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斐一愣望着她的眼睛,见她并没有生气的迹象,笑了一下问道:“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谢秋纺说:“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不会纳妾。”顾斐坐在桌旁答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见云,有些事情一旦错过了,他就不能一错再错。
这个答案并没有让谢秋纺满意,反而让她生出一种很不安的情绪,她嫁给顾斐快一年了,肚子毫无动静,两个人的感情本来就淡,现在几乎都看不见有什么感情。若有一天有一个很特别的女子出现在顾斐的面前,她和他的结局几乎可以看见。
“顾斐,若是有一天你会纳妾,你就休了我吧,什么名目都可以,我都不会怪你,但我绝不忍受欺骗,你若骗我,我永远不会原谅你。”她一脸严肃的说道,顾斐看着她的表情,不知怎么的,心竟莫名的揪了一下,连忙说道:“我不会纳妾,你放心吧。”他看着桌上冷掉的食物问:“你没有吃饭吗?小荷呢?”他四下望了一眼,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连个侍候的丫头都不在。
谢秋纺说:“她被你娘发配厨房去了。”
难怪她心情这样不好。顾斐皱了一下眉头说道:“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事,她不愿意留下来,我就让她走了。”谢秋纺淡淡说道,抬头问他:“你今日还要处理公务吗?”他已经连续一个月都在书房处理公务,几乎没有怎么回房睡觉。其实自打他们回到顾家之后,他们就很少再同床共枕,哪怕睡在一张床上,两人也极少有亲密的事情发生,同床共枕不过是同床异梦,哪怕谢秋纺再迟钝也感觉到了这种悲哀的疏离。
顾斐点头:“嗯。”接着加了一句:“我会尽快回房的。”
谢秋纺站起身说道:“不必了,你忙吧,我今天也很累,若是可以你就睡在书房吧。”顾斐愣了一下,这是谢秋纺第一次主动要求他睡书房,以前他们也谈论这些问题,她只是落寞虚应着接受,这一次他感觉到她身上散发着一种冷淡气。
他忍不住解释道:“秋纺,这些日子我的确冷落你了,等这段日子忙完了,我一定不会像这样日夜颠倒的工作。”
“等这段日子忙完了,你也许会更忙碌。”秋纺半开玩笑似的说道。然后笑了一下说道:“我知道,你去忙吧,我一个人也很好。”
顾斐出门朝周和招了一下手:“去请路管家。”
头发花白的路管家一见到大少爷就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顾斐喝了口茶道:“这么不尊重少夫人的仆人就不要留了,打她十大打板,找个人牙子把她卖了吧。以后若再有对夫人不敬的人,就照这个人规矩重重的处罚,主母那里自有我去说,路远,你再拨两个忠厚可靠的丫头给夫人使唤。”
“是。”路家三代都是顾家忠仆,到了路远这一代更是对顾家马首是瞻,想当初,顾家落魄的时候,他都对顾家不离不弃,与顾家荣辱与共。顾家人的性子他一清二楚,老爷只管大事,家事都交给顾家母去处理,无论好坏一律不过问。顾家母制家甚严,对人也不太苛刻,只是不太待见这位大夫人。大少爷是个铁血手腕的人物,别看是个文弱书生,处理事情极其果断狠绝,别看他平日里对夫人不冷不热,可是一旦有人让夫人不高兴,那么那个人就很倒霉。至于二公子,御前行走的将军,负责皇帝安危,实则是个心思单纯的人,与尚书府的千金琴瑟和鸣伉俪情深,倒是难得一见的恩爱夫妻。至于三小姐顾明月,从小养在深闺的大小姐,集千万宠爱于一身,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对大夫人不冷不热,与二夫人最为亲密,现今去北边姑妈家玩耍至今为未归。
夜半时分,半梦半醒的谢秋纺觉得有人近身,本想着回头看看是谁,闻到那股清爽的味道又不愿意清醒,只好闭着眼睛假装睡去。屋外似乎正在下雨,淅淅沥沥打在屋顶上发出清脆而寂寞的响声,若是在家里,此刻她一定起身推开窗看看屋外的雨有多大,有没有淋着屋檐下的大黄,现在她只能闭着眼睛在雨里努力睡过去。
