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渡人，凡人不解我所心。我欲除魔，魔障却在心。”离苦禅叹了口气，身上真气外泄，鼓起衣袍。

他足尖轻点，凌空而起，身上衣袍猎猎，似乎隐约可见上面的佛衣金光。他深吸一口气，似乎为吐纳之法，原本闷头争斗的人也停下来，不免抬头看向离苦禅。

伏魔金刚掌，为怒目金刚，嗔怒凶面，行慈悲之事，除世间魔障。

他这一掌，并未打向竹肃，而是直接转向孤云慕。

孤云慕又怎会注意不到，抬手举剑，只是竹肃拦在他身前，横刀在前，饮风逐浪。

离苦禅虽然是用掌，见竹肃刀来，却并未躲闪。他似乎如金身铁铸，龙华刀尖顶在他掌心，竟然因他内力，无法前进半分。

竹肃双手握刀，刀锋上挑，离苦禅又出一掌，绽如莲花。

他此番已经用了全力，四象宗师境界，必达目的。

掌风所至，却被竹肃所拦，竹肃的刀法精绝，离苦禅近不得身。

“你又是何苦。”

离苦禅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听得竹肃不由得冷哼一声。

“你还有心思说这些。”

从刀锋银光之间，看见竹肃眼神凌厉，周围众人眼睛跟不上他们两人的动作，无论目的是什么，都已经忘了打斗，抬头怔怔看着他们两人相斗。

化雨趁机收剑，看向云堇，云堇点头，两人足尖轻点，从人群之中抽身离开。

江遥看着他们两人想跑，提枪便要追，却被孤云慕拉住了手腕。

方才江遥对孤云慕多有照顾，此时他就在孤云慕身边，孤云慕自然伸手就能拉到。

看见孤云慕脸上的表情，孤云慕还轻轻摇了摇头。江遥便知道了孤云慕的意思。

化雨境界已近四象宗师，凭着江遥的功夫，就算是追上去，也是无可奈何，若是打起来，反而还有可能伤了自己，若如此，便是得不偿失。

之前孤云慕听竹肃所说，便已经明白，那个云堇似乎一直都在跟着他们。她的目的还没达到，必然还会跟着他们，所以以后一定还会再见，不用急于这一时，现在反而是竹肃这边更为凶险。

竹肃的功夫不弱，就算是对上四象宗师也不落下风，只是就算竹肃厉害，离苦禅毕竟是四象宗师，竹肃也不可能轻松取胜。

离苦禅不肯退让，孤云慕绝对不是他的对手，竹肃自然不可能看着离苦禅伤孤云慕性命。

见竹肃丝毫不退，离苦禅无奈一笑，目生悲悯。

他这般眼神，却是看得竹肃眼疼。离苦禅以为自己是谁，读了几本经书，便觉得自己是当世菩提，口口声声说的是普度众生，手上行得是杀生之事。与杀手，本没有分别。

甚至明明白白做个杀手，还要坦荡一些，至少不用再脸上带着一副慈悲的假面具。

“你知天道吗？”

“不知。”竹肃从招式间隙插出话来。“你口口声声所说天道，我不信，我也不管，谁知你所说的，是不是一派胡言。”

“唉。孺子不悟，不可教，不可救。”

离苦禅叹了一口气。“你且不知，若他在，未来十年，又有多少生灵，死于兵乱。”

“我不管什么，你说天命如此，那便应顺天而行。若悟道便要置故友于死地，不仁不义之事，我宁可不悟，也毋须人救。在我看来，所谓天道，不过是你要杀人性命的借口。”

“......”

