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柳站在一片焦黑的房间里,家具电器都还摆在原来的位置,只是变了一副样子。她下意识地想要收拾一下,但却又无从下手。门口的一面镜子,也被烟熏得黑乎乎一片。小柳走到镜子跟前,轻轻摸了摸挂在脖子上那个幺鸡形状的吊坠。
背后的房门突然开了,一个民警站在门口,望着她说:“这儿很危险,你进来干什么?”
小柳转过头回答道:“这是我的房子。”
过火后的房子已经成为危房,所以民警带着小柳来到房子外面的街边,做了房产调查记录。
“房产证早就丢了,这么久还没补办?”
“一忙就忘了。亲戚转给我的时候做过公证,手续是没问题的。”
“失火原因报告现在还没出来,赔偿的事情也得等一等。把你的信息和电话留一下,等通知吧。”
小柳写下了姓名和电话,戴上墨镜,离开了火灾现场。不远处,李唐戴上了一副平光眼镜,悄悄跟上了小柳的脚步。其实,小柳刚一靠近房子,李唐就发现了她。刚刚在配合警察登记房产信息的时候,他也一直在旁边盯梢。现在时机到了。等小柳拐进一条小巷后,李唐在后面叫住了她。
“不好意思,等一下。”李唐小跑着过来,咬掉笔帽,一手笔一手本边写边抱怨说,“派出所就是麻烦,户籍股都记完了,非得居委会再登记一次。原来的房主叫什么?”
“着火赔钱,怎么还管以前的人?”小柳显得很谨慎。
李唐往鼻梁上推了推眼镜说:“房产证你不是弄丢了吗,消防、公安、房管和社区,必要程序,以后还多着呢。”
小柳点点头:“要海勇。”
“哪个要?”
“重要的要。”
李唐把本子递过去:“留个电话吧,回去等信儿就行了。”
就在小柳接过笔写电话号码的时候,李唐看见了她脖子上的项链。小小的幺鸡吊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从小柳手中拿回笔和本子,李唐点点头转身离开。他边走边看地上的影子,在确认小柳已经走远之后,他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电话接通后,里面传来语音提示:“发送本机号码请挂机,回复其他号码请按1,留言请按2……”
李唐摁了一下数字2,然后对电话里说:“是林先生吗,你打车的时候,有东西落在我车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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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全局大楼里,段迎九急匆匆地冲进男厕所,一眼扫到了唯一从里面反锁的隔间。她走过去一阵猛敲,一边敲还一边喊:“汪老板汪老板!”
“段迎九你干什么!”汪洋隔着门板尴尬又气愤地喊道。
“以后上厕所你能不能带着手机?急事!你快不快?”段迎九堵在门口理直气壮地说。
“什么急事也得等我出来!”
但段迎九已经等不了了,一找到线索,她就像野兽闻见血腥味一样兴奋,连语速都跟着加快了。“见福便利店的柳国香,幺鸡自杀之前的四天内,有人频繁地给她的银行账户转账,打过至少六笔数额不小的钱。转账的姓钟,就是幺鸡在棋牌馆雇的那个伙计。哎我说的话你听见没有?咱们得马上把这个小柳找回来!”
一阵冲水声后,汪洋在里面气急败坏地喊道:“别催了别催了,这就出来!”
“那我们先出发了,你快点啊。”段迎九说着朝外面跑去。
楼道里一片忙乱,众人的脚步都不由自主地加快再加快。哪吒和老魏在前面走得最快,后面紧跟着的是丁晓禾。朱慧一路招呼着追上来:“丁晓禾,你等等我。”说着她把一个三明治往丁晓禾手里塞,“再着急也得吃饭,又不是一出大门就办案,拿着”。
“我不饿。”丁晓禾看都没看她一眼,只管往前走。
“不饿才得吃,饿了我就不用管你了。三口两口的事。”
“说了不饿呢。”丁晓禾的脚步越走越快。
但走得再快,也很难甩开朱慧,她像块橡皮糖一样粘在他的身边,不死心地念叨着:“你就吃一点,一口都行,不吃饭胃受不了,以后这种没日没夜的熬日子还长着呢……”
丁晓禾急了,他骤然停住脚步,冲着朱慧劈头盖脸地来了一顿:“你不是我妈,不是我姐姐,我的胃受不受得了我自己知道,我是个成年人,不是幼儿园的小朋友,别这么管着我行不行?”
