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很嘈杂。
不知道是谁开了电视,打开后才发现声音大得离谱,之后赶快转小,直至比讲话声小才停止。
旁边很吵,骆文云坐在沙发最里面,前面有几个人影挡住了视线,看不清电视上的内容。他站起来,想要走到电视面前,坐在一边的沈乐抬头,拉住了他的衣摆。
“骆哥,斗地主该怎么玩啊,我一直斗不过他们。”
其他人笑,“骆老师快教教他吧,人都快抑郁了。”
骆文云被他们拉着坐下了。
他想要打开手机,结果沈乐一把牌塞他手里,可怜兮兮地说:“骆哥快帮帮我,我不想再输了。”
烦躁渐生。
骆文云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焦躁得厉害。
像是错过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一样。
刚才新闻里说的东西,他虽然没有听清,但总觉得,他应该,也必须知道刚才说了什么。
楼上的莫许之打开搜索框,搜索天气。
预报说十三号到十五号会有部分地区有雨雪天气,十四号榕城有百分之九十的几率会降大雪。
正好是节目播出后两天。
他给王执风打了个电话。
“榕城的交流会加我一个。”
手机那边说了些什么,莫许之笑了下,说,“这不是怕你一个人出差寂寞,特地陪你的。”
“……嗯,我也看到了,榕城会下雪。”
窗外的麻雀又飞了回来,坐在窗台上的青年低头浅笑,阳光透过树影,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碎光。
“一定很好看。”
王执风还要工作,莫许之聊了没几句后就主动结束了话题,挂了电话。
他和王执风大致说好了行程。
他们两个十四号一早搭第一班飞机出发,到了榕城后王执风参加交流会,他自己则是自由规划时间。
简单来说他就是一个蹭飞机的。
靠在窗台上闭着眼睛眯了会儿,楼下的吵闹声转小,之后突然传来一阵起哄声,莫许之睁眼,之后关上窗户。
和关窗的声音一起响起的还有敲门声。
“门没锁,请进。”
站在门口的是骆文云。
他拿在手上的手机没有关,屏幕还亮着,上面停留在一条围脖界面。
莫许之看不清也没兴趣知道上面写的什么,一眼掠过后抬眼问:“有什么事吗?”
骆文云走进屋里,反手关上了门,问:“十四号,你有什么打算?”
他记得莫许之说过要出去玩。
“不出门了,”莫许之摆手,“到时候人人喊打谁敢出去。我打算一直待在屋里,应该是打游戏吧,争取从白银到黄金。”
骆文云问:“我可以一起吗?”
莫许之摇头:“不行,我约了朋友。”
京城不属于特殊天气影响范围,在未来的半个月内都是晴或多云,有时有小雨。
骆文云表情遗憾,但更像是松了口气,整个人彻底放松了下来。他露出一个笑来,说,“玩得开心。”
莫许之同样笑了下。
是挺开心。
最近大概没有比这更开心的事情了。
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回答,莫许之也没跟他继续说话的意思,骆文云在原地站了会儿,最终打算离开。
离开前他最后看了一眼莫许之,眼尾余光却瞥到放在桌上的一个敞开的药盒。
药盒分为两个区域,其中一个还装了一半的药片,另一个则是已经空了。
脑内神经一跳,骆文云问:“这是什么?”
原本靠在墙边就等着骆文云离开的莫许之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了刚才打电话去了忘了收起来的药盒。
“维c。”
莫许之表情不变,拿起一粒药片扔进嘴里,嚼吧嚼吧咽下,期间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他拿起药盒往骆文云这边递了递,问,“要吃吗?”
“不用了。”
骆文云最后再看了一眼药盒,之后转身离开了房间。
“咔哒”
房间门被关上,莫许之垂下眉眼,倒了杯水。
弥漫在嘴里的药的苦味勉强被冲淡了些。
节目组开完小会,拍摄正式开始。
游乐场被整个包下,游客仅有嘉宾和工作人员。
这几天仔细想想并没有做什么事,除了玩各种游乐设施体验心跳加速的感觉之外,嘉宾好像就没有其他的事了。
如果不在乎镜头和保住人设的话,这几天完全可以当放假。
莫许之就是这样。除了硬性要求的集体活动,他很少跟着大部队走,经常一个人去一些别人压根不会去或者根本不知道的地方。
摄影师原来还会劝劝他,但说过几次之后就放弃了,任由他自由发展。
之后他还发现,跟着莫许之比跟着其他嘉宾似乎要轻松很多,至少每次会合的时候其他摄影师都是一身汗,只有他除了稍微有点累之后就没有任何反应。
为了节目效果,其他嘉宾喜欢去挑战各种大型游乐设施,还会参加一些奇特的活动,他们玩得累,摄影师也累。
但是莫许之好像对这些都不感兴趣,他喜欢去一些小游戏摊子,或者去小树林里转一转,然后盯着一棵普普通通的树发呆,一坐就是一两个小时。
他这样已经算得上是运动量极少了。他每天睡得早起得早,生活过得比其他嘉宾还要规律些,但相反的,他的精神却一天比一天差。
摄影师问:“怎么今天精神看上去这么差?”
