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咖啡店到我的房子，大概十五分钟路程，在这段时间里，我们都没有开口。

当我打开我家的房门，陈家媛坐在电视机前，电视里正在播放着关于李佬离世的消息，只是让我们没想到的是，刘术君竟然在厨房里，他系着围裙正在做饭。

田蕊见状，连忙走到刘术君身边，说，“都说了等我回来再做，你干嘛这么着急。”

说完，她还不忘掐了他一下，瞥了一眼门口的我们。

刘术君脑子再慢，也能猜到我身边站着的人是谁，他倒是第一次心领神会的没说话。

陈家媛没想到我会带着田蕊和初吉来到这里，可是当她看到初吉的样子，她再看向我，似乎想在我的眼神中找到答案，她再次回头看向电视。

原来，我根本不懂她，或者说，那些刻意在我面前隐藏身份的人，似乎都当我是个傻瓜一样，我不想承认他们在拿我取乐。我宁愿相信，他们和我做朋友，只是想找回曾经也属于他们的简单。

田蕊再次开口，对刘术君说，“怎么没有酱油，你刚刚又不说，我们去买吧。”

刘术君看着他手里的酱油，尴尬道，“这个。”

“过期了，怎么能吃。走吧。”

说完，他们很快离开了房子。

我以为初吉会目不转睛的盯着陈家媛，可是当我看向他的时候，他竟然对着苏秋末的那张照片，看得出神。他不是第一次来我家，这张照片也不是第一次见，我实在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看着那张照片一动不动。

我懒得理他，走到厨房，摆弄着咖啡机，说真的，对于这个咖啡机，我已经尽力了，但是它就是不听我的话，我打电话给销售，可是对方一直没有接通。忽然，我在屏幕上看到了一键制作，上一次，我是瞎到什么程度才没看到那个按钮呢？一种顿足捶胸的感觉，我选了一包咖啡豆放在里面。终于，咖啡机开始运作。

陈家媛将电视关闭，无视初吉，走向我，但被初吉很快拉住。她努力挣扎，怒声道，“你要干什么？”

“我们结婚。”

初吉平静道。

我不去看他们，无论是怎样的结果，在我心里，至少初吉在做帮助车佬和程岚的事。

“初吉，我跟你说的很清楚了，我们不可能了。”

她眉头紧皱，像是听到笑话一样，对着初吉说。

“我说，我们结婚。”

“你是耳朵出问题了吗？我不会跟你结婚的。”

初吉露出一个极为阴冷的目光，看着陈家媛，“我们结婚。”

“你是复读机吗？”

陈家媛一脸不耐烦的嚷道。

“陈家媛我告诉你，现在的你，除了跟我结婚，没有别的选择，知道吗？或者我再说的明白一点，你，只有跟我结婚，其他人才能活下去。”

初吉冷笑道。

陈家媛忽然觉得背后一凉，她立刻看向我，然而，正是因为她的这一眼，彻底让我和初吉没办法回到从前。当然，对于我而言，早已不在乎那所谓的兄弟情谊。

我没有看她，转身看着咖啡机里流出的咖啡液。

“你什么意思？”

陈家媛问。

“我不想再重复了，我们结婚。”

陈家媛挣脱了初吉，走到我面前，质问道，“你跟他说了什么？”

我知道，当我答应初吉带他找陈家媛那一刻，我是默许了王城象所谓的方法，用陈家媛换车佬和程岚的未来，也许是很荒唐的行为，但是我能做什么呢？

在我看来，他们在一起至少有爱的基础，促成他们在一起至少可以避免拆散那一对真心相爱的人，不会毁了程岚的后半生。至少在现在的局面来看，是皆大欢喜。

陈家媛依旧看着我，可我没有看她，我拿起咖啡闻了闻，她一把打掉我手中的咖啡杯，水温很烫，我不知道她有没有被烫到，但我不想去关心她，我不希望因为我的关心给她错误的讯号，只是自己走到水池，打开凉水，冲着手背上已经红肿的位置。

刘术君被田蕊拉到楼下，问，“发生什么事了？”

