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云阁内
顾惟清将沾满鲜血的手掌浸泡在水盆里，他眼眸里只有暗淡的幽光，不断左右搓揉着手掌。
直到手上的血迹一点痕迹都没有，他才扯下一旁的帕子，将手擦拭干净。
这时，耳边就听到里间床榻上的人儿小声的嘟喃了一声。
就算是在睡梦中，那声音也满是惊恐和无措。
顾惟清死死抿住嘴角，窗外还没来得及熄灭的火光映在他的眼底，仿佛烧着一团怒火，那火能将所有的一切都焚烧殆尽。
须臾，顾惟清已经走到了床榻边，低头看着昏迷不醒的楚云姝。
视线一寸寸拂过她的小脸，最后落在她分明还平坦着的小腹上。
大手覆了上去，顾惟清死死咬住牙龈。
她不仅被玷污了，这里面还有了那人的孽种！
这个认知让他几近失控。
这时，碎云阁管事匆匆的脚步停在房门外，带着颤意的声音传了进来。
“大公子！”
顾惟清闭了闭眼睛，这才将视线从楚云姝的身上移开，起身往外走，沉声道：“进来。”
碎云阁管事抬手抹了下额头上的黑灰，这才颤颤巍巍地进了房中。
小声禀道：“大公子，是藏宝阁起火，里面的画卷和珍宝被火毁了一大半...”
顾惟清闻言，额间的青筋便突突地跳起，眉间一压，胸腔中本就压不住的怒火顿时漫了出来。
咬牙切齿地在心间，将“萧衍之”这三个字来来回回的过了几遍，恨得心肝发颤。
他是早有准备，他明知顾氏大半的家业都藏在碎云阁的藏宝阁中，他今日来就是打着烧毁藏宝阁的心思。
“吩咐下去，今晚是因为厨房起火，并没有烧毁重要的东西，火势严重是因为刚好将藏着的多年酒酿烧着了。”
顾惟清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沉声吩咐道。
“是。”管事急急拱手应道。
这时长廊外传来侍卫的声音。
“大公子，堵在门口的大理寺和京兆尹的人已经硬闯进来了。”
顾惟清压了压心中的怒气，扯下屏风上的斗篷，将床榻上的女人裹住，旋即抱在怀里，从一侧的的小门出了碎云阁。
上了已经候着的马车，本想回顾府。
马车却在中途转去了一处偏院里。八壹中文網
顾惟清将人抱到偏院的竹屋里，放在床榻上。
命侍女端来水盆。
他坐在床榻边，用干净的帕子将楚云姝脸上沾上的灰烬一点点擦掉。
转眼间，她又成了他心目中的样子。
明明她是这般纯洁无暇。
他伸手拨开她额角的碎发，就见她的身子颤抖了下。
他唇边笑了下，眸底覆着的空茫渐渐散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偏执。
他执起她的手掌，用帕子一点点地擦拭着，就像是在擦拭什么珍贵的宝物。
可他每擦一下，楚云姝的身子就哆嗦一下。
他瞥了一眼咬着下唇无声落泪的女子，声音转为低沉：“我不会伤害你，我答应你的定会做到。”
他边说着，边将手掌覆在她的小腹上。
楚云姝屏住呼吸，眼里的泪珠顿时停止了。
“放心，你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我会将这孩子当成亲生的一样疼。”顾惟清唇边含着轻笑，而那黑眸却越来越凝重。
楚云姝呆住，她的手指微微颤着，红唇抿着，一言不发。
顾惟清弯下身子，在她的额头落下一吻，声音带着几分诱哄道：“你好好睡一觉，睡醒了，我就来看你。”
话罢，他转身往外走，滞在唇边的笑顿时荡然无存，双眸很快被冰冷覆盖了。
他已经断了萧衍之的命根子。
今夜没能杀死他，想来以后只会更难了。
所以这个孩子，留下来，反而对自己有利。
一则，能先稳住楚云姝，二则，日后能牵制萧衍之。
此刻夜色如泼墨般，本该万籁俱寂的冬夜，却充斥着一股浓重的焦味，伴随着挥之不去的酒香。
