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云慕一愣，可竹肃的言语中，并没有其他的情绪。他完全不知道竹肃现在到底知道多少，他想问的又是什么。

不过他也不是竹肃问什么就会说什么的。

“你什么意思。”

“萧齐光究竟想做什么？”竹肃问道。他握着孤云慕的手腕，声音冰冷。

孤云慕没有挣扎，语气中反而带了讥讽。

“他想要做什么，你大可以去问他，为何要来问我。”

“他想要大楚帝位。或者，他想要更多。”

听他这么说，孤云慕反而笑出了声。

“或许他还想要你的命呢。毕竟，你可是欠了王爷，欠了他的命。这许多条人命，都要算到你的头上，就算是要你以命来偿，都算便宜你了。”

“那你呢？”

“我？哈哈哈。”

孤云慕仿佛是听到了极好笑的事情一样，腰都笑得直不起来。竹肃看他抬手擦了笑出来的眼泪，扭过头来。

“你怕不是觉得，我那日与你割袍断义，是说着玩玩的。我觉得我们已经说得够清楚了，我来找你，只是为了你身上的东西。你还觉得，我对你情深义重不成。”

他心中并不是这样想的，孤云慕反复提醒自己，不能在脸上露出一丝破绽，不能让萧云晏发现，自己心中的真实想法。否则只会给萧云晏带来更多麻烦。

就算他再怎么跟自己解释，再怎么哄骗自己，现在的萧云泽，已经并不是他记忆中的那个萧云泽了，他变了很多，比他萧云晏两个人变得都要多。他已经从他们所熟悉的那个萧云泽，改成了另一个他们两个都十分陌生的名字。萧齐光。

与天地兮同寿，与日月兮齐光。

对于萧齐光的目的，并不仅仅是为了凌云殿上的那一把椅子，他想做什么，孤云慕虽有猜测，但不能说。

无论是谁听了，都会觉得，萧齐光八成是疯了。

就连他也觉得，萧齐光，已经疯了，从萧云泽在山崖上坠下的那一刻起，萧云泽就已经疯了。因为疯魔，所以才完全换了一个人，他们觉得陌生的那个燕王。

世人以怀仁义，方能长久。君子以仁怀心，以礼存心。孤云慕闭上眼睛，或许是苍天怜悯，让他没了这一双眼睛，让他看不到那些污秽龌龊，故人心变。

竹肃看不透孤云慕心中到底在想什么，在他眼中，孤云慕的沉默，或许只是他在心中编造一个可以瞒得过他的借口。

心中这样想，手上就用了力，听到一声骨头的轻响，孤云慕倒吸了一口凉气。将他从思绪中拉回来。

“你轻点，我已经废了一双眼睛了，你还要废我一只手不成。”

竹肃才反应过来，自己下手的确重了，松开手。孤云慕手腕上留下一道红印，孤云慕拉了拉袖子。

转向面前，开口说道。

“你不用跟我说了，回晋阳是不可能的，若你想回去，大可以自己回去，破天经你要留下。至于别的事情，燕王的事我自然不可能跟你说，你要查就查。若查得出来，是你的本事，若查不出来，也别来问我。”

孤云慕说完，垂着手，便走进院子里，留竹肃一个人站在原地。

他走下石阶的时候又转头留下一句话来。“你身上寒毒未清，还是别在这站着了，若你寒毒再起来，你身上还有真气逆流，救治起来更麻烦。”

竹肃回头，孤云慕却已经从阳光下穿过，只留下一个背影。

他知道，自己这次应当是把孤云慕得罪的狠了，早知道他问孤云慕的时候，就应当先旁敲侧击一下。

想想他也不是那么会说话的人，所以还会是现在这种局面，竹肃摇了摇头。

从他们到这里之后也没见到柒月，想必柒月已经离开了。至于去做什么了，竹肃并不清楚，等他再见到孤云慕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今晚应当收拾行李，江遥和李长胤的行李没有多少，加上他们早早就饿了，要吃宵夜，这镇子上也有几家好吃的小吃，便准备出去。

李长胤见到竹肃的时候，鼻子动了动。

“慕大哥，你怎么身上一股药酒味儿？是伤到哪里了吗？”

他上下打量，却没看见孤云慕哪里有受伤的痕迹。

不是他多事，竹肃已经受了伤，孤云慕要再伤着，凭他和江遥两个小身板，保护屠英也太难了。

看孤云慕的气色，也不太好，脸色惨白，若是真受了伤，明天还是不要上路，多休息休息才好。

江遥打了个哈欠，从李长胤身边走过。

“师兄若是有什么事，都会告诉我们的，走啦，去吃宵夜。”

李长胤脸上本来还有些担忧，但孤云慕给他一个笑，然后点了点头。便被江遥半拉半就地拽出了门。

竹肃看到坐在旁边的屠英，屠英低垂着头，似乎是想什么事情。

“你怎么不跟长胤哥哥一同出去？”

总觉得现在屠英没有个小孩子样，不跟李长胤和江遥一同上街，反而来屋里坐着。

屠英抬头，眼中的神色多少让竹肃心神震动了一下。

“若是我乱跑会给竹大哥带来麻烦吧。竹大哥就是因为我受了伤，我不能再给竹大哥惹麻烦了。”

她慢慢低下头去，试图掩盖住自己眼里的泪痕。

竹肃看着她的样子，脸上的笑也温和几分。

“我不是因为你受伤的，而且只是小伤而已，你去玩没关系，若是出了什么事。我一样可以保护你。”

屠英摇了摇头。“我应该保护竹大哥，虽然现在做不到，但我一定会保护竹大哥的。”

听了她的话，竹肃笑了笑。

“我知道了，等你长大一点，我就教你刀法好不好。”

“那敢情好，龙华刀独步天下。小丫头，有你竹大哥教你，怕我以后要尊称你一句女侠喽。要不是师父严令观澜剑谱不得外传，我也将观澜剑法教给你。”李长胤在门口说道，顺便手肘捅了一下江遥。

“小丫头，这个小哥哥的枪法也很厉害，你要去止水学宫的话，也可以名正言顺的学枪法不是。”

竹肃看见李长胤和江遥站在门口，李长胤手里还扔着一只杏子。

“你们不是出去了吗？”

他顺着敞开的门看去，孤云慕已经不站在里面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我们是出去了。”李长胤说道，咬了一口杏子，五官皱在一起，甩手将咬了一口的杏子扔了。

“谁知道这街上半个人都没有，别说是摊贩了，行人都没有。就北面那些有宵禁的城中，都没有这镇子上人少。”八壹中文網

“原本这个时间是有摊贩在街上的。”江遥补充说道。“只是今天没见人影，大概是今天是什么日子吧。”

“所以我们两个就回来了。路边看见一家人杏树上结了许多果子，伸出墙外，就摘一颗尝尝，结果酸成这个样子。”李长胤表情颇为不满。

竹肃站起身来，淡淡扫了李长胤一眼。“那是你活该，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季节，是吃杏子的时候吗？”

李长胤吐了吐舌头，身子靠在门框上。

“不过根据我们这几天出去吃夜宵的经验，大概知道，为什么今天街上没人，你想不想听？”

“你想说就说，不想说就算了。”

竹肃说着，准备关门，便被李长胤拦住。

李长胤特地看了眼江遥，然后压低了声音，十分神秘地说道。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鬼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