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娘生病的事,严冬雪自然也知道了。
不露面肯定是不行的,这还是自打周家出事后,周严冬雪第一次来这边。
踏入上房,严冬雪感觉陌生极了。
堂屋里有些昏暗,本来冬天就冷,为了避寒,一般人家都会在门上装个棉帘子。
再加上窗户纸一年多没换了,更显屋里逼仄。
周老娘躺在炕上,身上盖在厚厚的被子,本来身板就称不上壮实,此时更显得宛如剥了皮的老树根。
整个人瘦得厉害,头发也白了一大半。
周严冬雪有些吃惊地看着她,也不过是有阵子没见,婆婆竟然瘦成这副样子。
可这事又能怪得了谁呢?
严冬雪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让周老娘好好养病,别想那些有没有的。
又拿了一百文钱给周家福,算是把周老娘的药钱给分担了。
至于剩下的就当是买些好吃的给周老娘补补身体。
也没在上房这边多留,很快就回去了。
后半响的时候,上房那边来了人,叫严冬雪过去一趟。
严冬雪心生疑窦,还以为是周老娘出了什么事,也没敢耽误,便往上房那边去了。
去了之后,见周杏花也在,心里就是一跳。
果不其然,周老娘将她叫去炕边,对她说出原由。
原来周杏花回婆家去凑银子,一直没凑够数,这眼见没多少日子了,实在没有办法,便又来求周家老两口子。
周家喜在一旁皱着眉,没有说话。
周杏花这阵子闹得这一出一出,实在把人脾气都磨没了。
尤其周老娘本就在病中,她回娘家来不是为了探望病中的亲娘,而是为了王家那档子事。
周老娘明明需要休养,她却不管不顾地又让老两口出面。
周家喜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感觉,总而言之就是觉得生气。
其实说句不好听的,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她周杏花落到了王家门,就是王家的人。
若说是周杏花的男人出了事,周家尚且有心有情地伸上一把手。
可这是什么情况?
是周杏花的大伯哥,碍着周家什么事了,看这一出出的,她周杏花回来逼着自己的爹娘弟妹叫个什么事?!
周杏花之所以会这样,确实是因为凑不够银子,另外也是有了破罐子破摔的依赖心。
“大姐,欠债还钱,这是天经地义的,你还是回王家告诉他们,赶紧想办法把银子凑够还人家吧。
这事说到底,和大姐大姐夫你们没什么关系,犯不着回家里一出出的闹腾。
早早地和你婆婆说开了,把家分了,自己出来单过,那债头也找不上你们什么事,踏踏实实地过日子!
要不然,往后竟是扯皮,且没个安生!”
说完,周家喜便扭头出去了。
周杏花不敢置信地跺脚在后面叫道:“周家喜!”
她看了看刘氏,又去看周老头:“爹,你快说说啊,这事你们若是不管的话,我也活不成了我。”说着,她就哭了起来。
“家喜,你给我回来!”周老头拍着炕,喊道。
只可惜周家喜连头都没回。
当然,这事还没完。
周杏花在上房这边哭着闹,她哭,周老娘也哭。
这下好了,李氏四个月出头的胎,开始闹小病儿,本来就心里别扭,耳朵里还听着哭,火气更大了。
周家院子里几乎天天都是女人的哭声,夜里吓人得很。
按下不提,那之后周杏花倒也没再来闹腾,听张氏来说她回家去了。
可没两日,她带着王家一家老小回娘家来了,美闻其名来给病中的亲娘侍疾。
张氏自然来通风报信了,严冬雪听了十分无语。
她该不会以为躲回娘家,这笔账就能躲得过去吧。
当然肯定不是这样的,周杏花大抵是打着自家过得不痛快,也让别人不痛快的心思。
至于让谁不痛快,自然是周家的人了,当然也有躲债的心思。
她就不信到时候真有赌坊的打手上门,自己的爹娘会眼睁睁的看着不管。
周家人太明白周杏花现在到底咋想了,就是因为明白,才心里觉得恶心。
可人家不上门,总不能自家上门去问人家到底想怎么样,只能当做对方不存在。
到了期限的那一日,上房那边十分安静,赌坊的打手并没有上门。
周杏花放下心来,决定就在娘家长住了,一直住到解决的那一日。
她心里清楚,只要她在娘家住下去,总有人受不了跳出来。
有人跳出来,就有人帮她向严冬雪施压,这事儿也就能接着走。
世间万事历来如此,切身利益不受到侵犯,谁也不会把别人的事当成自己的事。
若不然她爹,明明说得好好的帮她,可看着都不买账,就说自己也没办法了。
怎么可能会没办法,关键就看想做不想做!
王家上上下下加起来好几口人,大人小孩儿一大堆,来了这么多人,总得找地方住。
幸亏北方这边是睡炕的,家家户户都有几口炕。
平日里一两个人睡得,挤一挤睡四五个人也能行。
周杏花当日回来的时候,说要在家里住两日,周老头虽说心中不悦,到底也没有说什么,哪知女儿这一住就似乎打算不走了。
成日院子里鸡飞狗跳,王家孩子辈的有几个小的,正是不懂事的年月,天天在院子里呼啸而来,呼啸而去,疯疯闹闹。
刚收拾好的房间,弄脏了,到处弄得脏兮兮的,王家的妇人也不管。
吃饭的时候,更是一团乱,乒铃乓啷总有碗打碎的声音,也不过才几日时间不到,周家都快没吃饭的碗了。
老人们都心疼东西,这东西都是要钱买的。
周老头心疼得牙直哆嗦,可话还没说一句,女儿便将他顶了回来,说他大题小做。
不过是碎了个碗,至于这样吗,又说他不光不心疼女儿,连外孙都不心疼了。
周老头只得打住。
对了,还有周家寿房里的小妞妞,自打王家人来了,便总是受王家那两个小子的欺负,天天都被惹得眼泪汪汪的。
那几个小子不光欺负别人,还窝里斗,不是你打我了,就是我打你了,院子里成日都是孩子的哭声。
王家的男人也不管,来了周家后,就只管上桌端碗吃饭,下桌就回屋睡觉。
尤其是那个王富贵,在县里好日子过久了,对周家的饭菜挑挑拣拣的,每次吃饭的时候,总能听他挑剔这不好吃,那做得太难吃。
刘氏几次想扔筷子,都被周老娘给拦住了。
刘氏也恨,可这会儿还没到发作的时候,她还在等。
哪知自己想等的没等来,反而快把自己等崩溃了,也因此当那几个赌坊的打手上门的时候,刘氏甚至隐隐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