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八日晚，贡院内外是灯火通明，科场上外帘官们忙个不停，近三千名的考生便要在这个夜里进到考场来。

与外面的热闹、嘈杂相比，他们所在的院子十分安静，“飞虹桥”将前后两个世界隔开了来，为防止作弊，外帘官们不能跨过飞虹桥到内院来，各位同考官也不能跨过飞虹桥到外面去。

只有等外帘官将卷子糊名、誊写好，才能到同考官那里进行阅卷，所以有人说，“过了飞虹桥，一半是举人。”过了飞虹桥，便是两个不一样的世界了。

八月九日，三声炮响，应天府乡试考试正式开始，凌霄和戴济到明远楼下看出考试情况，他们两个是主考官，乡试结束不仅要上报考中人员名单，中间还有汇报考试情形。

总理此次科场的事务官何田在台下迎接，除何田外，在科场的执事官还有一百余人，有负责稽查、提调，还有供给官。

几个人登上明远楼，楼前旌旗猎猎，周围的角楼由众兵把守，号舍整齐有序的排列，考生们已经入座号舍内，除了监临官员走路、考生翻页、风吹树叶的声音外，再无其他杂音。

看到这景象不禁让凌霄感慨万千，自己曾经也是坐在其中的一员，不过原来是考生，现在成考官，身份完全不一样了。

凌霄：“何大人，这试卷可发放完毕了？”

“凌考官，都已经发放完毕。”

凌霄：“全部考生都已经入场了吗？”

“本次报名参加考试考生二千九百一十二人，进场有二千八百八十八人，十四人未到、二人不符合资格、八人有夹带现象，已交由人处置。”

戴济：“回头将这些人的名字写下来，交给凌考官一份，等考试结束了，我们给礼部上报时候需要写上，还有按要求，该处置就处置到位，处置的结果等考试结束也派人给凌考官说一声。”

不知不觉中，给礼部上报本次应天府乡试情况的汇报也给凌霄了，这戴大人是懂得“为人处事”的，不过凌霄还真拒绝不得，同为主考官，人家的名字在前面，这个得听。

何田：“好的，戴大人。”

戴济：“这考生吃饭的事情都有安排吗？”

因为是一天考试，大部分考生都是自带干粮，只有极少数的考生需要贡院提供食物。

“都准备好了，每一条号道都有一名或两名号军，有考生需要的话，会给他们提供的。”

戴济：“饭菜一定要注意，不能是隔夜的饭，不然考生吃了难受，本来可以考个解元的，回头榜上都没有名字。”贡院考生的饭菜一向不敢让人恭维。

“大人，您就放心吧，都是新鲜的，今日现做的。”

科场上，遇到吃坏食物耽误考试的情况不是没有，不过一天考试，大家能忍住饿一会也就饿一会了，不到饿的不行的情况，是不会让贡院提供饭菜的，这些饭菜也不是免费的，是需要交银两的。

戴济：“凌编修，可还有什么想问的没有？”

凌霄摇了摇头。

戴济：“凌编修既然没什么问题，那我们便去回去了，不过，何大人，这科场上的纪律还是要多注意，要严看严管，不能放松，你就在这里忙，不用送我们下来了。”

凌霄和戴济两人在回去路上，到两侧的号舍随意看了看，一排号舍，坐着考生年龄不一，凌霄走过时候，能够感受到他们的紧张。

两人到几条号道内走了走，便回居住的地方了。

几位同考官闲着在院子内下围棋，他们也出不去，现在卷子没到，只能自己找点事情干，关于科场上的事情，他们更不用多操心。

见两位回来，其中一位同考官张文景，见了两人问道：“两位主考官，这下可以说说四书五经考的什么内容了吧？”张文景是江西临江府推官。八壹中文網

试题都已经发过了，这时候也不用担心提前漏题，凌霄便将他们的题讲了一下，几个人思索了一番。

张文景便说道：“这题出的好，角度既不是很刁钻，又考验基础功底。”其实心里还想着，和外面传的题不一样，不过这话不能当着凌霄的面说出来。

“夫徐行者，这题出的不错，在这些年的乡试中，这句话还真没有考过，这题想必是戴大人出的吧？”说这话的是仲瑞昌，也是江西的，在九位同考官中，官职算是最高的，他是南安府的知府。