“我也不知道，原本陈苏让我去取车，结果在停车的地方，我看到他们，又说要来这里找陈家媛，我想，初吉看到你和陈家媛独自在家里，肯定会误会的，所以只能拉你下楼。”

刘术君红着脸，偷瞄了一眼田蕊，小声问，“你关心我呀？”

田蕊尴尬道，“毕竟刚刚的样子是剑拔弩张的，总不好伤及无辜吧。”

“也对，那咱俩逛逛？”

田蕊勉强笑了笑，也只能逛逛了。想到我的样子，即便是她在场，也帮不上什么忙，她是很有分寸的人，什么时间，做什么事，她最清楚。她拿起手机，发了一条信息给我，“需要我们的时候，发信息。”

我看到手机提示，按了锁屏。

初吉依旧站在门口，看着我和陈家媛，他似乎已经明白，那个令陈家媛拒绝他的人，是我。但他没有仇视我，毕竟那张挂在墙上的照片已经证明了一切，只是他不能理解，陈家媛怎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对我起了变化。她在漠河不是等了他八年吗？认识十几年难道敌不过和我认识这几个月吗？

无所谓了，退而求其次，娶陈家媛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害处。他必须娶陈家媛，为他以后铺路，至于我？陈家媛越是在乎我，他就越能利用我。反正他的习惯就是默不作声的等待猎物自动上钩，他没有再开口，只是静静地看着陈家媛和我。

陈家媛用力拉着我，让我看着她，问，“你为什么把他带来？”

“因为他要见你。”

我平静道。

“他要见我，你就带他来，都不问问我吗？”

“我以为你也想见他。”

“你以为？”

“对，我以为。”

“我那天跟你说的很清楚，我不爱他了，我不爱他了，你是不是忘了，要我提醒你吗？”

“那是你的事。”

陈家媛一巴掌打在我的脸上，眼中充满了数不出的痛苦，她问，“只有他才是你的朋友，我什么都不是对吗？”

我用舌头舔了舔被她打的火辣辣的脸，心中再心疼她，却还是不能做任何的表达，只能挂起我认为可以让她厌恶的笑容，说，“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误会你喜欢我吗？”

我指着苏秋末的照片，说，“你知道我对苏秋末的一切，所以，我相信，你绝对不会有这方面的误会。”

“那他为什么会说，我只有跟他结婚，别人才能活下去？”

“陈家媛，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初吉就在这，你问他，别问我。”

她走到初吉面前，说，“你听到了，她喜欢的人不是我，我喜欢的人，也不是他，所以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初吉自嘲道，“我们本来可以不用结婚的，我也在试图想着怎么放下这么多年对你的愧疚和感情。但是没办法，只有你跟我结婚，才有人能解脱。你可以认为是陈苏，我不想跟你解释什么。”

初吉不以为然的看了我一眼，冷笑道，“陈苏你不要觉得事情跟你没关系，我告诉你，八年前陈家媛在清城出现那天起，你爸爸陈启发就把她的底细查的一清二楚，并且献宝一样的告诉了我爷爷。也就是说陈家媛本来可以不用嫁给我，当初你把她送走，所有的事情都不会这样为难，但是没办法，你非要把她留下来。是你，”他指着我，看着陈家媛，说，“是这个叫陈苏的男人，造成的，你必须嫁给我，哪怕你已经不爱我了。”

说完，他嘴角挂起了让人憎恶的弧度。

我看不到陈家媛的神情，只看到初吉这种推卸责任还得意忘形的姿态，我真的不认识他了。过去的深情似乎都是他在我面前用心演绎的一样，为什么他会变成这样？还是他从来都是，忽然想起陈家媛说过初吉只有在遇到危险的时候才会挂起城府的笑容。城府？我们三十年的感情，都是假的吗？

还有我的父亲，我甚至不想去回忆初吉刚刚说出的话，除了陈家媛，过去的魏然，或者其他的那些女人，或者更多的人，都曾是他为了上位的垫脚石，像礼物一样的献给初家老爷子？我苦笑，可他做再多的错事坏事，最终不都是为了我和母亲吗？我又有什么资格去评价别人，厌恶别人？