说完,他转身离开,脚步比刚才更快。只留下朱慧,呆呆地站在原地。黄海不慌不忙地从朱慧身边经过,用最不易察觉的目光,偷偷瞟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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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完假,陈秘书决定搬出去住,因为金世达说每天晚上都想见到她。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呢?所以无论父亲如何劝阻,她收拾衣物的动作也一刻都没停。翻箱倒柜之间,她找出了自己所有鲜艳的衣服。她要和这个男人开始一段彩色的新生活。
但在父亲的眼里,这些憧憬和幻想,不过是喝了迷魂汤后的疯狂举动。
“我当了几十年的法官,判过几百个案子,见过上千个官司,别的不行,看人我从来没有错过。你听我说,这个男人靠不住。就你这样的年龄,你这样的长相,去照照镜子,你看看自己哪个地方比得过外面那些年轻的小姑娘?他的眼睛没瞎,他为什么会看上你?别傻了,你以为自己真的是灰姑娘,这世上哪有王子啊?”
陈秘书对父亲的话充耳不闻。收拾得差不多了,她拿起一串系在铁环上的钥匙,装进随身的小包里。这是银行几个重要抽屉的钥匙,除了吴经理,只有她还带着一串。一切整理完毕后,她直起身子,眼睛还像往常一样看着地面,小声说了一句:“就算是骗,我也认。”
看着女儿如此执迷不悟,父亲越来越急,他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好言相劝道:“你现在病了,很严重。你需要吃药。听我的话,忘了他,你听懂了没有?”
陈秘书没说话,径直往门外走去。父亲见状抢先一步拦在门口,像一座山一样挡住了她的路:“不许走!那个人是个骗子,我看得准!”
站在父亲面前,陈秘书慢慢抬起头。她第一次直视着父亲的眼睛,轻轻地说了一句:“我妈妈呢?你看她怎么不准?”
一记响亮的耳光甩了过来,父女二人都愣住了。规劝终究没能阻止出走,陈秘书拎着小行李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家。透过窗户,父亲看见陈秘书又钻进了那辆黑色轿车。老人佝偻着背,浑身不停地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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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辆没有标识的车飞快地开出国安局的大门,段迎九开着其中一辆,冲在最前头。然而他们还是晚了一步——就在他们到达见福便利店之前两三分钟,小柳出去了。
在火速调取了便利店内的监控录像后,一个中年男人的身影呈现在众人面前。他戴着墨镜,看不清相貌,说了短短几句话,小柳就撇下手里的活儿,连制服都没来得及换,就跟在他身后,匆匆出了门。
段迎九从车上跳下来,跑到街道中间,四处张望,没有小柳和那个男人的身影。随队前来的众多干警,都从车上下来,围拢在段迎九的身边。段迎九飞快地看着附近的监控摄像头,自言自语地说:“查所有的摄像头,哪边的有损坏,重点找哪边。以一个女人快步行走的速度,三分钟她能走多远?”
说着,她又朝右手边的方向看了一眼。逆光,太阳有些刺眼。段迎九马上背过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边走边大声说道:“老魏去刺眼的方向捡个漏,剩下的跟我来——如果我是那个男人,就会往这边走,前面三分钟路程的步行街,每一家店铺、巷子、饭馆、大小宾馆和快捷酒店,一家都不要漏过,像吸尘器一样吸遍这条街,要快!”
说话间,段迎九已经跑了起来,嘴里还在继续布置任务:“哪吒黄海,跟我往左,大峰朱慧丁晓禾往右,其他人去一站地之外的各个街口,睁大你们的眼睛,找到她!”
所有人都飞快地朝自己的目标方向跑去。此时,朱慧忽然拉了一下黄海,悄悄说了一句:“咱俩换换。”
“换什么?”
不等黄海明白过来,朱慧已经跑到哪吒那边去了。黄海忽然想起刚才的三明治,便点点头朝丁晓禾这边追去。
熙熙攘攘的步行街,所有干警都隐藏在人流中,或快或慢地行走搜寻。段迎九走在最前面,她的眼睛像扫描仪似的,穿过大街上的每一个人群和每一个角落。而小柳恰恰就在她的目力范围之外几步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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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之中,小柳紧紧跟着林彧,因为他说,可以带她去见幺鸡。
“幺鸡从来没有跟我说过你。你在哪儿见过他?你怎么知道他的事情?”小柳的心中依旧有些狐疑。
林彧一边通过街道上的镜子和路边电动车的反光镜观察身后的情况,一边回答说:“棋牌馆里打杂的小钟,你知道。”
“他怎么了?我再也没有见过他,我什么也不知道。”
“他死了。”林彧说着,越走越快,身后显然有很多人在找他。
这话让小柳一惊:“为什么?他怎么会死?”
