也许,那陈年旧事,就真的过了。 他以为,是缘分推动他们必须在一起,他也曾害怕过,可究竟是最后被爷爷成功洗脑,还是他真的深爱陈家媛,他自己已经分不清了,只是骨子里,他希望,她幸福就好,哪怕与他无关。 王城象说的对,即便不用王城象说,他也清楚他那个从不甘心屈服的爷爷势必在李佬走后会拿回他的棋子,除非有另一个可以代替。偏偏这个除非,是他最不想伤害的人,挣扎到他看到那辆车佬曾经玩笑送给他的车,真心还是假意,他都不愿再去分辨了,委屈陈家媛嫁给他,算不上两全其美的办法,但他愿意用后半生去弥补她,他此刻的愿意,是真心的。 当叶婧知道陈家媛被初吉带回来了,她在房间的沙发上怔怔出神,她没有出去迎接这个即将与自己分享丈夫的女人,她所有的怨恨一并迸发出来,肚子痛,是最好的理由,没有人可以反驳她,她甚至想离开这个处处算计的家,很多次她拿起手机,想要告诉那个她唯一的朋友,带我走吧。但是爱消失了,恨依然在。 她紧紧地握住手机,眼中充满了仇恨,那颗种子,在她听到初老爷子和陈苏的对话起就已经开始发芽,今天彻底的开出了花,她恨这里所有的人,甚至那个远在上海的苏秋末,她也一样恨之入骨。 你们这群打心眼里瞧不起平民的富贵人家,自以为是的觉得你们有多尊贵,其实不过就是一群被利益反噬的奴隶。用践踏别人的尊严来换取你们想要的美好家园,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叶婧看着床头柜上摆放的照片,她最应该恨这个男人,可偏偏,每当看到这个男人,她就会想起苏秋末说的话,她更恨苏秋末,然而最恨的,还是那个楚楚可怜的陈家媛。 如今,她只有肚子里这块肉了,她也只剩下这个了,她低下头,充满怨气的对着她的肚子说,“你一定要记住,让你来到这个世上的人,是最没有良心,最薄情寡性的男人,你现在要恨他,以后更要恨他,除了他,你还要记恨很多人,我会一一让你见到,将来,只要有机会,你要挨个报复,让他们后悔把你留在这个世上最脏的地方。”王城象早早来到火车站,早上5点半,他看到一辆军绿色的吉普,下车后确认是李英俊,确实他是最没资格参与其中的人,可车佬总算帮过他,忘恩负义的事情,他做不出。跟着李英俊走到接站口,两个本就不熟悉的人,没有刻意去打开话匣子,哪怕他们都善于交际,毕竟当下发生的又不是喜事,寒暄都是多余的。 当列车驶入清城站,程岚用严淑芸送她的银簪将头发盘起,她不知道为什么离开清城那天,婆婆要送她这枚银簪,只是婆婆再三嘱咐,这银簪要戴上一年。两个人没带行李,轻装上阵。她拍了拍浅浅入睡的车佬,柔声道,“到站了。”
车佬睡眼蒙眬看着程岚泛红的眼睛,关切道,“傻丫头,你是不是一夜没睡。”
“我怕坐过站了,总要有个人醒着。”
“到家之后,你必须好好睡一觉。”
程岚轻轻点头,欲言又止,她摸了摸手上的玉镯,看向车窗。 当火车稳稳地停下,所有人一拥而出,车佬握着程岚的手,等着最后下车,再急,也不差这一两分钟,反正已经到了清城,风浪还能比现在的人群少吗? 两个人不紧不慢的走出火车,出口的位置,站着三个身穿白衣服的青年,站在最中间的,是一位俊朗不凡的青年,那双英气逼人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车佬。 程岚拉住车佬,两个人站在原地,车佬也看到对面的男人来者不善。 当乘客们陆续离开了站台,甚至连火车上的服务人员都逃荒一般的离开了,车佬意识到,这个男人应该程岚在京城的未婚夫。想到他的背景,车佬明白,即便自己的父辈和平辈中,都是清城要职,也敌不过对方身后的力量。可他不能放开程岚的手,那是早在银川,他就承诺过,这一抱,就是一辈子。他看向程岚,然而她也在深情的望着自己,那一刻,她心如磐石,他自岿然不动。 男人走向他们,身后的两个人站的笔直,眼中都露着杀气,虎视眈眈的盯着车佬。 男人停在程岚面前,挂起绅士般的笑容,说,“我一直在找你。”
“我知道。”
程岚平静道。
男人开门见山,不容拒绝的说道,“跟我回去,我保证,程李两家二十年富贵。”程岚紧紧地握住车佬的手,对男人坚定道,“我已经是李英锦的妻子了,不会跟任何人走。至于程家,他们的死活,与我无关了。”
男人像是听到意料中的话一般,嘴角依旧挂着弧度,极为不屑的瞥了一眼李英锦,继续对程岚说,“你知不知道,你是我一生中,最爱的女人。”
程岚轻视一笑,讥讽道,“张宝钏,你是不是电影看多了,我们见过几次面?说过几句话?你了解我多少,就说最爱我?你不觉得很可笑吗?”
