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胤，你身为尧山弟子，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孤云慕用扇子抵住额头，一脸的无奈。

“怎么，所谓幻术道法，不过是利用人心缺陷而已，总有人愿意信，就骗骗那些信这些的傻子。”

就连坐在一旁的罗青云都有些坐不住了，李长胤也的确是个人物，尧山修剑道，他为观澜剑亲传弟子，竟还能说出与观澜剑法相悖的观点来。不知是应该佩服李长胤心志坚定，不受外物影响，还是应当说他懂得太少。

“怎么，我说得难道不对吗？”

若不是李长胤是被尧山捡回来了，他绝对不会拜入尧山门下。他这般的性子，是没有可能乖乖待在尧山上当一个清净居士的。

越是有这样的违和，却越是这样安排，天道从来都是喜怒无常，任性妄为。

“对，也不对。你可知道你家祖师尧山道人，他这把观澜剑，可不是因为上面几道水纹，便叫做观澜的。”孤云慕抬起头，脸上的笑虽多有些无奈，但还算耐心。

“那是因为什么？”李长胤还真的不知道，不过他就是性子急了些，并不是傻子。“总不能是因为幻术吧。”

尧山是修道的，很可惜李长胤只学了剑术，对于道术，一窍不通。

对于只想着闯荡江湖，与人切磋的少年来说，剑术可比玄之又玄的道术重要多了。有人不学道术是因为不信天命，不笃天道。也有人不学道术是单纯觉得没用。

不信天命之人，终知天不可欺。不知天命之人，无心挂碍，单纯可爱。

选这样一个人传承观澜剑，不知尧山掌门人究竟是胸怀博大还是脑子有问题。

“这观澜二字，指心境如阔海，不改其心，不动其意。亦是指，出剑之时，对方如见怒海狂澜。”

“所以这到底与幻术有什么关系？”李长胤仍然不解。

孤云慕叹了一声，“所见狂澜，并不是指剑势。”

听了他进一步的解释，李长胤恍然大悟，看着自己手里的剑，打死他都不相信，人可以做到这种地步。毕竟是人，还没成为神仙。

“孤云，你讲得这些，像是折子里说书人的杜撰。”竹肃说道。“我曾领教过镜湖庄的那一招镜花水月。”

听他说道这里，长孙忧想说什么，话却被竹肃一个眼神堵在喉咙里。

“那一招的确不错，但还称不上是幻术的地步。”

“萧兄，现实永远比折子更加精彩。写折子的人需要考虑情节是否合乎逻辑，但现实却并不讲道理。曾经冠绝榜上所列的那些名字，我也并不相信有人可以靠武功，有如半神。冠绝榜首，可比地上仙。”

“不过是形容而已，再厉害的前人，也已经化作黄土。你扯那么远做什么，难不成你想告诉我，真有有一个幻术高手，能将我们拉入幻境之中？”竹肃看着孤云慕，他想看看究竟是怎样一副脸皮，能将折子讲得像真的一样。

若不是知道孤云慕是谁，竹肃都怀疑孤云慕是和长孙忧一伙的。或许他也并不知道孤云慕是谁。他的记忆，也只停留在八年前晋阳兵变时的慕景行而已。八年很短，短如白驹过隙。八年又很长，足以沧海桑田。

孤云慕怀揣着怎样的目的，又是如何到的止水学宫，他丝毫不知。

“可笑。”竹肃这句话，不知是对自己说，还是对孤云慕说。

听了竹肃所说，孤云慕只是淡淡一笑。“无论是怎样难以置信的事，还请萧兄相信。”

“我只相信亲眼所见。”

“亲眼所见并非一定为真。”孤云慕说道：“我双目已眇，是否从此不见真相。”

“你已经够疯了，我不想与你争辩这些。”竹肃说道，他尽量让自己的视线不停留在孤云慕的眼睛上。“现在我们所说，应当是这件事才对。”

“说得也是，长孙公子，我相信你，请你将当时的情况说明。”孤云慕带着浅淡笑意，如春风化雨，也让人多添几分安心。

长孙忧定了定神，从头开始回忆。

客栈掌柜报官之后，长孙忧怕人多扰乱现场，便请看热闹的客人先回大堂，留他一人看守。而罗青云主动提出留下帮忙，他与罗青云本是旧识，加上罗青云性格稳重，所以便同意罗青云留下。

将其他的客人劝回去，院子里也就只剩下长孙忧和罗青云两个人。长孙忧原本也是想劝罗青云回去休息的，却不知怎么，忽然找不到罗青云了。

他以为罗青云已经回房去了，也没怎么在意，回头想再查看尸体，却发现尸体也不见了。

这引起了长孙忧的警觉，就算罗青云不跟他说一声就回房休息，也不可能将尸体一起带走，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只是这样短的时间内，悄无声息的将两个人带走，还有一个是武功不弱的活人，怎么想也不太对劲。

于是长孙忧便拔出剑来，过了一刻钟的时间，忽然听见背后有动静，回头便对上一张惨白的死人脸。

地上的尸体竟然动了起来，当下便让长孙忧毛骨悚然，剑刃对准那个怪物，一剑之下，只是伤到那怪物皮肉，他还想再砍，却被另一把剑挡住。

后来清醒过来，他砍得那个怪物，是罗青云。他在幻术的影响下，将罗青云看做是地上的尸体。

罗青云所述与长孙忧并没有什么冲突，他就看着长孙忧忽然抽出剑来，对着周围发呆，他刚伸手想叫长孙忧，长孙忧便一剑砍过来，若非是他躲得及时，怕是这只手就没了。

听完两人所讲来龙去脉，并没有什么漏洞，李长胤虽然不信，但从长孙忧说的话里，并没有找到刻意杜撰的痕迹，而且也与罗青云所说对应。

那尸体还停在院子里，只是出了这样事，也没人再去，只是让尸体就这样躺着。

虽然知道幻境是假的，但看着尸体活过来，一张死人脸怼到脸上，普通人的承受能力还没有这么强悍。

客栈掌柜和伙计不消说，躲在柜台后面祈祷官差赶紧回来，不光是请走后院里的那具尸体，还有也请走这客栈里闹腾的江湖人，小本生意不容易，就莫要刁难他们了。

“你说你中了幻术，可中幻术之前有没有什么迹象。”孤云慕问道。

“我想想看，那时感觉身体很轻，好像羽毛落下一样，还有一声低沉的鸟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