林彧已经顾不上回答小柳的问题了,他早已看准了前面的一个巷口,此时便加快脚步,急急地朝那边走去。但这沉默让小柳更加心惊,她几乎是小跑着跟上林彧,焦急地问道:“是不是幺鸡……”
林彧焦躁地打断了小柳的问题:“他不方便露面,所以让我来找你。你也知道他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事情,嗯?要是还想见他,就别问了,跟我来。”
小柳再也不敢多问一句,她低着头紧跟林彧,拐进巷口。就在闪身的一瞬间,她的身影被“扫描仪”发现了。段迎九奋力挤开人群,带着身后的哪吒和朱慧,朝巷口的方向一路追去。
此时的林彧已经气喘吁吁,他仿佛已经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在一个岔道口,他看了一眼小柳,小声说:“分开走,到地铁站等我。”
没一会儿,段迎九他们追了上来。巷子的尽头,分出左右两条岔路。在一块标有地铁标识的指示牌下面,扔着一件见福便利店的制服。
“分开找!”朱慧和哪吒往左,段迎九往右,三人飞快地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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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铁一号线的镇海路站,刚刚有一辆车离开,大批的人流从地铁站口涌出。段迎九和哪吒、朱慧殊途同归,同时逆着人流冲进了地铁站。
此时,小柳孤零零地站在站台的最里面,翘首等待着下一趟列车的到来。远处,车灯已经照亮了黑暗的隧道。逆光中,小柳仿佛在等待一个希望。
朱慧找到了逆流前行的最佳方式,贴墙走。所以她虽然力气小,顶不动人流,但却是三人中走在最前面的一个。在最后一段楼梯上,她一眼看见了站台上的小柳,立刻大喊一声,朝她冲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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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车越来越近,工作人员巡完了一个方向,折返往另一个方向走去。段迎九看见刚刚退后一步的小柳又往站台边挪了一步,她正要呼喊,视线里忽然出现了那个带走小柳的男人。男人在小柳的身后,一步步朝她逼近。段迎九情知不妙,扯着嗓子大喊:“小柳,柳国香,往后退,往后退……”
列车轰鸣而至,淹没了段迎九的喊声。就在她和哪吒几乎同时到达站台的时候,轨道上传来一阵巨大而尖厉的刹车声,伴随着一阵突如其来的闷响和此起彼伏的尖叫声,段迎九听见了一声叫喊:“有人跳轨了!”
朱慧挤到跟前,朝轨道下面望了一眼,立刻倒吸了一口凉气。小柳静静地躺在铁轨上,死不瞑目。段迎九没有过去,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睁大双眼,四处张望。那个男人,他就在附近,一定就在附近!
果然,一个影子在人群中一闪而过。段迎九想扑过去,却被几个地铁工作人员拿着隔离带不断往后推。人群越发慌乱拥挤,段迎九突然停住脚步。只见她手脚并用,用近乎失态的姿势,爬上旁边一个用于涂刷标语的脚手架。摇摇晃晃地站到最高处后,她从兜里摸出钱包,把里面所有的钞票都抓了出来,猛地往空中一撒——
钞票漫天飞舞,段迎九盯着下面,视线之内除了朱慧和哪吒,几乎所有人都在低头捡钱,除了一个戴帽子的男人。他完全不为所动,急匆匆地往外面跑去。一个捡钱的路人挡在他跟前,他伸出左手一把推开了那人。
林彧一路埋头狂奔,哪吒在身后穷追不舍。为了降低对方追赶的速度,林彧故意朝老幼妇孺冲撞过去。哪吒的脚力虽然快于他,但禁不住几轮阻挡,慢慢拉开了距离。
眼看着林彧冲出了地铁口,丁晓禾从另一个方向追了过来。哪吒见状马上大喊一声:“戴帽子那个人,抓他!”
