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你并非胆怯，而是顾全大局。那个时候，你若站出来不仅帮不了他，还会泄露身份将所有人带入险地。”

大家都说魏无羡嘴甜会哄人，可面对师姐，他常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因为有些事情不需要说，师姐就已经明白了。

“但我还是觉得难受！”魏婴突然有些怀念天子笑的味道，那种醉到天旋地转的味道，若是现在有一壶天子笑就好了。

“这是觉醒者的痛苦。”世人皆醉我独醒，当一个世界走到了极端，首先意识到错误的人，总是最痛苦的人。

“我们是为将来的人创造美满生活的战士，我们不要为自己的痛苦伤心【注1】。”八壹中文網

魏婴一震。

“这是一位战士说过的话，我仰慕他，却又不希望我的至亲成为他。可我知道有些人天生为道义而生，生来就是战士，而你就是这样的人。我不愿却不会阻止你走自己的道，只希望你明白不管这条道多艰难，我们会陪你一起走。有你，有我，就会有千千万。不要把他当做独木桥，而是将他走成一条康庄大道吧！”

“我明白了，师姐。”

温晁渐渐厌倦了在教化司的指点江山，开始频繁夜猎，想要踩着这群天之骄子扬名。少年们每每被驱赶去猎一些未知的魑魅魍魉，因没有武器，不乏受伤之人。温晁视人命如草芥，就连伤药都吝啬赐予。

魏婴与江厌离商议后，开始偷偷给受伤之人送药。

江厌离并不信任这些百家弟子，叮嘱魏婴不要露面，只将伤药藏于那些受伤之人会接触到的地方。这些拿到药的人中不少都偷偷藏起了药，并不与受伤的伙伴公用，魏婴才晓得师姐并非杞人忧天。

这些人如此自私自利，一旦此事被温晁察觉，怕是不用重刑就会出卖送药之人。幸而魏婴不曾露面，他们要出卖也无从出卖。如此一来，一旦泄露反可能引得温晁疑神疑鬼，怀疑自己人。

连续几次顺利猎到想要的猎物，温晁开始不满足普通的猎物，压着世家子弟前往更远的暮溪山夜猎。

朝廷势微，仙门势大，仙门世家列土封疆，朝廷无力拘束。久而久之，各州道猎场都被仙门世家占据，默认为某一世家势力范围。天下间最大的几处夜猎场原本属于各家，又有些世家不屑要的穷乡僻壤散修才能夜猎。

然如今温氏势大，一力推翻了这不曾白纸黑字注明的划分，天下猎场悉数霸占，无人敢反对。这暮溪山倒是原就属于温氏势力范围，因温氏地盘大，距离不夜天城近的是聂氏和江氏，但暮溪山倒是与蓝氏更近。

“温晁如此舍近求远，这暮溪山可有什么厉害的猎物？”江厌离修为不高，只在江澄和魏婴去姑苏求学时，带着师弟们在云梦境内处理过一些小邪祟，对于各大猎场并不熟悉。

魏婴摇了摇头：“不曾听说过。”

退一时不会风平浪静，因为百家的忍让，温氏有变本加厉的兆头。近来夜猎之中，温晁为了得到更厉害的猎物，教化司的世家子弟伤亡逐渐增多。如今温晁突然换了大猎场，难免让人忧心。

魏婴不放心江澄和师弟们，决议找机会混入温氏门生之中，以策完全。

江厌离叮嘱他万事小心后，便允了此事。

江厌离虽未同行，却一直让人注意着教化司的动静。傍晚，守在教化司外的人就回来报告说温晁一行方才形容狼狈的御剑返回了教化司。同去暮溪山的世家子弟一个都没回来，温家随行家仆也折损了大半。

这让江厌离察觉不太妙，立即遣散酒楼掌柜和小二，派了一个门生会云梦求援，自己带着另一个门生前往暮溪山。

世家子弟在教化司被缴了剑，温晁为了威风是骑马进的猎场。江厌离赶到暮溪山后凭借着大队人马留下的痕迹，很快找到了一处被堵住的洞口，洞口前有两个拿着烙铁的温氏家仆守着。

“真是倒霉，公子怎么就留了我们两个在这里。要是那东西逃出来，可怎么办！”其中一个温家人抱怨道。

“怕什么，下面那么多人，就是一口一个，也够那怪物吃一阵了。何况我们已经堵住了洞口，这里下去有百丈高，那妖兽未必爬的上来。”

“那可不一定，毕竟是屠戮玄武啊！”

“要是下面有动静，我们马上跑就是了。公子又不指望我们杀妖兽，我们就是防备那些世家公子逃出来而已。”

