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留着家禄媳妇什么都干不了,笨手笨脚的在家碍眼,倒不如回娘家侍候她嫂子去。
可几次张嘴都被儿媳妇挡了回来,这是成心要坑她的粮食呢?
看穿了家禄媳妇的小心眼,周老娘心里一着急,声音就高了,“大侄子,那啥,要不就让周家禄媳妇去侍候她嫂子两天吧,外人哪有自家人侍候的上心?”
严冬雪不干了,凭啥啊,“娘,咱家这么忙,那么多地要收呢,哪有功夫!”
拢共两亩多地,一家子两天功夫就能全收回来,晒干了,四五天功夫就都完事了,能忙到哪去?
周老娘暗恨家禄媳妇不会看脸色,让你回娘家去还不愿意,就想着吃家里呢?
严秋实也笑着说不用。
“你在家能干了啥?就那两顿饭吗,兰花都能做了,你快去吧!”周老娘急的恨不能立时就赶了严冬雪娘俩出门去。
还是周老头看不下去,开了口,“家禄媳妇,你娘家轻易求不到咱,你哥哥能张这一口,就是真遇到难处了,咱就是再忙,该帮的也得帮,家里那点地,咱家里人多,能倒腾开,你放心去吧,这天也不早了,就不虚留你们了,宝儿还小,离不得娘,你带着也放心些,要是实在带不了,再送回来,让你娘给你看着!”
严冬雪暗自冷笑连连,说这话,早干啥去了?
面上却带着感激之色,郑重地谢了公婆,“多谢爹娘体恤,若是家里有事,婆婆只管捎信过来。”
严秋实略推辞一番之后便带着收拾了几件衣裳的妹子和小外甥赶了车回家去了。
因当着刚学全了话的宝儿,兄妹俩也不多说什么,只说些严家的情形,“宝儿要做哥哥呢,想要弟弟还是妹妹?”
“弟弟,宝儿想要弟弟!”
小宝儿在家时也常跟东西邻居家的小儿玩耍,看着别人家的弟弟,他也想要一个。
“为什么要弟弟?宝儿不想要个妹妹么?”严秋实一边赶着车,一边回过头去逗外甥说话。
“要弟弟,跟宝儿一起玩儿!”小儿的想法很简单,只想要个能陪他一起玩的弟弟。
“妹妹也能陪宝儿一起玩啊!”
“妹妹哭,流鼻涕,宝儿不喜欢!”小儿最不喜欢东邻家流着鼻涕最爱哭的妹妹。
“舅舅家的妹妹不哭,也不流鼻涕,宝儿喜欢么?”严冬雪忍着笑问他。
“……”
小宝儿仔细想了想,才抬起头来,不确定地说道,“那行吧……”
严秋实哈哈大笑起来。
这边一送走了严家兄妹,周老娘回过味儿来,脸就落了下来,回屋一屁股坐在炕上,低声骂了一句,“鬼东西!”
待周老头进来,才压着声音狠狠地数落道,“这人啊,一有了银子立马就不认人了!你瞧见没有,就等着白使唤咱呢,还有那家禄媳妇,胳膊肘往外拐,一见了娘家人,都不知道自己姓啥了,还秀才家的闺女呢,还不如个大字不识的村妇呢,我就瞧着,等她回来要是带不回那几十个大子儿工钱和十斤白面,你瞧我不啐她一脸!”
周老头不耐烦地喝道,“行了,就你算盘打的清,人严家这几年给家禄媳妇送的东西没三两也有二两银子了,就让她侍候个月子,你就不愿意,人能高兴了?”
其实他也气家禄媳妇不懂事,胳膊肘往外拐,都成亲有了孩子还一门心思向着娘家,可架不住人家娘家有钱,家禄又不在了,他们这做老的的,不顺着点,让她生了外心,撇下宝儿,他拿什么拉扯孙子去?!
周老娘不服气道,“都嫁进咱周家门了,他严家凭什么想使唤就使唤啊?咱家大闺女我不是也没叫她干过啥么,这是规矩,谁家不是这样,偏他严家跟人不一样!”
“那人家给家禄媳妇送东西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说,咱吃人家的东西还少啊?”
周老娘恼了,也顾不得门外两个儿媳妇是不是听见了,大声嚷道,“那你没吃啊?头前你怎么不说,哦,坏人都是我,就你是个好人!”
周老头黑着脸,扭身出门去了,“不嫌人笑话,你就吵吵吧!”
“嫂子,爹和娘吵吵啥呢?我怎么看着三弟妹又回娘家去了?”
张氏提着一篮子刚摘回来摘干净的菜进了厨房递给嫂子,一边坐在灶下烧火一边悄悄地问正在做饭的大嫂李氏。
“能有啥事,不就是三弟妹回娘家的事儿么!”李氏嗤笑道,“人家三弟妹命好,能常回娘家,咱这没人理的,就只能老实干活了……挑桶水来!”
李氏一手拿着摘好的菜,一手掀开水缸盖,水缸里只剩了个底子,便吩咐弟妹挑担水去。
张氏是听话惯了的,将手里的一把柴火塞进灶膛里,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柴灰,拿起墙角的扁担担在肩上,挑了两只木桶往南边河边走去。
李氏忙叫住她,“家里有井,你去哪挑去?”
张氏恍若,“哦,我给忘了,那……嫂子,大门的钥匙在你那不?”
她也知道去弟妹的新宅挑水近便些,可弟妹去了娘家,新宅的大门锁上了,她没钥匙,怎么进去。
“娘那有,你跟娘要去!”
李氏没好气的说道,严氏那个小气鬼,一个破院子还锁上门了,防谁!
跟婆母要了大门的钥匙,张氏开门进了院子,用辘轳绞了两桶水,挑在肩上,临出门时候,突然的就不想走了,放下担子,缓步进了正房。
屋子里的地都是用青砖铺过的,相公说单单铺地一项就用了一千好砖,墙是雪白的石灰墙,屋子里亮亮堂堂的,坐在暖呼呼的热炕上,张氏都舍不得挪动。
相公说箱柜摆设都是在县城里买了上好的老榆木央了向元庄的张木匠做的,要刷六遍漆,百年不坏。
想象着亮堂的大瓦房里摆着一色的黑漆榆木箱柜,张氏心里难过的不行,她什么时候才能住上这样的屋子?
一样是周家的儿媳妇,她也生了儿子,不比严氏差什么,却没有严氏的好命,能住上这样好的房子,唉,都是命啊!
挑着一担水,张氏的脚步比往常沉了许多,一步一步地出了新宅的大门,依依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