丁晓禾迅速锁定目标,接力追赶林彧。
街道上,人来车往。林彧和丁晓禾一前一后,拼命奔跑。眼看林彧已经体力不支,丁晓禾再加快几步就可以追上他的时候,一个十字路口的红灯拦住了去路。林彧不顾一切地冲入车流之中,完全没做任何减速。在一阵接二连三的刹车声后,他被一辆踩死刹车滑行过来的越野车撞到了一边。
路上所有的司机和被车辆挡在一边的丁晓禾,眼睁睁地看着林彧跌跌撞撞地爬起来,穿过马路,淹没在了人群之中。再往前,是一片四通八达的楼群,林彧的冒险成功了。
段迎九也赶到了路边,她看着男人的背影在眼前消失,但深深记住了他耳后方的一颗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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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案组办公室内,几个新人低头站成了一排。桌面上杯子里的水,被段迎九的咆哮声震得微微颤抖,连老魏他们这些老干警也不敢出一点声。
段迎九站在朱慧的对面,指着鼻子骂道:“平时你那张叽叽喳喳的嘴呢?怎么不说话了?怎么不反驳了?你的那些借口呢?让谁给吃了?你是不是以为我台湾言情剧看多了,非要把你和丁晓禾放在一起凑八卦?私自换组,你在干什么?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分人?黄海!”
忽然被点到名字的黄海本来就看着地面,这一声喊让他的头垂得更低了。但段迎九没有放过他:“说话!为什么这么分人!”
“体力分配。”黄海用蚊子一样的声音回答道。
段迎九走过来,用刚刚指过朱慧的手指着他说:“要不是你答应了这个愚蠢的女人,跟着那个嫌疑人的本来应该是你,你和哪吒的腿脚再软,也好过一个女人!”说着她绕到朱慧的背后,接着说道:“食堂里的耗子都知道扬长避短,哪个放风哪个偷,你们连这个都不懂。你想去抓人,抓得住吗?屋子里这些人,谁视力最好?谁方向感最强?谁的百米跑得最快?谁适合盯梢,谁适合抓捕,谁的脑子和你一样?你要跟踪一个人,你会让谁去?你什么都不知道不了解,再干十年也只能端茶倒水,连提鞋开车都不配,在这儿干活是要动脑子的!我刚才的这些问题,搞清楚了再下班。要是搞不清楚——以后专职打水吧。”
丁晓禾偷偷看了一眼朱慧,她的眼眶里有泪水,但始终没流下来。
散会以后,朱慧开始挨个房间换水。老魏走过来,小声对她说:“你刚来不知道,她就是这么个人,越喜欢谁越骂谁,因为值。你要不是块金子,她看都不看一眼。”
朱慧眼圈一红,点点头,费力地拎着水桶朝办公室走去。刚推开门,丁晓禾就看见了。他赶紧走过去,想搭把手。但朱慧直接无视了他的援手,绕过他朝饮水机走去。留下丁晓禾一人,在众人面前涨红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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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州租车的店内,一个租车员坐在一台龟速的老电脑跟前,嘟嘟囔囔地说:“他把你车蹭了,当时就应该找交警啊。”
陈秘书的父亲戴着老花镜站在一旁,盯着电脑屏幕说:“他跑了啊,警察也找不到他。我记得车号,我只能来这里查了。”
租车员已经十分不耐烦了,他对着记录表说:“不对呀,没有,都找三遍了。”
老爷子有点着急了,提高嗓门说:“他的人他的车我亲眼见的,你说没有就没有?把你们租车的那些协议都拿出来,我自己找。”
“你和我换换,你觉得行吗?”租车员傲慢地应付着。
陈秘书的父亲拉开随身携带的旧包,上面印着全国法院第二十一届学术讨论会议纪念的字样。他从里面拿出一个包着塑料袋的小包,打开是一个退休的法官证。老爷子把证件高高地举在手里,对租车员说:“你和我换换,你说行不行?”
从租车店里出来,陈秘书的父亲忧心忡忡。金世达开的那种车型,仅这一家门店就有几十辆。而他之前记下的车牌号,确实不在电脑记录之中。店外的路口,挂着一个红底黄字的横幅:“反间防谍,人人有责。”下面还有一排小字:受理举报电话12339。
陈秘书的父亲看着这幅随处可见的标语,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思量了一会儿,坚定地掏出老年手机,拨通了横幅上的号码。
“你好,我要举报,有个人是间谍。我是一个退休法官,我有警惕性。不,他肯定是。一个有台湾口音的男人,他追求我女儿。她没钱没权,长得也不好看,你说谁会去追求她?你听我说姑娘,110我也会打,你们要相信我,有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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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美兮不好意思拒绝黄老师,可借钱除外。不是她吝啬,光这个月红白事的帖子就收了四五份,工资直接切掉小一半。股票这几天也都在飘绿,这个豁口还不知道怎么堵。所以黄老师张嘴问她有没有富余钱的时候,丁美兮是真的肝儿颤。
黄老师也比之前更消瘦了,不过今天她的眼睛分外有神,显现出兴奋的光芒:“丁老师,你还是没听明白。不是我要借,这钱还是你的,不用经过我的手,共同投资。我知道你谨慎,你看看我,咱俩在一个教研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觉得我是个冒险的人吗?要不是特别好的项目,我敢投吗?要是有风险,我敢叫你吗?”