来到这里之后，对凌霄的态度不冷不淡，估计观他年轻，只在翰林院待过，觉得不能够胜任这个主考官的位置。

不仅仅是仲瑞昌这么觉得，其他同考官心里也质疑凌霄能不能当好这个主考官，特别是他们刚到南京，接他们的人就讲了凌霄这位主考官的风流韵事，先入为主，不由的想他凭什么当这个主考官。

来到贡院之后，这些同考官们对着凌霄也是表面恭敬。

戴济笑了笑说道：“仲大人，这个你可就想错了，这题是我们的凌编修出的。”

这脸打的有点突然，不过做为一个知府，这点场面算什么，仲瑞昌回答道：“题是出的不错，不过这主考官也只是看出题能力的。”就是不能承认凌霄优秀。

凌霄：“仲大人说的是，不过这阅卷也十分重要，阅卷就拜托仲大人及诸位大人了。”

张文景：“好说，好说。”

气氛瞬间有点安静，一位年轻的同考官李木佳站出来，换了一个话题，说起了今年在县里推广肥料改革一事。

李木佳是山东高苑县知县，也是众位同考官中，对凌霄态度最好的，他是听说过凌霄的，特别是小清河治理一事。小清河路过他们高苑县，自从治理之后，不仅发水次数急剧下降，周边的农田也得到了有效灌溉，他对凌霄是有点欣赏在身上的。

“今年户部推行的肥料改革，大家都实行了吗？”这是今年户部抓的一项重要工作，从上到下都在提。

仲瑞昌：“在各县推广了，不过进度不一，范围还不够广，回头要再给各县知县说一说。”

李木佳兴奋道：“那一定要让大家都试一试，这肥料一换，一亩地能增收个二三百斤，今年户部算是做了一间大好事，总算不是天天催着交赋税了。”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说起了这肥料改革一事，李木佳作为一县之首，对农业的事情很是关心，说起农事来滔滔不绝，“没尝试过的农户现在都后悔了，我们县衙的人如今都出动了，组织里长培训，回头家家户户都要用起来。”

仲文景看了李木佳一眼，点了点头，作为一个知县，该干的事干了，还干的好，该有的敏锐性也有，这以后说不定能升一升。

李木佳讲过之后，看了凌霄一眼，由嫌不够，就肥料改革一事夸了又夸，什么赋税收齐了，家家户户有余粮，到镇上、县里消费的人也增加了，带动的不少新的商铺准备开起来。

戴济在旁边神秘兮兮的问了一句，“你们可知道这肥料改革一事是谁提出来了？”

李木佳：“咦，这个还真不清楚，要是我知道了，找个机会一定要去拜访拜访。”

其他人也摇摇头，他们收到的只是户部下的通知，至于谁提出来的那没有人去操心。

张文景：“快说，这人是谁？”

戴济：“那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张文景：“难道是戴大人，你......”

可听戴济的口气，不像是他，大家又将目光转到凌霄身上，那难道是......，凌霄，这个更不敢让他们相信，凌霄看着还这么年轻。

戴济：“没错，正是我们的凌霄，凌编修。”

李木佳：“真不敢相信，竟然是凌编修。”

大家看着都十分惊讶。

凌霄：“不好意思，让大家失望了。”

李木佳赶紧摇摇头，“是太惊讶了，没想到凌编修年纪轻轻，就能想出这法子，之前就听说过凌编修的大名，本以为探花就了不起，没想到凌编修还有这等实力。”

凌霄：“李大人，过奖了，这也是找人实验的出来的。”

戴济：“凌编修，别太谦虚了，这京城谁不知道是你想出来的。”

一听这个，众位就凌霄能当主考官的质疑打消了许多，怪不得年纪轻轻便能来应天乡试这里当主考官，本以为是个关系户，没想到有真实力。

李木佳：“这等好事，凌编修应该早点说。”

凌霄笑了笑没有讲话。

“是啊，早点说了，我们也能和凌编修探讨一下经验。”

众位主考官对凌霄的态度瞬间热情起来，年轻有为的官员，先交个好再说。

在这考官里，只有凌霄资历最浅，年龄最小，但却是京城派来的主考官，不少同考官对凌霄的能力是质疑的，仅仅能将题出好，只能证明这个编修学的不错，想让他们真正认可凌霄主考官的身份，还差点火候。

而这个火候是对凌霄实力真正的认可，那便是肥料改革一事。只是差个椽子，凌霄自己总不能无缘无故提起。

只有无意间让别人知道这件事，才更能从心底上接纳凌霄，两个人的评卷工作才会更好开展。

没想到李木佳竟然帮他完成了这件事情，让凌霄有种“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