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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4 章 画屏初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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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能够长生不老,羽化登仙,刘彻大肆酬神祭天,下令太乐署编纂歌舞于祭祀日演奏,自己则焚香沐浴,诚奉神祗,在文成将军李少翁的指导下服食金丹,诚心可观。

“你这仙丹练的不错,朕吃了甘甜入口。”刘彻服下第十颗金丹,深刻感觉到身体轻盈,飘忽不定,似有飞升离尘之兆。

李少翁见天子这般欢喜称赞,亦觉得胜利在望,已然冲昏头脑,夸下其词,曰:“陛下诚奉祠曹,侍神甚于己身,万方神灵莫不动容,前有太一之神托梦于卑臣,言及缘法使命,愿将仙机缘法于陛下倾囊相授。”

刘彻继位以来致力于长生之术,对神仙“思之如狂”,哪里禁得住他这般诱惑,笑道:“果如其言,朕必终生不忘卿之功德。”

李少翁闻言叩谢,此刻心情杂乱,这海口夸得有些大发了,不过既然大话已经说出,不能收回,只好硬着头皮想法子继续糊弄他。

十五颗金丹服下十二颗后刘彻接连不适,四肢无力,头晕呕吐,腹泻不止,甚至出现血便,身体仿佛被掏空,宦者令看在眼里,焦急如焚,暗暗提示:“陛下不如招文成将军来问问?”

刘彻明白他的话外之音,宦者令是想将责任推给李少翁,但他此刻满心期待着李少翁请来太一之神,传授仙法秘笈,对他信任不疑。

“朕现在身体不适,你去告诉文成将军,让他替朕去甘泉宫祭拜仙神。”

宦者令见天子意志不可动摇便不再饶舌,佝偻着微胖的身子出去传话。

刘彻本以为此举能得神仙庇佑,却不料病势汹汹让他来不及思考,接连昏迷数日不醒,近侍随从慌了神如雷霆万钧震于头顶。

天子抱恙,朝政搁置,承明殿视朝不见天子身影,朝野议论纷纷,坊间更是传的离谱。

消息迅速传播蔓延,宦者令丝毫不敢耽误,立刻派人将天子病情告知王太后,一边请御医诊断。王太后原本就在病中,听闻儿子重病不顾自身安危执意起驾赶往鼎湖殿看望他,但此刻她连起身都倍感困顿,身体早已不经消耗。

刘娉得知消息后直奔长乐宫,王太后见刘娉回宫,惊喜之余更是惊魂未定:“娉儿,你怎么来了?连你都知道了?”

刘娉点点头,安抚王太后:“母后,承明殿视朝不见天子,坊间早已议论纷纷,天子病重又怎能瞒得住?”

王太后脸色煞白,喘息不均,提着一口气,握住她的手,哀嚎着:“彻儿他怎么样了?”

刘娉抱住眼前奄奄一息的母亲,劝说道:“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乱了阵脚,母后放心,女儿已经派人去鼎湖殿,一有消息会立即来禀报。”

王太后捶顿双腿,恨不能立刻飞到儿子跟前,但她脑海里却忽然间清醒过来,急忙提醒刘娉:“朝廷可有什么乱象?”

刘娉摇摇头,叹息着:“暂时还没有。”

暂时还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那些心存异心的人难保不会借机生乱,儿子病了不能亲自前去照顾,那么此刻自己必须为他看好门户,稳住江山,王太后忧心忡忡,吩咐道:“去把丞相,御史大夫和大将军请来,哀家有话要说。”

刘娉立刻命人去办,她深知母亲的用心良苦,想要为刘彻稳住乾纲。

天子若是有个闪失,身边的侍从人员都得诛灭九族,宦者令面色惨白地看着御医诊断,声音颤抖的问道:“陈太医,陛下龙体如何?”

陈晦望是宫中资历最高,医术最为精湛的太医,他号脉察看天子气色后,伏于胸前倾听心律,微促不均,获悉天子近日症候,便断定是中毒征兆,故而眉头紧皱看着宦者令,问道:“陛下近来用过什么?”

