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的房子虽是地主家盖的,当年也用了不少好料,从根基到三尺高的墙都是石头和青砖砌起来的。
可再好,也架不住它三尺往上都是土坯砖的事实,更何况屋顶上一目了然的茅草顶子,做不得假,梨树沟这门亲事,要么周家盖新房,要么黄了!
盖新房子倒是不错,可周老头手里的银钱给周家喜下聘都不够,更别说大瓦房了。
退婚吧,周老娘不愿意,这事儿没个愿意的,见过梨树沟刘家闺女,再看其他的闺女,都不是那么回事。
别看家禄媳妇长的不比刘家闺女差,可手艺不成,人家刘家闺女能顶二亩地,家禄媳妇连个吃喝都顾不住,还得靠着娘家接济。
这家喜要是娶了刘家闺女,必定吃喝不愁,将来有了小孙子说不得还能跟小宝儿一般进学堂念书认字,说不得就能跟严家大郎一般中个举人老爷,呵呵,咱们周家也能出个官老爷。
周老头对老婆子说将来小孙儿能进学堂念书上了心,无他,严家亲家公说他家宝儿是聪慧还在他舅舅之上,是个能念书的,这是啥意思,这是老周家这块地上的根苗好啊,上头几个孙子因为家穷耽误了,这要是家喜的儿子也能念书,必定也差不了,到时候,可就是两个举人老爷。
同元庄头一份儿啊!
“行,这媳妇儿咱娶,说啥也不能委屈了周家喜!”
周老头一锤定音,老两口达成了一致。
要娶刘家闺女就得盖房子,要盖房子就得要银子,周家没银子,但是严家出了举人老爷肯定有!
周老头有些犯怵,跟别人借银子周转些日子,那是你来我往的人情交道,今儿我不合适,跟你借几个,明儿你不凑巧,我也借给你。
可跟严家借银子却不同,要盖起周家禄媳妇那样的两间大瓦房,节省着也得七两银子,以周家的家境,没有十年攒不下这么些银两,跟人借六两银子,十年后再还,实在不地道,周老头张不开这嘴。
“要不让儿媳妇回去问问?家喜娶媳妇,她这当嫂子也该尽份心才是!”周老娘出了这么个主意。
周老头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你问问也行,好好说话,行就行,不行就算了,别让孩子为难,咱家禄……唉,也是咱老周家对不住那孩子……”
想起极有可能已经战死的儿子,周老头心里难受,扛了锄头下地去了。
周老娘亲自去了儿媳妇的新房,许是自家也有了盖新房的打算,打从进大门起,周老娘就不住眼地打量这个院子。
别看只有两间房,可这房子盖的真叫个好,青砖大瓦,一点儿泥不见,连脚踩的地都是青砖,窗也大,屋子里亮亮堂堂,映得满屋的新箱柜上都泛着光。
周老娘在炕上做了,端着儿媳妇端上来的糖水,喝了一口,才笑眯眯的说道,“今儿,我去了一趟梨树沟把你兄弟的婚事定了。”
“哎呀,这可是个大喜事,定的是哪家的闺女?”严冬雪惊喜的问道。
“是刘家,她爹大号叫刘根平,那是咱这十里八乡数得着的好闺女,长得好,手比你还巧,能在县上接活,看上了咱周家喜,还说要陪嫁一整套六大件的箱柜,都用槐木的!”
周老娘喜得几乎手舞足蹈。
严冬雪不动声色,欢喜地道,“家喜真是好福气,能娶到这么好的闺女,不过,那也是咱家家喜长得好,又知道干活,换了别家的孩子也不能够!”
严冬雪记得上一世直到周家全家赶往京城这个小叔子都没说定媳妇儿,后来,好像是和周家禄的一个同僚结了儿女亲家,除了周家禄,就是周家喜娶了个官家小姐,夫妻二人倒也和顺。
难不成,自己重生一世,冥冥中,也改写了身边的人的命数......
一想起那个神秘的山洞,还有自己一想就会出现的雪水,严冬雪只觉得浑身发冷,心中哽咽。
周老娘周觉这个儿媳也不错的很,待兄弟小姑都真心,“可不就是这个话,咱这叫两好成一好!”
“就是这个话!”严冬雪附和她道,“那定在了哪一日?咱得先好好收拾收拾屋子,再抹抹墙,好放嫁妆!”
周老娘一听这话,说到了自己心坎上,随即脸上一耷拉叹了口气说道,“咱那羊圈哪能衬得上人家那好箱柜,我跟你爹也合计了,人家嫁闺女的能陪嫁那好些箱柜,咱这娶媳妇也不能太过了,就想着,要不在你西边也给周家喜起个院子,弄两家瓦房住,这边你两个哥嫂也能住的开!”
严冬雪暗自冷笑一声,面上却不动声色的附和婆母,“是该如此!”
周老娘接着说道,“唉,咱家那底子,哪能能盖得起,我跟你爹就寻思着,要不跟宝儿外祖借借几两先使使,等有了银子再还上!”
终于等到了,严冬雪有些为难的说道,“您轻易不开口,这又是家喜的婚姻大事,媳妇这就去跟爹娘说说,多了不敢说,二两银子必定能凑得出来!”
周老娘听了这话,当下就急了,“二两可不够,咱家短六两。”
严冬雪更为难了,“娘,您别看媳妇娘家哥哥中了举人,那就是个名头,听着好听,可不管用,媳妇娘家娘亲又吃着药,嫂子才生了孩子,宝儿又跟着爹爹启蒙,实在就是媳妇才说的二两银子都得从媳妇娘亲的药里抠出来,六两实在拿不动!”
“二两......二两......便是二两也好,咱们......实在不行和这亲戚们借上一借,咋说,这是难得的好亲事!”
周老娘深深地叹了口气,严冬雪在一旁看着这样的周老娘,似乎周老娘的年岁比自己娘亲还要小上几岁,可看着比自己的娘亲沧桑多了。
灰褐色的马面裙上已经看不出原本的花色,袖口磨得光亮,脸上的褶皱似是能加死个苍蝇,两鬓的头发也是尽白了,站起身来,驮着背,看的人心里酸酸的。
严冬雪到底是心善的,上一世的仇得报,这一世,自己不想再徒生业障,哪怕是为了宝儿。
“娘,媳妇儿这儿还是有些碎银子,本是想着日后给小叔子和小姑子的婚事添上,娘即是和媳妇儿开了口,不若娘拿去应急,到底也是儿媳妇儿的一片心意......”
严冬雪没绷住,周家禄,我重生归来,早已放下前尘过往,对着你的家人,我也是仁至义尽,做到问心无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