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放下手里的活计,平静地看着暴怒的婆母和同样板着脸的公公,心里说声抱歉,老实巴交的婆母被气成这副样子,她虽觉于心不忍,却并不觉得自己错了。
上一世,她那样的孝敬公婆,甚至周家喜娶妻时候,家里拿不出银子,都靠的是她拿出的全部积蓄。
后来跟着周家禄全家进京,不过短短两年功夫,就全部倒向了余倩斓那头,宝儿惨死,他们虽然没有直接的作恶,也难辞其咎。
若不是公婆无声的纵容,她余倩斓即便有个有钱又当官的哥哥,也断断不能在后宅肆意妄为,那时候,她喝一口粥都要自己亲手打水,自己来熬才敢放心。
那样艰难的日子,和她一起生活十几年的公婆妯娌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句公道话,这一世,就到此为止吧,她再不想和她们有任何的关联,且忍两年,时机一旦成熟,便是她带着儿子彻底离了周家的时候。
对于冬雪这几个月的做派,周老头也不是不知道,只是一来,没有老公公整天盯着儿媳看管的道理,再来也是可怜儿子被抽了丁,媳妇独自带着个小娃娃,也不容易,能忍的忍忍也就过去了。
这三来嘛,家禄媳妇从前也不这样,勤勤快快的好孩子,只是从去年冬月里就不大爱动,怕是身子随了亲家母,他几次跟老婆子说过,给儿媳妇几个鸡蛋,让她补补身子。
虽然她娘家得力,婆家也得有所表示才成,不能让人看着儿子没了,媳妇便不得看重了,老周家可没有这样的事。
哪里知道她竟越发的不知事起来,秀才家里出来的闺女可不能是这样不孝公婆的孩子,若是这样,便是她的秀才爹爹和兄长来了,也说不出个理来!
“家福媳妇去弄饭,家寿媳妇,去把猪喂了,家喜去给你们哥哥送个信儿,下晚早些回来!”周老头三下两下吩咐了一遍,转身回去去了。
周老娘挨个骂完了,心情也舒畅了些,从张氏怀里抱过小孙女,跟在老头子身后进屋去了。
走了两步,又扭过头来,板着脸说道,“家禄媳妇,别绣了,你去把那两畦菜叶子揪回来,把猪喂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边走还边用不大不小却正好让严冬雪听见的声音嘟囔,“不当吃不当喝的,成天绣。”
李氏和张氏见公婆回了屋子,快走几步就进了厨房,只剩下冬雪自己,微微叹口气,收拾了布料送回屋去,才进了菜地。
揪菜叶子实在不算什么活计,对于冬雪来说,算不得什么,毕竟上一世自己在五月收过麦子,更是插过秧......
这时候日头晒得脊背上都是烫的,脚下的泥也沾鞋的很,冬雪面上平静。
天还没黑的时候周家福兄弟就回来了,想是已经从周家喜那里知道了头晌的事,一个个的都看着自家媳妇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这同元庄谁不知道,周家的儿媳妇好做,婆母和善,待儿媳妇跟亲闺女也不差啥,能把老娘气的破口大骂,必是媳妇做了什么很出格的事儿。
回屋见了老娘,兄弟俩垂着脑袋,‘咚’的一声跪在老娘脚下,周家福闷声说道,“娘啊,都是儿子的不是,没教好媳妇,您老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
周老娘心疼儿子,一叠声的让他们起来,“吃饭没有?家福媳妇,快去端饭来!”
周家寿忙阻止道,“大嫂别忙,我和哥哥吃了饭才回来的。”
陆地主家的短工一律是一天两顿饭,早饭得在自家吃,吃了晚饭再帮着干些零碎还给发两个馒头,带回来给老人孩子们做个零嘴也是好的。
是以,兄弟俩每天下晚吃了晚饭都不急着走,帮着干点活,领了馒头才回来。
今儿回的早,馒头也没领上,饭却是吃了的。
周老头见儿子们吃过了晚饭,才开口道,“既如此,你们都坐下,咱们说道说道,家喜,去把你三嫂叫来,就说我有事要说!”
周家喜听话地去了,冬雪是早就候着的,一叫便到。
进了屋子,跟炕上的二老,伯哥打了招呼,挨着李氏张氏坐在了条凳上。
周老头挨个看了一遍地下凳子上坐着的儿子媳妇们,这才要张口说话。
有些话也该说一说,该立的规矩也该立起来,不能因为老婆子性子和善就欺负她不会撒泼。
冬雪自然不会任凭公爹先立了规矩,若到了那时,她再张口,便成了目无尊长,不敬不孝的不贤之人。
虽然自己是打定了主意要跟离了周家另外过活,可也不能背上这样的名声。
“爹,既然大家都在,儿媳有一事烦请爹娘定夺,也听听各位兄嫂的意思。”
冬雪抢在周老爹想要开口之前笑吟吟的站起来,恭敬的说道。
周老爹看了严冬雪一眼,倒也没不让她说话,“什么事?你说说看。”
李氏和张氏也诧异地看着这位越发的娇滴滴起来的弟媳妇,又要出什么幺蛾子啊?
张氏是紧跟着嫂嫂的,有骂一起挨,有好也能跟着分。
冬雪朝着两老温声说道,“媳妇自来身子便不强健,”
这话一说,周老娘气的冷哼一声,不强健怎么样,不强健就让一大家子养着你?
亲闺女也没这么惯过她!
冬雪不在意的接着说道,“自从去年冬月里,身子就不大好,没甚力气,干不得活,没帮上什么忙,反倒让一家子大小紧着我了,只是咱农家小户,日子过得本就紧吧,家喜还没成亲……”
周老头听着这话倒还熨帖,插口说道,“家禄媳妇,你不用多想,养好身子才是要紧的,改天再去府城里看看脉,抓副药吃吃,咱家虽穷,也没有到了有病看不起的地步。”
周老娘冷哼一声,暗自骂道,放屁,你身子不好,不好还那么能吃?
那么老些白面大米和猪肉也没见你往正房送过几次,便是有些不好也是胡吃海塞给撑的。
想到这儿,脸色便不好起来,待听到老头子还要给她请大夫瞧病,口气更加不好起来,“瞧什么病,我看着就是伤了胃,清清静静饿上几顿,喝两天稀粥就过来了,咱庄户人家可没有那么娇贵!”
冬雪朝着两老躬身一礼并不在意婆母的不喜,接着公公的话,说道,“这是公婆慈悲,将我和嫂嫂们当闺女儿一样的养了,别家再不能够的。”
周老娘冷哼一声,这还像句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