宦者令将天子饮食一一回复,按理说天子的饮食管制极严,奉食官员皆多年老吏家族齐全,不可能会冒着诛九族的风险去给天子下药,要说吃了什么不应该吃的……宦者令猛然间想起来近日天子服用的金丹:

“陛下这些日子以来服食了不少文成将军进献的金丹。”

陈晦望当即要来剩余金丹察看,以银针试毒并无不妥,又将金丹碾碎,捻了一小撮置于鼻翼,仔细一嗅发现端倪。

宦者令见他神色异样,急忙问道:“可是金丹出了什么问题?”

陈晦望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旋即说道:“陛下服食金丹过量,致使丹沙之毒淤积体内,脏腑衰竭。我这就开些清利化瘀的方子,再施以针灸,活气走血,扶正祛邪。”

宦者令催促着,“太医既有法子,便请速为陛下诊治。”

陈晦望写下药方后便开始行针走穴,并取来一杯温水,托举着他的脑袋喂他饮下,宦者令当即命人按方抓药,静待天子好转。

一个时辰后刘彻渐渐苏醒,脑袋一阵晕沉,视线逐渐清晰,只见宦者令哭丧着脸,激动地擦泪。

“哭什么?”刘彻翻身下床,体力不支,被宦者令搀住。

“陛下当心。”宦者令扶他床上休息,继续说道,“陛下已经昏迷数日,奴婢感觉天都要塌了,幸亏陈太医医术高超。”

刘彻闻言看向恭候一旁的陈晦望,这才想起自己这些时日确实是身体百般不适。

“微臣拜见陛下!”陈晦望行礼问安。

陈晦望正要下跪行礼,刘彻阻止道:“卿春秋高,不必行此大礼。”

昏迷这几日人事不省,刘彻感激眼前白发苍苍的老御医。

“谢陛下!”陈晦望将“丹沙之毒”的来龙去脉据实相告,并提议道:“《素问》有云:有病颈痈者,或石治之,或针灸治之而皆已。陛下为一国之君,当顺应天命以教化万民。”

老御医看不上他求仙磕药的作派,虽谈不上耳提面命,但本着忠言逆耳的良心劝谏天子。

刘彻低了低头,自觉羞愧难当,堂堂大汉天子,被一个方士坑的险些命丧黄泉。

“卿忠心耿耿,朕心甚慰。”

刘彻一语堵住老御医的嘴,陈晦望见状不再多言,既然自己已经大功告成,是该退避三舍。

“如此,微臣不打扰陛下休息了。”陈晦望识趣地退下。

刘彻苏醒的消息传至宫闱内外,王太后一片欢喜,熬汤炖煮送去给他滋补身体,文武百官皆上表祷祝,公卿大臣选了位高权重的几位为代表赶来鼎湖殿探望天子。

“臣等恭请陛下圣躬安。”十余位朝廷重臣乌泱泱似一团密云将空旷的殿内挤的水泄不通。

“朕安。”刘彻声音依旧浑厚,眉目犀利睥睨群臣。自己昏迷这几日耽误朝政,也不知这些“老狐狸”有没有趁机兴事。

“这几日朝野有何异样?”刘彻目光如炬,打量着众人,眉毛青翠而浓。

朝臣们鸦雀无声,私底下各自盘算着。

公孙弘作为丞相乃百官之首,必须得做个好榜样,当即眼圈通红,眼泪几欲夺眶而出。

“丞相?”刘彻抬眼打量着公孙弘,等待着他的回答,想听听看他有没有尽职尽忠。

刘彻见公孙弘伤心不已,便问缘故,公孙弘眼泪一抹,佯装惊喜:“臣闻陛下龙体微恙,寝食难安,万幸天佑吾皇,臣就是一死,也感念上天恩德。”

公孙弘言辞深切,表明心迹,直言天子安康,自己愿意一命换一命。刘彻听罢深受感动,称赞道:“丞相有心了。”

对于公孙弘的“政治秀”汲黯厌恶不已,当即别过脸去,不愿多看公孙弘一眼。

刘彻目光扫视着他,见他憋着股劲,便笑道:“朕许久没有听到汲黯的狂妄之语。”

汲黯闻言拱手作揖,直言劝谏道:“臣闻陛下此番病势沉重乃文成将军所致,陛下九五之尊怎能受此小人蛊惑,服食无用金丹,使龙体蒙受损伤?”