离苦禅无言，手如莲花，掌带罡风。竹肃不惧，挥刀，刀锋将溅满血迹的白玉台划断，震碎栏杆。

孤云慕一手拉起江遥，从台子上跳开，罗青云也搀扶着长孙忧躲开。

江遥不免抬头看了眼孤云慕，孤云慕眼神无光，是真的看不见。

烟瘴四起，却听得一声霹雳，将烟尘之中划开一片火光。

孤云慕一惊，却又不知发生何事，刚想跳下去，就被江遥拉住。

那道火光，正是霹雳堂出手，借着烟尘四起，掩护着投出暗器。

暗器为雷击子霹雳弹，遇物便炸，威力不容小觑，这正是霹雳堂的看家本领。

“哈哈哈，这叫什么，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看起来，这破天经是老子的了。”

他话音还未落，笑容便僵在了脸上，只见裂台之上烟尘散去，竹肃横刀在前，毫发无伤。

而离苦禅也落地，身上似乎有金身护体，衣裳都未有一点破损。

这种情况，是那霹雳堂的汉子从来未曾想到过的。

他脸上有了一丝慌乱，另一只手刚抬起来，一个白衣身影已经落到他身前。

孤云慕衣袍上已经染上几处猩红血迹，却见孤云慕一笑，却晃似索命无常。霹雳堂的汉子举手，手上的雷击子还未出手，手腕一疼，便失了力气。

却见到手腕一道血痕，筋脉已被孤云慕挑断。他瞳孔颤抖，抬起握着铁球的那只手。

这次孤云慕并没有刺他的手腕，剑刃直接划过了他的咽喉。霹雳堂的汉子脸上满是错愕，但临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用了最后的力气，将手上的铁球砸了下去。

他手上的这两颗球原本就不是什么压手铁球，而是塞满火药的雷击子，一摔便炸，威力并非寻常霹雳弹可比。这是霹雳堂最后的杀招，孤云慕闪身向后，却是躲不开能波及的范围。

竹肃的刀闪过一道流光，单手揽起孤云慕，霹雳弹在背后掀起气浪，激起尘雾无数。

竹肃嘴角渗出血来，眼中也是一片猩红，从呆愣着的江遥他们身边闪身而过。

“还不快走。”

江遥才反应过来，急忙和罗青云长孙忧一起追了上去。

罗青云和长孙忧早就让自家几个师弟回去了，他们两个留下是感念与竹肃相识一场，总有几分江湖义气。此番刀剑无眼，他们几人身上也已经挂了彩，不过伤得不重，勉强可以跟上竹肃和孤云慕的脚步。

孤云慕早就安排李长胤带着屠英出城，他们也不用在温家久留，直接向城外去。

巡逻的官兵看他们满身血迹的样子，又被温家方才的巨响惊到，原本想拦，可哪里拦得住，任由他们几个闯过去。

直到出了城，到了城外树林里，方才慢下脚步。

孤云慕一直被竹肃单手揽着，只能凭着感觉走了多远，约莫应该出了城，才开口说道。

“我让李长胤等乱起来，带着屠英到城东三里外庄子，自有人接应。”

他话刚说完，便感觉竹肃落在地上。脚挨到地，身子便是一重，竹肃整个身子歪到他身上。

孤云慕条件反射般扶起竹肃，滚烫鲜血落在他身上。孤云慕一愣，反手握住竹肃手腕。

这时江遥和罗青云长孙忧他们才追上来，见竹肃这般情状，顿时也慌了。

温家烟尘散去，离苦禅站在裂台中央，似乎有金身护体，衣服连灰尘也没有沾，见他眉头紧缩，目光落在面前的少女身上。

“我还以为，你们已经跑了。”

“宗师错了，我目的还未达到，怎能离开呢？”

云堇笑着，撑开自己那把伞，伞上溅了鲜血，如雪地簇簇红梅。她一双美目落到不远阴影处，一身青衣的温常惜还站在原地，阴影之下，他的目光显得更加阴沉。

“温家主不是也没走吗？怎样，现在的结果，可是如温家主所愿。现在这一片狼藉，应当会有人来清理吧。”

“你比别的女人更烦人一些。”温常惜说道。

“那是自然。”云堇说道。“不过我有些话，只能跟离宗师说，还请温家主回避吧。”

说完，化雨剑已经架在了温常惜脖子上。

温常惜耸肩，抬眼看向化雨，便转身离开。

化雨站在之前温常惜站的阴影下，目光一直落在云堇身上。

云堇娇俏笑着，目光从他们身上移向离苦禅，离苦禅双手合十，目含悯世之情。

“你想说什么？”

云堇美目流转。

“我想与宗师谈谈摩偈祖师所言，天命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