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他这话，孤云慕带着清隽笑意，在桌旁坐下。连眼眸中也带了些慵懒醉人的神采。

“那是在外人面前这样说。在我心中的二殿下怎能这样形容。”

“那要怎么形容。”

“畏首畏尾的懦夫，叛徒，哪里是单纯的变态那样简单的呢？”孤云慕云淡风轻的将刻薄恶毒的话吐出来，脸上不动声色，却叫竹肃气得吐血。

“你就不能对我有些正面的评价？”

竹肃磨着牙，看着孤云慕这张脸，恨不得直接将他掐死。

“这已经够正面了。”孤云慕抬眸，虽然他看不见，但听着竹肃的语气，心里就很爽。“毕竟我受诗书熏陶，骂不出太难听的话来。不过若二殿下想听，我也可以学。”

“算了，你现在就已经能将我气到吐血了。”竹肃在床上坐下。

“二殿下，十分不巧，我说得都是事实。若二殿下想心里好受些，当初不做那些事，心里自然就舒坦了。”

慕景行多好的一个人，光风霁月，翩翩公子，可惜长了张嘴。

“先不说那些废话，你当真打算将屠英带去武林大会?”

这是竹肃要问得，从孤云慕说出这话来的时候，他便觉得不妥，直到现在才有机会问出来，自然是要问个清楚的。

“不错。”

得到的却是孤云慕肯定的回答，他原本以为只是搪塞罗青云的借口，谁知孤云慕竟然是认真的。

“若是屠英出现在武林大会上，你知道会掀起多大的风浪吗？”竹肃问，他只是在确认，确认孤云慕是不是真的疯了。

屠家还有血脉留下这件事并不是每个人都知道，若真的在武林大会揭露出来，那恐怕绝不会有安宁日子。

“你出现在武林大会上，就已经会引起轩然大波了。”孤云慕说道。“不是谁都像尧山的那群傻子一样，什么都看不出来。破天经还在你手上，你还想有安宁日子吗？”

“可是。”

竹肃一直不想以恶意去揣测孤云慕，他并没有忘记曾经的那个慕景行。他不知道为什么慕景行会瞎了眼睛，但他一直秉信着慕景行赤子之心从未变过。

可现在他有些看不透孤云慕的目的，他的行事仿佛并无逻辑章法，无法预测，无法琢磨，更让人无法放心。

自然，孤云慕就没想让他放心，“无论是觊觎破天经的人也好，还是意图毁去破天经的人也好，屠家还有人活着，与破天经在你手里这点同样重要。这两件事会吸引所有人的注意，虽然不会太平，但是对你来说，却是好事。”

“这也能算好事？”竹肃嘲讽般的笑笑。“你只不过是将屠英也架在了火上而已。有时我真的搞不懂，你在想什么？”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就算躲，又能躲到几时。”孤云慕仿佛想起了什么，脸上的笑容也带了嘲讽。“我忘了二殿下可是‘躲’一字的专家，自然会喜欢自己擅长的方式。”

“景行，你就非要这样与我说话吗？”竹肃抬头，语气中并无愤怒，倒是平静和悲哀。

孤云慕倒是想和竹肃好好说话，但只要一说起来，心中的火气便控制不住。忍不住将对方的伤口撕开，往上面撒一把盐。话也捡着最刺人的话来说，他就像一只刺猬，已经忘了应当如何在竹肃面前将刺收起来。明明之前装得还不错，现在装也装不下去了。

“算了，早点休息吧。”竹肃说着，给屠英盖上被子，自己也合衣躺在床上。

孤云慕也在床上躺下，他自己也说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怎样的感情。他自己也清楚，实际上他并不恨萧云晏，他不恨萧云晏。在心底又重复了一句这句话，像是给自己暗示一般。

若当真不恨，为何还要反复提醒自己。

孤云慕一向睡得浅，半夜被动静惊醒，便被身边的竹肃按住了手。

他原本起身的动作停滞，听见竹肃在耳边轻声说道：“别动。”

屏息凝神，便听见细微的声音，从屋顶传来，踩动瓦片的窸窣声响。

来人轻功不俗，但未到出神入化的境界，孤云慕听力比竹肃还要好，听了一会儿，才低声对竹肃说道。

“两个人。”

竹肃的手依然按在他身上，也仔细听着上面的动静。

动静在屋顶上停下。可见不是路过那样简单。

武林大会在即，这镇子就在去往怀雍的路上，江湖人多了些也是正常。可这夜半三更上屋顶，还在他们的正上方停下，怎么想都不怎么正常。

孤云慕和竹肃的想法一致，都没有动，而是静观其变。若上面的人真的有所图谋，一定会有后续的动作。

可就这样等了半个时辰，上面的人都没再发出任何声音。就像是一个人待着无聊，跑到屋顶上去吹风一样。

总有人有奇怪的习惯，这也不奇怪。

上面的人没动静，在下面的他们也松了一口气。

“你该放开我了。”孤云慕说道。

竹肃收回了手，虽然还是觉得有些奇怪，但没有动静也是一件好事，出门在外，总不希望会有事找上门来。

这个季节很少下雨，后半夜却淅淅沥沥下起雨来，雨打在屋檐上，落地便结了冻，雨里还夹杂着雪花，不过落地便已经融化了。

这样的天气比下雪还要更冷一些，客栈里也点了炉子供人取暖。

原本竹肃他们是打算今日出发的，但清晨雨还下得正欢，没必要冒着这冷雨赶路。困在客栈中的人很显然大部分也是这样想得，围炉取暖，并且在炉子上热了酒。暖气一烘，就更显得客栈拥挤热闹。

李长胤被罗青云教训了一晚上，此时垂头丧气的，还打着哈欠，罗青云却不想这么简简单单放过他，吃饭的时候还要啰嗦几句，将李长胤逼得打不起精神来。

昨晚毕竟没有出什么事，那个停留在屋顶上的人，也只当他是房里呆闷了，到屋顶上去吹风，这样的天气，最适合喝一杯热酒暖暖身子。

孤云慕不能喝酒，便和屠英一人倒了一杯热茶，正吹着热气喝的时候，便见到一个伙计脸色煞白的从后院走进来，说话也结巴了。

“不......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