张宝钏摇了摇头,认真道,“我对你一见钟情,这没什么丢人的,当初你对我讲述你和李英锦的过去,我没计较过,每个人都有过去,我不在乎,别说你嫁给他了,就是你给他生了孩子,我照样爱你,照样娶你。”
“过去,是过去,但有些人,打心眼里过不去,就只能执着下去,我不管你对我是真心还是假意,我不会跟你走的,这辈子,我只做李英锦的妻子,生是李家人,死,是李家鬼。”
说着,她看向身旁的李英锦,似乎只有望着他,程岚的眼中才有满天星辰,那无尽的温存,只能给他一个人。
李英锦握紧程岚的手,朝着车站出口的方向走,没走几步,对面站着的两个男人,几个箭步跑过来,李英锦本能的将程岚护在身后,连躲两次正面的攻击,随着程岚松开他的手,他两下打倒了他正前方的男子,另外一个男子趁着他不备,从侧面一个鞭腿踢在他的软肋,他顾不上防守,一拳打在男子的鼻梁,对方瞬间鼻血飞溅,被打倒的男子爬起来抱住李英锦。以一敌二面对两个带着功底来的家伙,他忽然想到自小就被爷爷逼着练的太极拳,迈开左腿,稳住自己,气运丹田,一套行云流水的借力打力,任他们各种花式进攻,他只一招四两拨千斤。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冈。眼前这两个不是拦路虎,而是阻碍他去送爷爷最后一程的玻璃门,看似坚硬,实则不堪一击,他眼中升起了杀气,忽然,他的后脑被硬物顶住。 张宝钏冷笑道,“听闻李忠良一手太极打得不错,没想到,他的孙子,竟然继承了他的衣钵,你这套陈氏太极拳打起架来,挺好用的,你放心,我是一早就打听好了,你有这一手功夫,随身带两个进来,算不上好的,门外还有几个雇佣兵等着你。啧啧。不过我忽然想直接一点,试试你这功夫能不能抗住子弹?”车站外面的王城象和李英俊,看着空荡荡的出站口,听到广播,所有列车晚点预计一小时,他们似乎察觉到不对,两个人对视后,一同朝着出站口跑去。 站台上,两个被打倒的青年踉跄的试图站起来,挣扎片刻,只是勉强坐起来,太极拳看似绵软无力,实则借力打力,刚柔并进,毕竟他们都是血肉之躯,李英锦最后几乎起了杀念,下了狠手,其中一个先冲起的青年,胳膊应该已经断了。 李英锦转过身,看向身边的程岚,她那张美到不可方物的脸上,没有丝毫畏惧,眼中无比的坚定,她对着李英锦点点头,对他莞尔一笑,那双充满红血丝的眼中,依旧坚定且温柔。 他看了看头上的枪,鄙夷的看着张宝钏,说,“你开枪。”
他无意挑衅,只是这份爱,太难得,如果注定要生离,那他宁愿死别。人总要自私一次,为了程岚,值得。
张宝钏只觉得自己受到了奇耻大辱,这三个字充满了挑衅,单凭质疑他有没有胆量为爱冲动,这一枪他就必须开,只是当他准备扣动扳机的时候,余光中,程岚将手缓缓的抬起,她从头上取下严淑芸送她的银簪,瞬间散落的长发随风摆动着,如初见她一般。她将银簪放在自己的喉咙上,对着张宝钏冷冷一笑。张宝钏想都没想,扔掉手枪,握住程岚的手,怒声道,“为了他,你连命都不要,值得吗?”程岚那双美到无可挑剔的眼睛冷冷的看着他,很快,又变得柔和且坚定,她平静道,“我知道,我阻止不了你开枪,但我可以陪他一起死。至于值不值得,对我来说,都不及他。”
张宝钏看着程岚颈上被划破的伤口,再看向一脸坦然的李英锦,似乎自己从一开始,就是多余的。就像初次见面,程岚绘声绘色的讲述着她与李英锦定情的画面。似乎在程岚的世界里,他只是一位听众,听着她怀念一个很重要的人。他将程岚手中的银簪抢下,紧握在手,无力道,“我成全你们。”