黄老师说的也是大实话,可丁美兮还是犹豫:“可是互联网金融这些东西,咱们也不懂啊。”
“李嘉诚投那么多的电厂和银行,他懂吗?全厦州学费最贵的康桥幼儿园,老板一个月都不去一次,他懂怎么给小孩子上课做游戏吗?说句自私的话,要不是实在钱不够,百分之十六的利息,这种好事,我会来找别人吗?”
“你得让我回去和李唐商量商量。我知道你是好意,可是这种事情毕竟——”正在犹豫之际,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丁美兮的话。隔壁办公室的王老师探头进来说:“丁老师,校长叫你去一趟。”
就是去了这一趟,让丁美兮改变了主意。校长告诉她,补习班被举报了。因为家长直接把电话打到了校长办公室,哪怕校长有心包庇也是不成了。况且校长哪会这么好心,嘴上说看她是老资格,从轻处罚,但最后的结果还是罚两个月奖金,还要奖惩公开。
丁美兮回到办公室,黄老师已经走了。她赶着接孩子,一时一刻也耽误不得。丁美兮沉吟了一会儿,拿出手机,拨了出去:“黄老师,你说的那个项目,我也想投点。”
晚高峰,李唐的车堵在了路上。他在座椅上伸了伸懒腰,百无聊赖地听着电台里的广告。忽然一条突发新闻插了进来:“福泉人民广播电台记者实时报道,据听众反映,今天下午两点三十分左右,厦州地铁轨道交通一号线镇海路站发生乘客跳轨事件,一名女子当场身亡,地铁运行受到短时影响。地铁一运官方微博证实了此事件,目前警方已经介入调查……”
李唐一下坐直了身子,他打开手机上的新闻app,本地新闻的头条正是这件事。李唐没看正文,直接点开了现场图片。出事的女人被抬了出来,放大图片,李唐清晰地看到了那个幺鸡形状的项链吊坠。
深夜,李唐来到了他以前经常和幺鸡见面的大排档,点了两个凉菜和一瓶酒。小桌上放着一包刚拆开的烟,李唐点了一根,竖着放到桌上。然后,他端起满满一杯酒,轻轻倒在了地上,在心中默念道:“幺鸡呀,对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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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北支行附近的一家酒店里,陈秘书涂着浓烈的口红,赤裸的身体上只套着一件半透的白色吊带裙。站在落地的大镜子前,她柔若无骨地依偎在金世达的怀里。金世达从背后环抱着她,在吻遍了她脖子上最敏感的每一寸肌肤后,在她耳畔轻柔地说道:“你现在在哪儿?”
已经完全迷醉其中的陈秘书,闭着眼睛,呢喃着说:“我不知道。”
金世达的双手在她腰间来回抚弄,他用一种近乎空灵的声音,给她做出了指引:“想一个你最熟悉,却最不敢去的地方,就是那种你一想就紧张的地方。”
“你要带我去哪儿?”陈秘书的声音微微颤动。
“别怕,咱们就去那儿。比如银行里,那个地方你平时走过去都不敢大声说话。可是现在,你带着我走过去,只有咱们俩。你就穿着现在的衣服,想想该怎么走?”
陈秘书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她的呼吸渐渐有些急促,既紧张又兴奋。银行的每一个角落,她都非常熟悉,但此刻她已不是从前的她了。她拉着金世达的手,穿过大厅,沿着楼道一直走到尽头,右拐后右手边第三个门,那是吴经理的办公室,她之前出入过无数次。可吴经理绝对没想到,她还会有如此的打扮。更加想不到,她会直接爬上那张巨大的办公桌。此刻,她仿佛坐在一架巨大的秋千上,清风从裙底吹过,她坐在上面分开双腿,微微摇晃。而小腿的下面,就是吴经理最机密的抽屉,他把自认为最机密的文件都锁在里面。陈秘书根本不在乎那些什么狗屁机密,她只是第一次体会到了肆无忌惮的感觉,那感觉实在太美妙了。
金世达把陈秘书梦呓般的语言都记在了心里,他再次伏下身子说:“你是不是被他锁住了?”
