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那些传言传得再离谱，李长胤也不觉得竹肃手里的经书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武功秘籍或是别得什么，他很难理解为什么江湖上的人对此这样热衷。甚至不惜死伤性命，也要得到这本经书。

“这是图什么呢？”李长胤喃喃自语，却一字不差的落入孤云慕的耳中，孤云慕只是脸上带着笑意。

“江湖上谁练武，不是为了呼风唤雨，称霸天下呢？”

他有一下没一下的扣着桌子，竹肃看向他，眯着眼睛。李长胤原本没想说出来，此时孤云慕和他答话，不免缩了缩脖子，装作什么都没说的样子。

话说出口，哪里可能当做没说过呢，就算后悔也是没有后悔药吃的。李长胤往椅子的靠背缩了缩，恨不得自己陷在椅子里，和椅子融为一体。

“你练武就是为了这个？”竹肃问孤云慕说道，他倒是没有将李长胤话算进去，李长胤觉得自己逃过一劫。

“那本经书里面有什么东西，你十分清楚，不过我们已经有言在先，不可将里面的东西公之于世。”

“什么东西。”李长胤探出头来，方才恨不得长在椅子里，现在倒是精神了许多。

不过竹肃一个眼神又将他按回到椅子里。

“在我看来，这并不是什么大事。早放出消息去，也省得江湖上的目光都落在我身上。”

竹肃端起一杯冷茶，现在房间里就他们四个人，他也不忌讳什么。“我倒是很好奇，原本屠家好好藏着这本经书，为何有这种传言，导致屠家灭门。”

他的目光从剩下三人脸上扫过，李长胤恨不得与椅子融为一体，他宁可到屋顶吹冷风，也不想面对现在这种毫无头绪的局面。江遥抬头看着椽木上的蜘蛛结网，神游天外，最后目光还是落在孤云慕身上。

“不过捕风捉影，三人成虎，江湖上这样的事还少吗？”孤云慕伸手给自己添半盏冷茶，却被竹肃按住。

“枳句来巢，空穴来风。并不奇怪，我想问的是，这传言是怎样传出去的。”

他握着孤云慕的手腕紧了紧，手上用力。孤云慕皱了眉头，想将手抽出来，但竹肃握得用力，他动弹不得。

“你觉得是我？”孤云慕反而笑了。

“我只是觉得，你应当知道什么？”竹肃说道。“毕竟曾经知道这件事的，只有燕王府的人。除了你和云泽以外，还有......”

“竹安安已经死了。”孤云慕抬头，脸上带着怒色。“你应当亲眼看见她的尸体了。”

就算他得到消息，日夜兼程，也只救下了竹安安的女儿。竹肃握着孤云慕的手松开。

“除了你们，还会有谁？”竹肃问道。

“我应当还没有丧心病狂到可以出卖故友的程度吧，而且云泽的意思，他希望破天经的秘密被掩藏下去，不会揭露于世。”

不管孤云慕说的是否是假话，竹肃松开了孤云慕。

“你会找我，也是云泽派你来的。”

“当然。”孤云慕说道。“屠家落难，你一定会去的，只要在那里等着，自然能见到你。”

他说的自然是那天屠家灭门，竹肃到客栈的时候，实际上他自己也想看看时隔多年，竹肃是否能认出他来。

不过很显然，当时孤云慕样子变化，加上又略有伪装，竹肃并未认出孤云慕便是慕景行。他比孤云慕想象中的，还要迟钝一些。

可竹肃又善于伪装，察觉到他的身份时，也不动声色，或者说，迟钝的应该是他才对。

江遥仍然盯着那只结网的蜘蛛，或许是室内的气氛太过凝重，蜘蛛瑟缩一下，跌落下来，摔在地上。李长胤完完全全与椅子融为一体，心里无比后悔为什么不跟自己可亲可敬的罗师兄在一起，至少罗师兄说什么他还能听得懂。

看着那只蜘蛛抬起肥硕的肚子，拖着蛛丝向屋顶爬去，江遥站起身来。

“也不早了，我便不多叨扰，离师叔的事情，我会传信到止水学宫问清，还请几位宽心。”

见着江遥推开椅子站起身来，李长胤眼巴巴的看着，打算趁此机会，和江遥一起溜走算了，让竹肃和孤云慕两个打哑谜的自己猜去吧。

想到这儿，李长胤便站起来，只是他用力太猛，没留意踩到了自己垂下来的衣角，脚下一滑，向前趴在了桌子上。

竹肃和孤云慕两人都是一愣，方才他们两人之间焦灼的气氛变成了李长胤一个人趴在桌上尴尬。

此时李长胤恨不得当即找个地洞钻进去，单单是竹肃也就算了，他也就破罐子破摔，还有江遥也在，太丢人了。

李长胤站起来，挤出一个笑脸，“你们继续聊，我有点困了。”

说完，一个潇洒的转身，实际上逃命一般的快步出门。

看他同手同脚的出门，竹肃不免一笑，江遥没有说什么。

其实也不用江遥传信到止水学宫，离苦禅若当真是为武林大会而来，那过不几天，他们就能在怀雍见到离苦禅，比江遥传信还要快。

用幻术的人并未抓住，他们两个反而还中了幻术。

这里毕竟是客栈，南来北往，本就容易躲藏。那用幻术的人又躲在暗处，并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抓住的。

而且他已经知道竹肃他们在找他，想必也不会轻易再出手。想及昨日中的幻术，更像是对方在挑衅。

竹肃自觉自己已经过了年轻气盛的时候，可回想起来，仍是气得压根痒痒，若让他逮到，定然不会轻易放过。

孤云慕已经合衣躺在了床上，他心情不怎么样，竹肃也能理解。只是他在孤云慕的梦中，并未寻到他为何为沉沦的踪迹。

从他的反应来看，竹肃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唤醒慕景行的，他更像是察觉到了竹肃的窥探，自己选择醒了过来。

究竟是什么事，让慕景行困在幻境之中。察觉到他来的时候，又主动走出幻境。竹肃想不明白，他知道慕景行有秘密，可又不知道，他慕景行能有什么秘密，要这样瞒着他。

这个问题萦绕心头，就算睡也是睡不着的，竹肃干脆坐在桌旁，浅啜那半盏凉茶，顺便算是守夜。

第二天一早长孙忧和罗青云便已经堵在楼下，询问是否抓住那用幻术的贼人。李长胤挠头，抬头看向竹肃，递了一个“你看该怎么编”的眼神。

“抓住了，只是让他给跑了。”竹肃说道。

“萧兄看样子伸手不凡，竟然还叫他跑了？”罗青云抬头看着竹肃，他并没有怀疑竹肃的话，只是单纯的感叹。

“他用的武功路数十分奇怪。”竹肃说得煞有介事。“一时不查，便叫他溜了。”

长孙忧也表示体谅。“萧兄弟不必挂怀，那贼人用惯了什么旁门左道的邪术，小兄弟一身正气，被他暗算也是在所难免。萧兄弟并未受伤就好。”

明明昨日还是一副你辱我师门，我要跟你鱼死网破的架势，现在长孙忧一口一个萧兄弟叫着，也不觉得师门被辱不痛快了。

“他一定也会去武林大会。”

孤云慕从楼上走下来，脸上挂着温和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