翌日,有两个丫头站在自己面前:一青一黄,一个圆脸,一个尖脸,一个看上去憨厚,一个看上去活泼女子,两人朝她行了一礼不约而同的叫道:“少夫人好。”
管家路远说:“这个两个丫头以后是侍候你的人,一个叫夏晴,一个叫冬雪,少夫人有什么事就尽管吩咐她们去做,若他们有什么事做的不对,少夫人尽管告诉老奴,老奴处罚他们。”
“不是说等见天再拨人侍候我吗?”谢秋纺下了床,夏晴殷勤的端了水,冬雪双手递过洗脸巾,看来是会来事的两个人,也不知道是不是人前人后各一套的主。她来这府里也是吃尽了苦头,受尽了陷害,也不似从前见着人就对人坦露胸怀,总对他们抱有几丝戒备。有些时候她甚至想,她为了在这豪门府邸生存,已经把曾经的那个自己给弄丢了。
路远恭敬的说道:“主母说,少夫人身边哪能没有人侍候,那样说出去不好听。您现在要学习礼仪,多拨一个丫鬟侍候你,可以分担一下你的负担。”
顾家主母这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弯,真是转的让人莫名其妙,众所周知,这府里头就属她最闲,除了学习礼仪就是吃饭睡觉,养猪也没有她的日子过得好。
今日的于妈妈依旧严苛,一套礼仪学习下来,她整个人都快要瘫倒在地上。中间发生了一点儿小插曲,给他们端茶的小金一不小心把茶水洒到了她的身上,对于府里丫头这种不小心的行为,她已经司空见惯,她知道他们是故意的,只要没有让她太难堪,她就不了了之,她不想跟顾家母正面冲突。
于妈妈却上前就给小金一个大耳刮子,小金吓得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于妈妈说:“一个小小的仆人连个茶水都端不好,你还怎么做仆人,若这是一杯滚烫的茶水,你把夫人身上烫出个好歹,你担当的起这样的罪责吗?”小金吓的连连忙求饶。
她这是替自己出气吗?谢秋纺有点受宠若惊的说道:“算了,这只是小事。”
于妈妈回头训她:“什么小事,对主人不敬就是大事,我身为这家少夫人,若下人对你有不敬的苗头,你就要拿出你的威严把这苗头掐下去,这样你才没有人敢对你不敬。”
“哦。”谢秋纺似懂非懂的点头,这于妈妈看上去也没有那么面目可憎。
后来几天,于妈妈也没有那么苛刻,偶尔会点拨一下她如何为人处事,如何治人待下,甚至是夫妻相处之道,只是她有些心灰意冷,最后的事情只是听听而已。新调来的两个丫头对她比小荷要恭敬,对她也好,做事也勤快。从平日里交谈中,她也了解两人的身世,都是苦命的人,夏晴家里没钱,弟弟生病,需要钱治病,把她卖给顾家做了女佣,冬雪就更惨,碰到了赌博的父亲,本来要把她卖到迎春楼,她跑了出来,正好跑到顾家门口,追上来的人要把她抓回去,是管家给了银钱替她赎了身,她才得以到顾家工作,真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受过苦的人,总比旁人来的感恩,也比旁人更加善良,更加忠心耿耿一心为主。
顾明月被人从北方接了回来,她也是赶回来参加这次宫廷盛宴,顾家对天家有大恩,天家特地对顾家参加盛宴的人点了姓名,所以顾老爷就派人把她从北方姑妈家接了回来,数月不见,绿裳白裙的小姑娘出落更加标致,本来就是家里的掌上明珠,活泼开朗又可爱,说话的声音像百灵鸟一样动听,一回到家,一家人都围着她转,就连平日里不苟言笑的老爷也露出了难得一见的亲和,府里上下都为她忙碌起来,准备一家人坐在一起开开开心心的吃个团圆饭。
这场盛宴,作为顾家大少夫人不得不参加,哪怕是凑个人头也得去应付,反正今天的主角也不是她,她只要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把一道菜吃到宴会结束就行。日落黄昏,府里的灯笼就挂了起来,坐在东院里,正好可以看见长长的回廊上红色的八角灯笼像星子一样铺展开来,闪烁着幽幽的微光,像天上的星星一样明亮,成群结队的仆人在回廊里穿梭,远远的听见管家路远扯着嗓子喊:“快着点,别磨磨蹭蹭的,饿坏了三小姐你们负责。”
主屋里传来欢声笑语,她借口这两天礼仪训练太累没有提前去前屋,其实这个借口也算是遂了所有人的心愿,除了她这也做不对,那也做不对,还有就是谁见她就堵心,她还不如一个人安静的待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