莫许之就回答说,“这几天太无聊了。”
意思是对游乐场里的东西提不起兴趣,觉得无聊,所以打不起精神。
莫许之找了个长椅坐下,喘了口气。
最近癌症buff越来越明显了。
从前天开始,白天的时候他有在吃药,虽然药已经没有多大用处了,但聊胜于无,晚上的时候没有吃药,加上在黑暗和安静中所有的感官都被无限放大,那股灼烧刺骨一样的疼痛时不时传来,晚上根本没有多少真正睡眠时间。
从昨天开始,他已经能清晰地感受到肺部有肿.胀感,呼吸逐渐变得困难。
医院的医生最近一直在给他打电话,要他及时回医院进行检查。
他没有答应,医生以为他不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给他分析了很久的癌症相关知识,试图让他拥有这方面的意识。
莫许之不想让对方太过担心这件事情,就约定了回医院复查的时间。
三月十五号。
——他死后的第一天。
那时候应该已经有人通知医生,那个让他操心的病人走了,再也不用他担心了。
再喘了口气,莫许之站起来,说:“走吧。”
摄影师问:“去哪儿?”
他回答说:“到处转转,万一遇上什么好玩的呢。”
他总不能一直坐在这里。
于是两个人在游乐场里漫无目的地到处乱晃悠。
走到一个游乐厅附近,路过一个小店的时候,莫许之的脚步停了下来。
他歪头,看了一眼放在玻璃柜里的东西。
“怎么了吗?”摄影师跟着停了下来,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了摆在柜子里的东西。
最吸引视线的就是摆在前面标了“一等奖”的柜子里的单反。单反本来就贵,柜里摆着的还是银白色的稀有款,一眼看过去全是金钱的味道。
摄影师问:“想要?”
莫许之点头:“想要。”
两人都没注意到对方的视线和自己错开了。
莫许之问坐在店里玩手机的店主,说:“这里面的东西可以买吗?”
店主现在正在推塔,正是十万火急的时候,也顾不上来客人了,头也不抬地说:
“不行哦亲,这些只有通过玩游戏获得。”
店前的横版上放着三把看着很逼真的枪,里面挂着几个靶子,靶子的正中心的红点小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
“一次三十,十发子弹,不用上膛,里面装了子弹的,可以连发。看环数定成绩,旁边那些都是奖品。”
莫许之给他扫了三十。
拿起放在桌上的枪,他开保险,瞄准,射击,然后命中,整个过程流畅到不可思议。
带有特殊标记的子弹正中红心。
青年白得甚至可以看到其下淡青色血管的手指和黑色枪身形成了极大的冲击。
摄影师虽然不懂,但大受震撼。
莫许之有些诧异地睁眼。
“原来是玩具枪。”
之后他垂下眉眼,“也是。”
原本拿到枪的时候他就觉得重量有些不对,现在终于反应过来了。
科技院的安保和出去参加活动时上头安排的随行人员,还有会场的维安身上都带着枪,平时经常见到,成了习惯后陡然一下他还没转换过来。
摄影师在一边听得眉头直跳。
不是玩具枪还能是什么?
又是几声响。
店老板推别人塔不成反被对方推了,放下手机一抬眼,看到莫许之正好打完了最后一发子弹。
一个靶子的红心插满了带长形子弹,之后应该是因为中心装不下了,后面的子弹全都打到了九环上。
店老板恍惚了一下。
他这就打了个游戏,到底发生了什么?
店老板睁着一双死鱼眼打开了最上面的属于一等奖的玻璃柜。
他根本就没想过真有人能打成这个样子。这单反是他的,他就是知道没人拿得下来,所以特意拿到这里来吸引顾客顺带炫耀一下的。
没想到在今天翻了车。
“不是那个,”莫许之及时打住,指着最下面的那个柜子说,“我想要这个。”
莫许之指的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五等奖,是两个睡眠眼罩,一个海绵宝宝一个派大星。
海绵宝宝和派大星都是缩小版,两个眼罩一个通黄一个全粉。
看到店老板动作迟疑惊疑不定,莫许之又重复了一次,说:“我想要这个。”
这个在实验室里休息的时候应该挺适用的。
实验室的灯光总是很亮,闭着眼睛的时候觉得头顶上顶了一个太阳,眼皮都挡不住那光线。
他想要海绵宝宝,到时候就把多的派大星给王执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