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胤少有这样严肃的表情，手里横握着观澜剑，一条腿站在桌上，将罗青云挡在身后。

而对的却是长孙忧，他的气息有些紊乱，倒不像是提前发难。凭武力来看，这位镜湖庄的二弟子，并不是李长胤的对手。

罗青云也站了起来，他胳膊上被划破了一道口子，血顺着指缝流下来，沾了满手。顶多算是剐蹭，一些皮肉伤而已。

“罗师兄，你没事吧。”李长胤略微侧头，询问了一句罗青云，他并未解除警戒的状态，仍然是一脸警戒的看着对面的公孙忧。

长孙忧此时拿着剑，气息已经乱了。

“这位小兄弟，你何时见我出手伤害罗兄了，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岂不是太过无理？”

这质问并没有问到李长胤心里，李长胤原本就是一根筋，脑子里怎么想得手上就会怎么做，根本不管旁人再说什么。而且此时公孙忧说什么，在李长胤眼里都是信口雌黄。

“住口，你们镜湖庄原本便不是什么好东西。现在我师兄被你所伤，这笔帐万万不能这样轻算了。”

李长胤一面说着，一面摆开架势，似翠雀破水而出般迅捷，顷刻之间，只看到李长胤一片衣角翻飞。

很显然长孙忧没想到李长胤会不听他解释，直接攻过来，急忙闪躲，一手掀起旁边的桌子，挡在李长胤面前。

李长胤只是剑尖一挑，撞破桌子，长孙忧已经躲开，李长胤的剑只刺如长孙忧背后的酒坛中。

酒坛破裂，美酒从破口中流出，涓涓细流带着酒香在地上散开。

“停手吧，人家还要做生意。”竹肃站在楼梯上，下面的闹剧都落在他眼里。他和孤云慕在二楼听到声音，才出门下来。

听了竹肃这话，孤云慕一笑。心说原来你还知道人家要做生意，你砸人家店的时候为何不记得。

抬头愤愤地瞪了竹肃一眼之后，李长胤从酒坛子里拔出剑来，剑刃上淬了烈酒，水滴顺着剑刃滴落下来，剑刃上所刻绘波澜，如同活了一般。似乎便能透过剑刃，看到沧海波涛。

“他伤我师兄在先，我此番，不过是以牙还牙而已。”李长胤甩落剑上的水珠，剑穗上的翎羽也被酒水沾湿，随着他的动作，垂落下来。

他话音刚落，长孙忧便急忙辩驳。“小兄弟误会了，我怎么会伤害罗兄，于情于理，我都没有道理会害他。”

“好个于情于理，不是你动的手，难道还能有别人。”李长胤说着，手腕一转，甩了个剑花，将剑背在身后。“你不会告诉我说，在我师兄与你独处的时候，是我师兄自己砍了自己一剑吧。你当我是傻子吗？”

竹肃皱着眉头，从楼梯上走下来。

“你还真不怎么聪明。”

他这话里满是无奈，但落到李长胤耳中就是嘲讽。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若是平常，李长胤早就打上来了，今天同以前相比，他居然可以算是冷静。竹肃不知自己应当是感到惊讶，还是觉得欣慰。

现在并不是和竹肃计较的时候，朱旭一向都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这个李长胤自己当然清楚，所以才忍着气性，好言好语的跟竹肃说话。

可偏偏竹肃不是很领他这份情，明明自己已经咬着后槽牙，就算是站在竹肃那个位置都能听见他磨牙的声音。竹肃却好像一点都不在意李长胤的感受，从李长胤的面前走过。

他背上的龙华依然用布包着，对于旁人来说，看不到竹肃的那把刀，更无从判断竹肃的武功。

“萧兄可愿听我解释。”

长孙忧见竹肃将李长胤的火气压下去，语气也客气了不少。

那边已经有尧山弟子拿了金疮药，给罗青云上药。

他胳膊上的伤口并不深，只是皮肉伤而已。伤在左臂，用剑也没有什么影响。若当真是不小心所致，也是有可能的。

“自然，既然阁下愿意解释，那我便洗耳恭听。”

虽然还是记着竹肃嘲讽镜湖庄的事，但现在长孙忧也顾不上那么多，好歹是愿意听他说话，不像李长胤一样直接提着剑砍上来。

长孙忧将气息捋顺，才又开口解释道。“说来惭愧，罗兄手臂上的伤，的确是我所伤。”

“既然你承认了，就没有什么好说的。可是欺我尧山无人？今天我就要教训教训你，让你们知道，尧山的观澜剑，可没钝了。”

李长胤说着，又举起剑，竹肃却两指将李长胤的剑身压了下去。

“听他说完。”

见竹肃向着他说话，长孙忧总算不是那么慌乱了，松了口气，将自己的剑放下。

“的确是我疏忽大意，中了幻术瘴气，才失手伤了罗兄。”

罗青云的伤已经包扎好了，只是他脸上的表情不好看，也没有开口说话。

“这里是客栈，不是深山老林。还幻术，还瘴气，我看你就是找打。你是不是还要说，那幻术控制了你的心智，让你跟个疯子一样挥剑乱砍？”

剑被竹肃压着，他也就只能嘴上厉害些，他又打不过竹肃，有气就只能忍着。

“镜中花，水中月，如梦似幻，惊鸿渡影。镜湖剑庄的水月剑法，我好像记得，那一招镜花水月，也用幻术吧。”

还站在楼梯上的孤云慕此时淡淡开口，他脸上带着讳莫如深的笑意。虽然语气温和，但却叫人遍体生寒。

“孤云公子难道是怀疑我说谎，自导自演这一场闹剧吗?”

长孙忧弃了剑，急忙辩白。“我这样做对我有什么好处，镜湖庄与尧山同在荆楚，我又为何想要引起两派交恶。而且我与罗兄私交还算不错，虽称不上是知交好友，但也算有所往来，算是朋友，我又为何要去伤害罗兄呢？”

他这一连串的询问透露出他此时焦急的心态，孤云慕看不见，却也能从他的语气中判断一二。

“长孙公子不要心急，我只是这样一问。长孙公子所用剑招中就有幻术一招，也算是了解幻术，却还能中别人的幻术。”

自己能用幻术却还不小心中了别人的幻术，除及学业不精，便是师门无用。长孙忧闭了嘴，承认自己学艺不精，总比累及师门名声要好。

不过孤云慕并没有嘲讽镜湖剑庄的意思，或许他只是有感而发，只是单纯说长孙忧无用而已，没有任何嘲讽，只是陈述事实。

就这样陈述事实，却会让人更生出挫败感。

孤云慕扶着楼梯扶手走下来，“究竟是什么样的幻术，我倒是想听听。”

他们没有打架的意思，还相信了长孙忧所说，李长胤将剑放下。

“什么幻术，不过是江湖骗子玩弄的招数而已，他不过是信口胡诌一个理由骗人，你们居然也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