“是你把我锁住了。”陈秘书依旧沉醉其中。金世达看了眼时间,问了一句:“要喝酒吗?”
陈秘书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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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半小时后,陈秘书握着一个残留有口红印记的红酒杯,沉沉地睡着了。金世达从她包里翻出那串用铁环串在一起的钥匙,用床单擦了擦皮鞋,面无表情地走了出去。他没再看陈秘书一眼,也根本不在乎她脸上还挂着幸福的微笑。
陈秘书做了一个长长的美梦,直到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射到她眼睛上,她才迷迷糊糊地朝身边抱了抱。可是床上除了她自己,再无别人。她慢慢睁开眼睛,坐起来愣了愣神,穿上拖鞋,走向卫生间。忽然,她意识到了时间,扑到床头一看,液晶闹钟上分明显示着已经过了上午九点。
陈秘书手忙脚乱地穿上衣服,甚至都没来得及卸掉昨晚残存的口红,便跌跌撞撞地冲出门去。她在心里默念,幸亏幸亏,酒店离单位近。还忍不住偷偷以为,金世达订这家酒店就是为了照顾她上班方便。从酒店到银行,只有步行大约十分钟的路程。这十分钟,便是陈秘书一生幸福的结尾。
银行门口停着两辆警车,陈秘书愣了一下,快步走了进去。平日里人来人往的大厅,此刻空空荡荡。所有窗口上方的液晶屏上全都飞播着“暂停服务”的字样,在场的人全都脸色凝重,陈秘书有些提心吊胆。
那条熟悉的楼道,她越走越心虚。每有一个警察经过,陈秘书都忍不住哆嗦一下。远处,吴经理办公室的门口又站出一个警察,警惕地朝她看过来。陈秘书突然想起了嘴巴上的口红,她伸手使劲擦了两下,硬着头皮走过去。忽然,一个令她胆寒的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她打开随身背的小包,翻了半天,那串每天带在身边的钥匙再也找不到了。
吴经理站在被撬开的办公桌抽屉旁边,气急败坏地对警察抱怨:“大门好好的,几道门都好好的,这个屋子的门锁也好好的,就这个抽屉被撬了,说外贼不像外贼,说内鬼不像内鬼,这到底怎么回事啊?别的没什么,高净值客户资料不能丢呀。都是存在这儿的家底子,给人家露了富,以后谁还敢信任我们啊?”
现场的警察都十分谨慎,一个警察看着门锁问道:“这道门的钥匙,就一把吗?”
“我一把,陈秘书一把。”吴经理说完转头看见了刚刚走到门口的陈秘书,没好气地来了一句:“你怎么才来?你的钥匙呢?”
陈秘书怔怔地立在门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问你话呢,钥匙呢?”吴经理又问了一遍。
“在家,忘带了。”
“回家拿去!”
陈秘书轻轻地点了点头,失神地走出了银行。到了门外,她掏出手机,颤抖着拨出了那个熟悉的号码,里面传来一阵语音提示:“您好,您拨叫的用户暂时无人接听,请您稍后再拨……”
电话自动挂断了,陈秘书愣了愣,又拨通了酒店前台的电话。
“麻烦你,603房间,昨天订房的金先生,他是什么时候走的?”