李英俊和王城象鼻青脸肿的跑到了站台,两个人走到李英锦的身旁,看到地上的两个人,和不远处的手枪,再看向程岚颈上的伤口,不难想象,是她平息了一切,即便源头也是她。 张宝钏看着对面的三个人,想到这个男人,是程岚不顾一切的选择,即便被枪顶着头,依然毫无畏惧坦然面对,还有他身边站着那两位仗义的兄弟,必然是打倒了外面几个他手下的精英才进得来这里。原本被他轻视的李英锦,或多或少让他心中产生了些许不一样的感觉。 他不是跋扈的人,也没有抢东西的习惯,只是本能的认为,是李英锦抢走了他喜欢的人。起初他不相信,还有人比自己更爱程岚,当他看到程岚望着李英锦的目光,他发自内心的嫉妒,她从未如此看过自己。 当李英锦与他的两个手下打斗时,程岚出奇的平静,让张宝钏有些诧异,同时在两个手下倒地后,被嫉妒冲昏头脑的他掏出枪,起初只是想让程岚明白,面对生死,人人都会畏惧,他想让程岚明白,李英锦不够爱她,甚至希望李英锦像个懦夫一样的跪地求饶,这样他便可以顺理成章的带走程岚,但是他没想到,他们早已计划好了共同面对生死。他不希望那朵在他心中绽放的昙花,只是一现了事,他希望,她可以一直绽放,永不枯萎,哪怕,是为了别人。 他最终选择了成全,也不得不承认,站在程岚身边的男人,也许,只有李英锦,只有他才配站在程岚身边吧。 他对李英锦恳切道,“别苦了程岚,我祝你们幸福。”
说完,他不舍的望向程岚,他是真的对她一见倾心,再见倾情。
当他得知,自己将要娶到这个让他二十八年来第一个动心动情的女人时,他把自己想象成这世上最幸运的男人。哪怕他原本就是幸运到无人能敌,高贵的出身,聪颖的天资,自小被家人保护的很好,加上陈春生这位舅舅言传身教的把他培养成一位国之栋梁,幸运似乎一直都围绕着他。可是偏偏,他最想要的爱人,悄悄地走了,像人间蒸发一样,消失在他的世界里,怎么也找不到。终于,他知道了她在哪里,他只是想把她带走保护起来。可惜,他不是她要的那个人。 张宝钏不忍心程岚受一点伤害,可偏偏,最能对她造成伤害的人,又是自己的这份情。以后,除了远观和祝福,他再也做不到什么了。手中握着从程岚手上抢下来的银簪,也许,他唯一能拿走的,就是这支银簪,证明他曾爱过一个女人,那女人也愿意为了爱不顾一切,只是,不爱他而已。 两个手下踉跄的跟着他一同离开了站台。 王城象连忙跑过去把枪捡起来,心中一惊,小声道,“这是来真的。”他将子弹全部退出来,交给李英俊。
车佬关切道,“伤口深不深?”程岚莞尔一笑,摇了摇头。 李英俊小心翼翼的将枪收好,一脸委屈的像个孩子一样哽咽道,“哥,你是不疯了,要是他真一枪蹦了你,你叫咱妈怎么活,嫂子还不是被他抢走。”
“三十岁的人,动不动就掉眼泪,也不嫌丢人。”
车佬嘴上说着嫌弃,可心中却无比的暖。
程岚柔声道,“我们快回去吧,爷爷等咱们呢。”程岚对王城象投来友善的目光,感激道,“大象,谢谢你。”
车佬伸出手,王城象紧紧地握上去,玩笑道,“脸都给我打肿了,回家不知道怎么跟那两个女人交代,不如你们收留我几天吧。”
车佬看向王城象和弟弟,感激道,“兄弟,不言谢了。”
程岚的眼中带着几分惋惜,她清楚那银簪的意义了,那也许是她唯一能给张宝钏的东西了,接下来,究竟还要面对多少个张宝钏,她想,都不重要了,早就想到了会有这么一天,早点到来,早点结束吧。 王城象重重的呼出一口气,心中暗想:总算是过了一关,后面还有多少关,还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吧。只盼着经历了磨难,能成全了他们,毕竟有情人终成眷属,是件多么不容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