“就因为我是陈春生的女儿？”

陈家媛说了一句让我听后不寒而栗的话。所有的事情，我都能明白了，的确，她是初家最想要的一把保护伞，有了她，至少在初吉和他们的下一代，都可以无忧无虑，至少过上十几二十年。

初吉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说，“也因为，我爱你。”

陈家媛看了一眼苏秋末的照片，喃喃道，“我在这里住的每一天，都会看这张照片，我一直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看着水里的月亮，那么惆怅，原来，水中的倒影，虽然摸不着，捉不住，但至少可以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你这句爱我，像一把利刃，插在我心里，最深的地方，还要让我握住这把利刃，爬出去。”

我不懂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只是看着苏秋末的照片，我想告诉她，那是合成的，可我也知道，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你现在跟我走，还能帮到两个人，要是晚了，可能意义就不那么大了。”

初吉看向我，此刻他的目光是真诚的。

我甚至开始相信，他或多或少的出于心疼他的表妹，就像王城象当初求我照顾王家宝一样，我鼓起勇气，走到陈家媛身边，说，“至少他爱你是真的。”

她想了好一阵子，她明白，她的出身，注定了她没得选，哪怕她已经是家中的弃子，但在别人眼中，能够变成一枚有用的棋子。她的父亲是否会因为她去保护初家，她不知道，但她记得，她父亲的大老婆曾经说过，她和她的两个姐姐是家里最有用的人。嫁给谁，也许都是一样的，何况自己要嫁的人，是曾经她执着过的，然而，曾经？她看向初吉，试图在他的眼中，身上找寻哪怕一点点的感觉，可是她怎么都找不到。她有的选吗？没有了，无论他口中说的两个人是谁，罢了。她对初吉点点头，近乎绝望的说，“好，我跟你走。”

初吉捧着她的脸，轻轻地吻上去，她没有挣扎，也没有配合，只是紧紧闭上双眼。

我发自心底的感激陈家媛，同时，我拿起手机，发给王城象，“她同意跟初吉结婚了。”

王城象很快回复，“谢谢。”

我问，“车佬什么时候到？”

王城象回复，“明早6点。”

我本想给田蕊打电话安排机票改期，但是很快收到王城象的信息，“不要改变你原来的决定，该去哪，去哪。”

虽然我不确定王城象为什么一定要我离开清城，但我想，这个时间，离开清城，也恰好是我唯一的选择。清城似乎本来就不属于我，而我究竟属于哪里？我自己也不知道，上海，至少上海还有苏秋末。我想，我是时候离开了吧。

刘术君看田蕊一直看手机，问，“你还有事？”

“不知道陈苏那边怎么样了。”

“陈总应该可以应付的，至于陈家媛，我想她也懂得怎么去面对自己的选择，你不用担心的。”

“事情应该没那么简单，不然，陈苏至少可以给我发一条信息回复。”

“你该不会是怕他们打起来吧。”

刘术君说。

“我想，陈苏不会跟初吉动手的。特别是为了陈家媛。”

“可是陈家媛也不错的。”

“怎么，你喜欢她？”

田蕊问。

刘术君连忙摆手，解释道，“绝对不喜欢，我绝对不会喜欢她的，你一定要相信我。”

田蕊被他的样子惊到，不过很快就笑道，“你干嘛这么紧张，不喜欢就不喜欢嘛，我随便问的。”

刘术君低下头，只觉得脸颊滚烫，小声说，“我有喜欢的人了。”

田蕊看他羞涩的样子，笑道，“没人猜你的心思呀，走吧，我们回去看看。”

没过一会，田蕊收到我的微信，“送他们走。”

“他们？”

田蕊喃喃道。

“什么他们？”

“看来，是解决了。”

田蕊说。

“我就说嘛，那么多年的感情，能在一起，真是不容易的。”

“你好像知道蛮多的。”

刘术君挠头道，“陈家媛总是拉着我聊心事，多少知道点。”

“好了，不八卦了，我顺便送你回去吧。”

“怎么能让你送我呢，我陪你送他们，然后我再送你。”

刘术君直起腰板，认真道。

逗得田蕊会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