“他昨天半夜就走了,不过临走前,他把今天的房费也结了……”
陈秘书没有听完对方的话,就茫然地摁断了手机。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家,只记得走进卧室的第一件事,就是脱掉了那件鲜艳明亮的外衣。《牡丹亭》的唱曲再次响起时,陈秘书已经洗完澡,换上了她往日灰色的旧衣服。脖子上那块被金世达反复亲吻过的皮肤,被生生搓破了皮。
陈秘书规规矩矩地坐在书桌前,像平日准备饭菜一样平和地摆弄着手里的东西——一把锋利的美工刀和一团洗得发旧的红布。鲜血从手腕流淌出来,浸染在那团布上,陈秘书已渐渐分辨不出,那到底是布的颜色,还是血的颜色……
大峰破门而入的时候,陈秘书已经陷入昏迷。他立刻攥住了她的手臂上方,紧跟进来的段迎九,把那团布两下子撕成条,手法娴熟地包扎伤口。
陈秘书的老父亲,倚在门口泣不成声。而陈秘书的脸上,亦无声地划过一滴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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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案组办公室的白板上,拼贴着许多照片,每张照片还配有相应的地点和文字注释。幺鸡、小柳、小钟以及之前猝死的西装男,还有新近加入的陈秘书、吴经理,全都位列其中。不过他们的位置都比较边缘,贴在中间还被重点画了红圈的是两张模糊不清的照片:一个是1970酒吧里戴着帽子看不清脸的李唐,一个是地铁纷乱人群里只留下背影的林彧。
段迎九当然还不知道他们的名字,此时她指着林彧的背影向汪洋介绍道:“这就是鲇鱼,地铁站所有的监控都看过了,除了刚坏还没来得及修好的摄像头,所有的影像里都看不到他的脸。当时在现场的人也有发朋友圈的,不管是照片还是小视频,也都看不清楚。办案抓人,有时候其实也需要一点运气。今天咱们欠了点。但是——”
汪洋皱着眉递过去一杯水:“一到这个时候就但是。”
段迎九咕咚咕咚地喝了几大口,抹了抹嘴角接着说道:“但是有两个发现——第一,鲇鱼的右耳朵后面,长着一颗痣;第二,他还有个行为上的习惯,这辈子改不了,左撇子。我在现场看得很清楚,他推人、拿东西,所有习惯性的动作用的都是左手,这完全是下意识。”
汪洋想了想问道:“鲇鱼,这是他的代号吗?”
“不是,我瞎起的。黏黏滑滑,抓也抓不住,你觉得这个外号怎么样?”
汪洋眯着眼睛没接茬,扬扬手示意她继续说。
段迎九接着说道:“陈秘书的父亲是个老法官,年轻时候还当过片警,有一定的跟踪经验。打电话举报,是觉得那个男人有问题。虽然他说不清是什么问题,但事实证明,他的猜测是对的。”
“这个叫金世达的人,现在消失了?”汪洋追问了一句。
“还在找,也许现在他已经不叫这个名字了。”
“你要是他,你会藏在哪儿?”
“我们捋了一遍陈秘书那个银行丢失的高净值客户名单,临时冻结了每一笔存款。但是小柳银行账户里的好几笔钱被提走了。有的是现金,也有的是转账,已经查过了,对方的账户都是地下钱庄。”
听到段迎九答非所问,汪洋又问了一遍:“我刚才的问题你没听见吗?你要是那个金世达,你会藏在哪儿?”
“我又不是他,我怎么知道他会藏在哪儿?他要是个女人我还能猜猜看,他是个花贼,这个我没经验。”
眼见汪洋要对她这番不着调的言论发作,段迎九马上说:“大部分领导都只要结果,像您这样管过程管这么细的,真的不多了。我这么说算拍马屁吗?”
汪洋无奈地瞥了她一眼:“说钱。小柳的钱呢?”
段迎九挠挠头:“地下钱庄的事情都不好说。大多数都通着境外,想捞鱼得撒网。老魏揪着其中的一根辫子,他已经去追了,但是以我的判断,希望不大。地下赌场的事情你不太了解吧?”
说了半天依旧是无头案,汪洋生气又无奈,他问段迎九:“你不愿意让我管过程。行,这个鲇鱼,什么时候能有个结果?”
段迎九认真地想了想,反问汪洋:“你说,这会不会真的是他的代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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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小婷,这些天有些忙,公司的生意多,总得出差,耽误了给你的汇款。不知道你最近怎么样,心情好不好?厦州最近的雨少多了,天气也不错,我还在想,要是你在,有空的时候陪我在海边走走,该有多好,真希望能在你身边。不管怎么样,都希望你过得比我更好一些。照顾好自己,有空再聊,再见。”邮政储蓄营业厅的门口,李唐发完了这条消息,撕碎了汇款单,一路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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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日子,刘晓华总觉得办公室的天花板上闹耗子。有时候扑腾得太凶,大半天都有动静。不仅如此,藏在天花板里的线路经常被咬得发虚。
这天,刘晓华抱着一摞资料回来,见办公桌上又掉下来几块电线胶皮。他烦躁地抬头看去,忽然发现在连接着明线的顶灯上,竟然装着一枚窃听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