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周家,和妹子一起拜见了周家老两口,和周家众人打了招呼之后,严秋实帮妹妹把东西搬下车,放置妥当才走。
“大侄子,歇歇,吃了饭再走不迟!”周家公婆送了出来,虚留两句。
“……伯父伯母,各位兄嫂留步,侄子这边告辞了,家里爹娘还等着呢,待下次再来时候,再叨扰伯父伯母!”严秋实对着周家抱拳一礼,告辞出来。
“爹娘,两位哥嫂,大冷天的,你们回吧,我去送送兄长便可!”严冬雪在一边说道。
看着这兄妹俩似是有话要说,周家众人也就不再强送,周老头温声说道,“那行,你送大侄子出去也好,大侄子路上慢点,我就不送你了。”
严秋实婉谢了周家人,出了周家大门,严冬雪跟着送了出来。
临走时,严冬雪送出大门还不忘小声叮嘱他,“哥,你过年一定要来接我!”
“嗯,年初三就来接你!”严秋实温和地答应了,“快回去吧!”
“嗯,知道了!”严冬雪低头应了一声,往兄长怀里塞了一物,小声嘱咐一声,“一次只放两滴便可!”说完头也不回地进了院子。
严秋实握着怀里的瓷瓶的手紧了紧,紧抿了唇,深深地看了妹妹的背影一眼,扭头坐上驴车走了。
这边送走了三媳妇的娘家哥哥,周老头和周老娘回了屋子,老两口刚才是见过驴车上搬下来的东西的。
“天爷!这严家难不成是捡了金子了?这般阔气,我瞧着那布袋里,倒像是白面,娘啊,二三十斤的白面,还有那老些肉,就三媳妇娘俩能吃的过来?”
“你可不许去要去,再怎样,那是人家娘家送来给三媳妇的,咱们可不能不要脸面!”周老头警告的说道。
周老娘不敢多说什么,撇撇嘴,不甘心道,“我才不要!”
但若是儿媳妇自己送来的,可不在这个数里。
周老娘极其自信,以三儿媳妇的性子,娘家送来的东西,年节里或是自家吃些肉食的时候,多多少少都会往正房送些过来,这一点上比那两个媳妇都要强些。
周家老两口絮叨的时候,周家福周家寿媳妇也坐一起说些闲话,“三弟妹的娘家真是够大方的,我瞧着那布袋里不是白面就是白米!”
“还有那么多肉和骨头!不是说她娘家要给老娘瞧病,花的精光么?怎么有钱给闺女送这么东西?”不是打肿脸充胖子吧?
妯娌俩默契地相视一眼,虽然有意往歪了想,到底还是有些眼热的。
严氏的娘家是真的比她们的娘家强了许多,不说这一次送这么多东西,三媳妇动不动的就要回娘家,回回都是娘家哥哥大包小包的送了回来,便是这样,公婆也不好开口说些什么。
哪里像她们的娘家,即便是厚起脸皮送了孩子去住姥姥家,也要花几个铜板给嫂嫂们买些东西才好登门的。
不说周家各房的小心思,严冬雪回了屋子,儿子在炕上盖着小被子睡得正香,轻轻的亲了儿子一口。
严冬雪仔细地打扫了屋子,才上了炕拿出绣活来,动起了针线。
趁着年前的一个月,她要绣一副大的屏风出来,离兄长秋试也不过六七个月的光景,无论怎样,总要攒出钱来,帮衬哥哥一把才好,也不枉哥哥疼了她两辈子。
人活着最怕什么?
穷不怕,这同元庄方圆多少村子里有多少穷人?吃不起饭,年年靠着春天里讨吃要饭度日的人家就有好几户,可还不是都活的好好的?
累也不怕,庄户人家都是打从会走路那会就学着干活了,有几个怕干活的?只怕闲上几天反倒不舒坦了。
最怕一个‘比’字。
周家家贫,一向是俭省惯了的,娶媳妇也都娶得是门当户对的人家的闺女,从小学的就是抠钱过日子。
冬日里猫冬,男人们跟着周老头编筐,女人们织布裁衣,收拾一家人的穿戴,都是轻省营生。
是以,吃的就稀些,再加上夏天里遭了雹子,粮食减了收成,往年冬日里的一日两顿变成了今年的一日一顿。
周老娘每日晚间给三个媳妇按着人头发了粮食,第二日是稠是稀,她是一概不管的,大房两口子带着两个七八来岁的儿子,周老娘每日给量准了是半小碗米,二房两口子带着一个五岁儿子并一个吃奶的小娃娃,周老娘比着大房少给一把。
周家福媳妇李氏娘家哥哥学了木工,家境略宽松些,每年冬天都送了两个儿子去娘家住几个月,年节再接回来,能省一点是一点。
大房屋里虽只剩了两个人,可周老娘每日分的粮食却没少,二房的张氏有心想要张一嘴,到底没好意思。
万一大嫂回她一句“你不会也把孩子送娘家去!”她可说什么去?
她娘家比婆家还不如呢,哪敢送了儿子去挨饿!
周家福屋子里每日便是两顿的稀粥,就着咸菜,不干重活,倒也能混个水饱,偶尔嘴馋了,再把院子里冻着鸡肉汤挖出一小勺子煮进稀粥里,满屋的肉香味。
这时候耳朵里听着二房五岁的铁蛋馋的哇哇哭,嘴上虽可怜两句,有心无力帮不上,嘴里喝着满是肉味的粥,心里却是得意的,在这个年成里能吃饱肚子,满村子数去也没几户人家。
谁知道三房严氏一回来,刚刚升起的一点小得意‘唰’的一下就给比没了!
人家吃的什么?
好几十斤的大米白面,那么大一块猪肉足有好几斤重,你听听人家哥哥说什么了,吃完了再送来!
李氏一等着送了严秋实出门,扭脸就端着针线簸箩进了二房屋子里找张氏说话,手里纳着鞋底子,嘴里说两句年成艰难。
紧接着就挑了话头说起了家常闲话,“弟妹,昨个从咱门前过去的小媳妇儿是哪家的?”
张氏放下锥子,穿了针方才抬头,“哪个媳妇儿?”
李氏笑道,“就是昨个下半晌,挎个小包袱,穿着一身儿水红袄的那个小媳妇,不是还跟你说了两句么?长得真是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