云汐站在柴房的门前，双手抱胸，看着被人五花大绑后倒在草堆上的云嬷嬷，嘴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冷笑。
云嬷嬷浑身瑟缩了下，眯着眼睛朝着房门外提着灯笼的人看去。
一张她极为熟悉的面庞，顿时闯入了眼前。
她先是咯噔一下，可下一刻，却生出了一股莫名的安心。
扭动着身子，拼命朝着房门外靠，嘴里不断发出唔唔唔的声音。
金玉提灯上前，上下左右照了一遍那云嬷嬷，啧了下嘴道：“小姐，你以前就是被这样的老虔婆给欺负了？”
云汐呵呵冷笑了一声，眼底映着幽冷的光，闷闷“嗯”了一声。
金玉抿了抿眉头，有些不太信，但想到听到的那些话。
想到她苛待那么小的小姐，又是虐待，还要逼迫她给病秧子做通房，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抬起就是一脚，狠狠踹在云嬷嬷的身上。
疼得云嬷嬷在原地不住打滚。
“小姐，那就杀了吧？抹了脖子，丢到...不行，这里是京都，有官兵，”金玉愁得一张小脸都皱到了一起，下一刻，又瞪大眼睛道，“啊，我这笨蛋，大公子就是官兵啊！”
“小姐，你想怎么杀才解气？”金玉又歪头去看云汐，问道。
“唔唔唔...”
云嬷嬷拼命挣扎着，似乎要引起云汐的注意，又好似还有话要说。
云汐敛下眼底的冷意，拍了下金玉的肩膀，沉声道：“将她拎出来。”
“是。”金玉刚想将人提溜起来，就见夜鹰已经先她一步，上前又是一脚，踹得云嬷嬷一下子疼得岔了气。
夜鹰将人拎到一间厢房内。
就见楚少卿负手进了厢房内，幽冷的视线死死盯着云嬷嬷。
云嬷嬷浑身僵住，就感觉楚云临的目光仿佛一道追魂的绳索，将她一点点地缠紧，直至她无法呼吸。
她心中一片绝望。
如果只有云汐那死丫头一人，她还是有活下来的机会的，但是眼下....
她咬着下唇，垂头丧气。
云汐冷哼了一声，虽然和这人只做了短暂的母女，但她自问还是对她有些了解。
尤其是知道了她的所有动机后，云汐震惊、痛恨之余，又不免觉得这人心思实在太过深沉。
想到这里，她摆手，命金玉将堵在云嬷嬷嘴边的布扯掉，冷声道：“好久不见了，没想到你会藏在顾氏，我真的有些好奇了，你到底有多少本事？”
云嬷嬷看着云汐，扑倒在的地上，下一刻顿时呜呜哭了起来：
“云汐，娘亲知道对不起你，可是这些年，都是我一手把你拉扯大的，我们娘俩相依为命这么多年...这可做不了假。”
“住口，谁和你有母女情，如不是你，我妹妹这些年需要受那些苦吗？”
楚云临恨得牙痒痒地，巴不得现在就拔刀杀了她，可是当年之事，他还有不明白的地方。
母亲是怎么死的？
他沉声道：“你老实回答，我还能留你和你的女儿全尸，当年可是你害死了我母亲？”
云嬷嬷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脸色霎时变得惨白起来，她结结巴巴道：
“不会的，大公子一向将姝儿捧在手心疼着，您不可能、也舍不得杀姝儿的，这一切都是我一个人的错，和姝儿没有半点关系，当年她只是个孩子。”
楚云临闻言，听到她说他将楚云姝捧在手心疼，他的心感觉被人生生刺了一刀。
那些年，她明知道他们楚家将楚云姝当成宝贝一样疼，可是她是如何待他的妹妹的。
想到这里，他抬起就是一脚，猛地揣在云嬷嬷的心窝处。
云嬷嬷被踹飞了出去，重重撞在一侧的茶几上，猛地吐出了一口鲜血来：
“我知道对不起你，也对不起楚家，可是人往高处走，难道我们出身低贱，就只能一辈子活在烂泥里吗？
我本来也认命了，可当年老天爷将机会送到我的面前，我又怎么能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