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潇的母亲阮霞到了医院后，看到儿子躺在病床上睡得安逸，她支开其他人，硬生生几巴掌把杨潇打醒。“妈，你干什么？”

“你是不是疯了？”

阮霞怒斥道。杨潇闭上眼睛，不耐烦道，“当初你们说让我去闹现场，现在我闹了，又挨打，又挨骂。”

“我只是让你去搞臭叶婧，你搞这么严重，初家的脸，都丢光了。”

“妈，我做的事情还没有搞臭她吗？”

杨潇将枕头垫在身后，一脸的不屑说，“她是初家儿媳妇，搞她就等于搞初家，这些你不可能不知道。我能怎么搞她，除了这样，我还能怎么搞她？现在事情发生了，你怕那个姓简的女人找你麻烦，找你的后台摆平去啊。”

阮霞不去看这个败家儿子，走到沙发前面坐下，似乎整件事从一开始，就是她背后那个人，试图拉着她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她确实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会做出这么荒唐的事情，本来以为自己那个嚣张跋扈的儿子，只是泼一些脏水到初家儿媳妇的身上，那么最后她再给简慧兰一个大大的面子，一边帮助了简慧兰，一边也达到了另一个人的目的。可谁能想到，杨潇把事情做绝了，无形中得罪了那个最善妒的简慧兰。她再次看向若无其事的杨潇，问，“当初我要你去找王城象的时候，他怎么说？”

“能怎么说，就是大势已去，不想再趟浑水。”

“我实在是不明白，我跟你爸爸怎么能生出你这么个没脑子的儿子，果然，养不教父之过。”

说完，她气冲冲的摔门离开了病房。听到了关门声，杨潇冷哼一声，拨打了一个号码，说，“你这步棋够狠的。”

电话里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女人阴沉道，“是她举棋不定，你这做儿子的，怎么也要推她一把。”

“你就那么确定，初家很快就完了？”

杨潇问。“看吧。”

女人挂断了电话。杨潇不知道远在深圳的父亲为什么要自己和这个女人连成一线，虽然他们并不在意清城的一切，但是他们都知道母亲苦苦经营着。他不想猜测母亲究竟是哪位大佬的女人，或者，真的是凭实力的那一位，可是从小和父亲在深圳珠海打拼，他始终还是更偏向于自己的父亲。当初究竟是有人赶走了他的父亲，还是他自己想离开，老人们不提，他总不好问。报仇，谈不上，团聚，他不信，剩下的，唯有利益了吧。我们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会变成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可不同的经历，始终会将不同的人带入偏离的轨道，最终，坚守住自己的人，少之又少。初吉和叶婧回到了初家，老爷子把初吉叫到书房谈了很久。留下叶婧一个人在这个陌生的房间里，窗户上贴着大红喜字，多么讽刺啊，可这一天，她并不觉得有什么值得欢喜的。她打给苏秋末，可是电话不在服务区，她知道，那女人又玩流浪去了。她想不通为什么在这个本应该值得纪念的日子，苏秋末竟然一个人离开，如果有她在，叶婧能想象到，那个单薄的女人，能带着她离开，或者根本就不会有这些事发生，她的口袋里，还有祁东来给她的红包，皱皱巴巴的红包里装着520块钱，她看着那张黄色的20元钱，想起他们一起挤在出租屋的日子。也许祁东来曾经给过她全部的爱，但是没有面包，爱情又不能吃，她恨透了每个月的那几天，一堆信用卡来回刷钱，只为了还上个月的欠款。明明说好的攒钱买房子，最后甚至连800块钱的房租都交不起，厕所坏了她要自己去修，每天爬着7层楼，冬天交不起采暖费，两个人只能挤在床上点着电褥子取暖。她不是不能吃苦，可她还有个多病的父亲，没办法，她必须离开祁东来，分开没多久，在张汉中的公司遇到了杨潇，这个男人满足了她对于物质的一切追求，可是他不止她一个女人，娶她回家只是因为她比其他女人干净，可以为他生个孩子。她本来可以接受到，但当她知道自己可能是下一个张太太，除了孩子什么都没有的时候，她果断离开了杨潇。因为她知道，即便她只能走那样的路，那么也要找一个能给她高贵身份的男人。应该遇见的人是陈苏，可当她看到初吉，她知道，那个经常被张太太挂在嘴边的初家，是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张晓菲曾经说过，初吉结过很多次婚，天天换女人，年年换新娘。她开始也没打算和初吉发展到什么样的程度，但是她知道，在这个人身上，她能得到爱情是最好的，得不到，利益也可以。如愿了吗？如今的自己，给当年犯下的错，还了一笔巨债。她问自己，当初扔下了祁东来，现在得到的，就真的是她想要的吗？听到脚步声，她将红包重新封好，放回自己的兜里。初吉打开门，看到梨花带雨的叶婧，犹豫很久，还是走到她的身边，说，“别放在心上了，我不会在意的。”

叶婧苦笑，问，“那陈家媛呢？你是不是以为我不知道，你今天说的话，都是对她说的？”

“婚已经结了，我也已经选了，今天来得所有人都认为是你，你那么计较干嘛？”

