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这才想起来,用针在头皮上划了两下,笑道,“你说她呀,她是村东长胜叔家新娶的小儿媳妇儿,娘家跟我娘家一个村儿的。”
李氏恍然大悟,笑道,“哦,你说她呀,是不是那个嫁妆拉了一车的那个?”
满满一牛车的嫁妆,这在同元庄那是数得着的好嫁妆,满村子谁不说长胜家小子好福气,六吊钱的聘礼一分不少的陪嫁了回来不说还有一牛车的嫁妆,听说值十两银子呢,俭省些将来都够娶儿媳妇了。
张氏点头笑道,“可不就是她嘛,她娘家跟我娘家一个村儿,她娘家是磨豆腐的,就一个兄弟,说亲的时候就说了要陪嫁十两银子的嫁妆。”
李氏道,“长胜叔家婶子倒是好福气,娶了这么个好媳妇回来,昨个看着倒像是刚从娘家回来,那么大的包袱,瞧着可带了不少东西回来。”
张氏略带羡慕的说道,“说是娘家新磨的白面给她装了五斤让她婆家吃顿面条子。”
李氏见说到了点子上,撇了撇嘴,说道,“这个我倒是知道,咱们村里多数都像长胜叔家没分家的时候儿媳妇娘家给的东西也算在老伙里,到时候儿媳妇回娘家走礼,也是婆婆给的东西。”
张氏似乎明白了李氏的意思跟着附和了一句,“也是,毕竟还没分家不是。”
李氏一看来了劲儿,“也是咱家婆婆好性子,容得她那样张狂,明知道咱家粮食不够吃,从娘家带回来那么些米面也没见她拿出来多少。”
事实上严冬雪捡着大米白面和猪肉每样都拿了一些送去正房,都被婆母周老娘锁了起来,留着过年吃,这事是当着两个妯娌的面给的,她们能不知道?不过是嫌没给她们罢了。
张氏向来老实,听了这话看着自己手里的鞋底子,就有不愿意,她手里的鞋底子是娘家嫂子从城里弄回来的碎布糊起来的,娘家嫂子弄了一大布袋,见着她往娘家送鸡蛋就顺手给她抓了几把,够纳十来副鞋底的。
除了给孩子它爹,俩孩子一人一副,剩下的她都做了鞋子拿去向元庄当铺当了,这要是学着村里别家的规矩还不得都给了婆婆?
那是八十个大钱呢!
李氏正说在兴头上,见着张氏不吭气,心有不由得一股子火气冒上来,遇上这么个老实巴交,一棍子下去硬是打不出个屁来的妯娌,啥事也干不成。
想给她两句吧,又怕她受不住,算了算了,李氏就有些心灰意冷,针线也不做了,端着簸箩扭身回屋去了。
周老头正和周老娘老两口也正说这事儿呢。
“你说刚才那严家大侄子说的他娘身子大好,唬人的吧?那种病能有个好?”
周老娘有些不信,她活了五十多年可从来没听说过炕上躺了二十多年的病,还是生孩子落下来,大半个月的功夫竟能好起来,又不是吃了仙丹。
周老头瞅了她一眼,没好气的呵道,“管住你的嘴吧,让三媳妇听见,还当咱盼着人家不好呢,真气回了娘家,我看你咋办?!”
要说怀疑,谁没有,就这老婆子傻憨,啥事也敢说出来,这一个院子住着,万一让人听到了,还以为见不得人家娘家好呢,他们成什么人了!
周老娘气的小声骂道,“我就是在家说说,就能让她听见了?”
这事儿搁谁那还不得寻思寻思的,就亲家母那病,也就是亲家父子俩都是秀才会赚钱,人参和那什么大价钱买着,流水似的银子钱养着,要搁在寻常人家,也就三打五年的功夫,谁家有那个闲钱往那药罐子里扔去?!
周老头扯过门背后,炕沿下编到一半的箩筐编起来,“那以后也别说,凡事有个万一呢,让人听见不像话,咱这是儿女亲家,不能让人挑了礼。”
更甚者,他家三回不了了,万一让亲家抓住了把柄,就着这个坎把闺女接回去,人家倒是能再嫁,他家三这一房可就撑不起来了。
“不说就不说,当谁愿意说啊,一寸好地没有,大米白面也敢瞎吃,我倒要看看,他们能吃过年去!”
周老娘最不忿的便是严家送来的大米白面还有十多斤的猪肉,这得多少银子?
没有五六百钱买不下来,就三媳妇那大手大脚的样子,不用一个月准得吃完,她倒要看看到时候娘家兄弟送不来粮食,她怎么办!
其实周老头也不太满意儿媳妇娘家的做派,庄户人家就要庄户人家的样子,那白面也是敢当饭吃的?
年节里吃上一顿香香嘴是那么回事就是了,一天三顿的吃,得费多少银钱?有哪些个银子钱好好攒上两年,都够小四娶个媳妇了。
一想起老四,周老头就愁的不行,家穷儿子多,小四都十六了还跟爹娘妹子挤一个屋子,这三两年就得说亲,偏又赶上年景不好,一年下来勒紧了裤腰带也攒不下几个银子钱,别说娶媳妇下聘的六吊钱,便是家里连娶亲的新房都腾不出来。
“要不行,就让三媳妇回娘家借几分银子使使,都是正经亲戚,咱也不是那昧了良心的人家,一家子好好干几年也能还上。”
周老娘眼前一亮,想出这么个主意来,跟老伴儿商量商量。
周老头心头也活泛了些,抿了嘴,手上用力,仔细收了尾,将余出来的一小节荆条仔细地掖好,一个箩筐便编好了,“到用的时候不凑手再让三媳妇回娘家问问,能行就行,不行咱也不强求。”
周老娘闻言瞥了瞥嘴,不服气的说道,“有什么不行的,咱又不多借,都能吃得起白面猪肉了,连三五吊钱都拿不出来,可就成了笑话了!”
周老头看着有些张狂的老妻,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劝她说道,“你也别说怪话,人家娘家又没要你一个钱,人家心疼闺女,愿意给闺女送面送肉,又碍着你哪了?再说,三媳妇不是还送了些过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