“大小姐！”门生听到此言，心下一急。

这门生是江枫眠倚重之人，世代效忠于江氏。如今江澄还在下面，心下焦急不比江厌离少。

没想到暮溪山的妖兽竟是屠戮玄武，江厌离不了解猎场，却也听说过这妖兽。温晁竟逼着这群十几岁的少年赤手空拳去猎屠戮玄武，自己逃走还要将所有人封在妖兽洞中，残忍至此人神共愤。

这二人连佩剑都没有，只能拿烙铁，显而易见，并未结丹，不难解决。江厌离对门生使了个眼色，两人从旁绕过去，一人一个结束了那两个家仆。

江厌离长那么大，虽猎过几只小邪祟，杀人却是头一次。看着那两具悄无声息倒下去的尸体，心下一颤，却也不敢让自己沉溺于这种恐惧。

温晁一行走的急，这些石头只是随意摆放堵住了洞口。想来那些家仆做事也是十分惫懒，石头堵的并不严实，从下面推开不容易，外面搬起来却不难。

江厌离修为不高，又是女子，但到底是结丹修士，体力已不同于普通人，与门生合力搬开洞口的石头，很快就清理出了一个容得两三人通过的洞口。

洞口有些被砍断的藤条，江厌离与门生从一旁的古树上拽了新的藤条丢下去，点了火把往下照，深不见底，喊了几声也听不到回应，就拿了火把御剑下去。

沿着洞中足迹向前走了一阵，隐约可听到□□声和争吵声。江厌离示意门生灭了火把，放轻了脚步。

走的近了，才见这路的尽头是个水潭，水潭边散落着火把、残肢断臂、烙铁和弓箭。世家子弟们似乎对那水潭颇为忌惮，各个避之不及，想来里面就是温晁原要猎取的目标。

大家都不敢靠近水潭，但站位却颇有意思。金子轩、蓝忘机、江澄、魏婴、江家门生、部分金氏蓝氏门生和少数世家子弟站一侧。个别金家人和半数蓝家门生则是与正满腹牢骚地指责金子轩、蓝忘机二人的其他世家子弟站在一处。

“若非金子轩和蓝忘机得罪温晁，我们怎么会被困在这里。”说话的是个穿着蓝氏校服的年轻人。

“就是就是，不过是个家奴之女，又不是我们要杀她，死了就死了。现在却要为了她，害的我们被困在这里。”

“祸是蓝忘机他们惹出来的，当然应该他们留下断后。”那蓝家弟子高声道。

……

这些世家子弟吵得厉害，江厌离二人熄灭了火把，竟没有人发现他们的到来。

江厌离隐在暗处观察了一阵，认真地记住这些人所站的位置。

一直以来，江厌离都以为兰陵金氏的人最会趋利避害贪生怕死，但此番，金家虽有门生站到了另一侧，却无人开口，倒是那蓝家弟子情绪激昂，带动众人一起将责任推给蓝忘机和金子轩。

这些人吵着吵着又将战火烧到了魏婴身上，怪他挟持温晁激怒温家人，甚至怀疑魏婴隐藏身份藏在温家人之中别有用心。这话一说出口，却是点了马蜂窝。

原本众人抱怨金子轩和蓝忘机，金子轩和蓝忘机并不曾辩驳。可这火烧到了魏婴身上，江家人可不能忍。得益于江厌离的教导，江家弟子打小就被大师姐耳提面命，打架一起上，有锅一起背。

江澄印象最深刻的是有一回他们师兄弟在外面玩，被回家的虞紫鸢逮了个正着。虞紫鸢素来盯魏婴最紧，有二师兄顶着，大家顺利逃脱。只魏婴被金珠银珠压着在祠堂跪了一个时辰，待江枫眠知道后才被放出来。

第二日江厌离知晓此事，带着师弟们在校场的太阳下跪了两个时辰，不到时间谁也不许起身。亦是那一日，江厌离在校场上掷地有声地告诉他们，既入同门，就当同进退。玩一起，罚也当一起，谁若推卸责任，便是逃兵。

江家弟子打小跟着江厌离与虞紫鸢斗智斗勇，早将这一条刻入心中。方才魏婴现身看似是为蓝忘机和金子轩解围，可温晁早就起了歹心，谁能挡住化丹手温逐流？

魏婴挟持温晁何尝不是救了在场所有人。

“呵~没想到姑苏蓝氏竟还有你苏涉这样的败类！魏无羡强出头？”江澄上前一步，“碧灵湖水行渊，你这个废物连剑都丢了，是魏无羡舍命相救。方才屠戮玄武出来，你连弓都拿不稳，也是魏无羡救你。废物就是废物，一天到晚只会咆哮，怨天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