叶婧被初吉的眼神吓到了，她从不觉得初吉是个城府很深的男人，但是当她看到初吉此刻的眼神。她的内心开始剧烈的挣扎，想到今天发生的事情，和过去的点点滴滴，很快她把自己叫醒了，曾经的快乐、悲伤、挣扎连同最后的那点愧疚，都烟消云散了。她学着今天看到那些所谓的高贵夫人们的样子，从容道，“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

“放心吧，傻丫头，照顾好肚子里的宝宝，做好儿媳的本分，我一定会尽到丈夫的责任。爷爷已经给妈妈说了，不要为难你，不用担心今天的事情了。”

说完，初吉将叶婧揽在怀里，眼神变得阴沉起来。我买了一些吃的东西给刘术君就离开了医院，不知道为什么，我今天很想看一眼苏秋末，可我知道她一定不在清城，我想打给她，可电话号码已经被我删掉了。想想，其实没有她的电话号码，没见到她反而是件好事，如果她今天来了，那么发生这样的事情，她会怎么处理呢？我忽然觉得，杨潇做的事情，似乎有违常理。更奇怪的是，我并没有收到关于叶婧的视频，难道他只是发给了圈子里的人？由于事情涉及初吉，所以我不方便开口去问，正在我想的时候，王城象打电话给我，“陈苏，约个地方，谈谈？”

我正在想着怎么拒绝他的时候，他笑道，“该不会又在摸鼻子吧。”

“去我公司。”

我是万万没想到，这个时间郭程程竟然还没走，她看到我，也是一惊，问，“陈总，这么晚，你回来做什么？”

“约了个朋友。”

我说。“我去给你们冲咖啡。”

“不用了，你回去吧，对了，今天陈家媛晚上不回去睡了。”

她像是明白的样子，拿起她刚刚买的一身logo的LV，离开了办公室。等了没多久，王城象来了，公司唯一亮灯的房间就是会客室，他走过来，看到我对着建城地产的大楼发呆，开门见山，“今天，你怎么看？”

我怎么看，我能看明白什么，如果他是我，看到那个叫祁东来的男人和叶婧的对话，又看到初吉异样的行为，再看到大高个一拳打到杨潇的震撼，最后还看到一个藏在初吉心里的陈家媛一病不起。这一天里，我都经历了什么啊，关我屁事啊。我实在是提不起兴趣，不耐烦道，“你们圈子里的事，能不能别总带上我，我没那么多脑细胞跟你们浪费。”

他被我的反应吓到了，一向不问世事的我，从前在他的印象中，是个一心撇开圈子独立生长的小树苗，如今并没有壮大到供人乘凉，所以在他的理解中，我还是那个谦逊有礼的局外人，没资本跟他这样说话。很快，他勾起唇畔，说，“我的意思是，你会不会也觉得是我在搞鬼？”

“你？”

我又一次进入了一个蒙圈状态，问道，“那你为什么这么做？”

“如果是我，那一定是我想离开这个圈子，但可惜不是我。”

“大象我真的不想跟你浪费时间，这一天对我来说真的很烦，所以我不想再去回顾，如果你约我只是为了回顾今天的事情，或者带我分析个中的利弊，我想，我们没必要再聊下去。”

王城象嘴角挂起了自信的弧度，问，“如果，关系到陈叔叔呢？”

“关我爸什么事？”

“正常情况下，所有人都会把事情联想到我的身上，连车佬都问过我。但是，反观受益，不排除陈叔叔，这不是我一个人的想法。毕竟那个着急离开圈子的人，做些什么过格的事情，似乎都不过格，你觉得呢？”

“你不用在这阴阳怪气的跟我含沙射影，我告诉你，我爸已经决定带我妈妈去环游世界了，我爸跟你们的父母不一样，他身上的腰伤腿伤怎么来的，我不知道，但是常年的病痛，我却看得很清楚。还有我妈，从我出生开始，她就一直在吃苦，真正的好日子，也就是这十来年的光景，没你们母亲那种养尊处优的好身体。求求你放过他吧，求求你们放过他们吧，你是不是觉得这么多年，我爸背的黑锅还不够多呢？”

王城象长叹一声，不过他没资格放过谁，可能，也没能力伤害谁了，他说，“我还是那句话，上海，只有你走了，这个局，你才会真正的跳出去。”

我气愤道，“又关我什么事？”

“陈苏你问问自己，如果这话是初吉对你说的，你还会有这样的抵触心理吗？没错，我们本来关系不一样，从小到大，我王城象没瞧得起过谁，要不是四爷死了，我根本就不知道，他但凡吊着一口气，都能吓死那群洪水猛兽，但是四爷死了，树倒猢狲散，今天要不是初家那位简娘娘顾及我妈那点的交情，你以为我王家不会坐在你旁边吗？我知道，我们没到推心置腹的关系，我说这些话，随你怎么理解。我找你，只是我看到了，将来的你，必定比我日子好过，至少在你的事业上，我能锦上添花的帮上一下，将来再见面，即便物是人非，你也不会火上浇油的踩我一脚。”

他转身准备出门，背对着我，声音略微沙哑说，“我走不了，所以希望，有人可以替我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我久久不能平复，不得不承认，他最后说的话触动了我，因为初吉也说过同样的话。回到我自己的房子，将最近半年发生的所有事情串联起来，想起父亲画给我的圈子，再想到父亲提到关于徐菲的话，读史可以明智，我走到书房，找到父亲送我乔迁之喜的礼物《三国志》，只是看到上面的书评，我就不敢翻阅了，但我做了个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