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和张氏两妯娌后悔不已,心里反倒怨怪起来,这么会说话,早先怎么不见你多说一句,要是能对着我们说上哪怕一句感激的话,咱们也不会为了要治你去顶撞婆婆啊!
冬雪接着说道,“儿媳妇唯有一手绣活还拿得出手,合了府城里锦绣庄大掌柜的眼缘,常常分派些活计,倒也攒了几分银子。”
周家的规矩,没分家的时候,田里,家里的活一起干,儿子们在外打短工赚的铜板上缴。
儿媳妇们倒是不必,若有,按着心意孝敬公婆一些也可,若没有,就更不必说了。
正是这样,所以冬雪才敢这般公然的说道,她可是每个月都给婆婆五十个铜板的,便是吃些家里的粮食,也不算是白吃白喝了。
“儿媳这几个月攒下几分银子,听娘说秋下里要给四弟说亲,媳妇这个当嫂子的别的忙也帮衬不上,就想着在咱家西头那小片地上再起两间房,给四弟腾个屋子出来娶亲用。”
周老娘先前听着冬雪要自己出银子盖房子,还以为要给小儿子娶亲做新房呢,不免有些意动,她正为这事发愁呢。
小儿子到现在还跟他们老两口挤一条炕,今年夏粮又减了产,说是秋下里说亲,也就那么一说,哪里说得起,便是有合适的姑娘,娶回来住哪,总不能让人家新媳妇也跟他们两老挤一个屋子吧。
后面又听着她要给老四腾屋子,就不免有些失望,可再想想,便不是小儿去住,那也是家禄的房子啊,又没给了别人,倒不需多计较些什么,于是也不多言,只让冬雪接着说。
周老爷子也跟老妻一样的心思,只是比老妻度量更大些,忖着盖房子动用的可不是两个小钱,总不能让家禄媳妇一个人出吧,“银子够么?再合计合计,扫听扫听,不够我和你娘再给你添些也使得。”
冬雪哪里会用,忙说道,“该是够用了,只是还要劳烦爹和兄长们帮着张罗张罗,也不多盖,就盖两间,再圈个院子,便是家禄回来,一时半会的也尽够住了。”
周老头闻言点头道,“也行,到时候不够,我再给添,这修房盖屋可是大事,家福家寿还有家喜你们也上着点心,家禄不在,有事你们就得顶上去。”
“白天干活的时候听说宋家庄正有一家盖房子的,请的人是个好手艺的,要价儿也不贵,等哪天得了闲,儿子就去打听打听。”
弟媳妇要盖房子,周家福倒也积极,亲弟弟不在家,他这当哥的得当成是自己的事儿去干。
周家寿也连连表示要帮忙。
周老头点头赞许,“这才对,一家子兄弟再亲不过了,合该拧成一股绳,日子才能过的红火,明儿我去老张家问问,咱先借了他家的土坯使,赶明得闲打了再还他。”
“不用多的,够围个院子就成,屋子用青砖盖!”冬雪在一边说道。
“青砖?!”
父子三人齐齐惊讶,天爷,都用青砖,那得多少银子才够啊?!
“嗯,就用青砖吧,前儿我娘家哥哥来看我,留了几两银子给我补身子用,再加上这些年攒下的,该是够了的。”冬雪点头说道。
严家的情况,周家人倒是熟知的,不说时常的送东西过来,便只看严家父子两秀才在村里教着好几十个学童,一年就不少银子。
更别提严小秀才,听人说,光抄书一年赚的银子就比十亩地的收成还多。
若不是严家老娘一病几十年,一天得吃好几百钱的药,拖累的家里穷了,这严家恐怕是比村里有上百亩地的地主家里还富裕些。
今年春天里,又听说严家老母竟然大好了,也不用再吃药,没了拖累,到底不一般,眼瞅着日子就红火起来,比起他们这些靠天吃饭的强了不知多少去。
严家一向疼闺女,让儿子贴补俩钱,倒也是常理,周老头一点不意外。
周家兄弟却是惊讶不已,听听,给了几两银子,天爷,他们兄弟俩打一天短工也不过能赚七八个大钱,一年也就是卖猪的时候见过银子。
看看人家,一出手就是几两,那几两到底是几两啊?
二两也是几两,九两也是几两呢。
不过能盖得起全青砖的瓦房,怕是没有九两也有七八两了。
还是周老头沉稳些,不像儿子们一样大惊小怪,见儿媳这般笃定,也跟着点头说道,“行啊,既如此,家寿你得闲再去问问青砖和大瓦什么价,该买多少,咱都有个数。”
周家福周家寿齐齐点头。
“哎,知道了爹!”
周老头这才又问冬雪道,“家禄媳妇,除了这个事,还有别的么?”
有就说,说完了,该立的规矩他可还没忘呢。
冬雪本不想赶这么急一起都说的,奈何公爹意志力太强,不为外事所扰,也只能先说了,只是不知效果如何了,她斟酌着小心说道,“还有一事,要听公婆大人的示下。”
周老头有些听不大明白儿媳妇的咬文嚼字,心里还暗自赞叹到底是秀才老爷家的闺女,识文断字的,说话也比一般人文雅些,只是听不大懂什么意思,不懂也得装懂。
冬雪见公爹没甚反应,暗道公爹这老实人什么时候这么有城府了,端得是能沉得住气,怪不得养出周家禄这样的儿子,抽个丁也能混成正五品官老爷,可比好些小功勋之家的子弟还出息些。
没办法,冬雪只好硬着头皮说将出来,“儿媳也能靠着女红赚些银子,就想着倒不如打明儿起就自己开火,万没有自己存着银子,倒要爹娘兄嫂养活的道理。”
我另盖房,另开火,你便是有些规矩也管不到我了吧?
这怎么了得,这在周老娘眼里可是分家的节奏啊,哪有公婆尚在就分家的?这是见不得老不死的公婆么?
当下便厉声喝道,“不行,我还没死呢,就想分家么?”
冬雪早有心理准备,堆起满脸的笑,说道,“娘您想哪去了,媳妇哪里敢说什么分家啊,还不得让人戳脊梁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