刘彻后悔极了,就不该搭理他!当着众人的面揭露自己的丑事。这个该死的文成将军简直是禽兽不如,枉费自己对他这般宠信!害的自己抬不起头来。

不过这个时候刘彻非常沉着冷静,李少翁死不足惜,但是自己的一世英名不能毁在他手里,如果说他炼制有毒金丹,毒害天子,他固然难逃一死,那自己必定会沦为天下人的笑柄。毕竟磕药磕出毛病的天子,还不得叫人笑掉大牙?

刘彻语速和缓,驳回汲黯,“朕吃了文成将军的金丹,只觉得神清气爽。”

他不仅不怪罪李少翁,反而予以肯定,派遣使者赏赐李少翁黄金美酒,安抚李少翁。宦者令看了一眼刘彻,神情庄重,完全不像是开玩笑,虽然晕头转向确不敢多嘴。

汲黯无语至极,既然他神清气爽,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自天子病重后,李少翁惶惶不可终日,原本想逃之夭夭,无奈王太后听闻“丹沙之毒”后下令将他逮捕。

天子使者前来释放李少翁,并宣旨褒扬,李少翁喜从天降,连连磕头跪谢。

“陛下说文成将军祈祷有功,特命我转告将军,千万不能委屈了将军。”使者阴阳怪气一通哄骗。

李少翁连忙顿首,哭泣道:“卑臣能为陛下效劳三生有幸,岂敢委屈?”

“那就好,陛下还等着将军请来太一之神,求得长生之术呢!”使者笑了笑。

李少翁慌的眼前一片黑,当初真是鬼迷心窍了竟然夸下海口!如何才能让天子和太一神扯上关系呢?

刘彻体力日渐恢复,白天处理政务,晚上寻思着找点乐子,养病期间又不能到处走动,实在闷得慌。

“苏文!”刘彻一声传唤,宦者令大步来到跟前。

“陛下有何吩咐?”

刘彻衣衫未脱,歪在床头,笑道:“你去把东方朔公车署上书的文章给朕拿来!”

“诺。”宦者令急忙取来东方朔当年轰动一时的“自荐信”。

东方朔乃平原郡厌次县人,生于文帝后元三年,及刘彻继位后征辟四方士人,东方朔上书自荐,以言辞诙谐敏捷受刘彻待见,拜为郎。

刘彻重新翻阅他的自荐信,权当图乐,宦者令见他撅嘴直笑,便悄悄移步退出殿内。

宦者令才刚出门便遇见平阳公主,他眼神一滑溜注意到她身后的李妍。

“奴婢给公主请安。”

“大监不必多礼。”刘娉凤眼弯弯,笑成一团,继续问道,“陛下可歇下了?”

“陛下还没歇着,公主请移步。”宦者令推开殿门,将刘娉引入殿内。

李妍紧跟在刘娉身后,双手托着一盅汤,心里扑棱棱地躁动难安。

“陛下。”刘娉笑声爽朗,见刘彻趴在床上看奏章,便轻步走到他身边。

“姐姐来了,坐!”他拍了拍床,示意她随便坐,正看得津津有味,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刘娉侧身瞥见杵着几步远的李妍,继续和刘彻掰扯:“母后担心陛下的身子,特意命我送来滋补的汤药。”

刘彻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这几日太后的汤药都是派了身边的亲近侍女送来,今日这么晚怎么会派她来?

“朕……”刘彻本想说自己好着呢,用不着喝汤药,但越想越不对劲,放下东方朔的“奇文杰作”,一手支撑着脑袋,侧身看着她。

刘娉笑得神秘兮兮,刘彻脑袋一斜,瞥见她身后的李妍,玲珑身段,风姿绰约,不免春心荡漾。

他嘴角噙着笑,一副贱贱的模样有几分可爱,与承明殿威严豪迈的他判若两人,刘娉此刻捂嘴憋着笑,待心情平定后,向李妍招手。

李妍缓缓来到她身边,跪地奉上汤盅,刘娉打开盅盖,向刘彻解释一通,不过刘彻此刻心思早就跟着李妍跑了,就是说的天花乱坠,他也一个字听不进去。

他直勾勾地看着李妍,她羞涩难当,低头不语。如花似玉的脸透着一股羞涩,像极了海棠花,眼眸低垂像星辉散落,两行细长的睫毛像翠柳纷飞,真是美极了。

刘娉见他心旌摇曳,识趣地退出,便随意找了个理由:“我今日有些乏了,李妍你替我伺候陛下。”

李妍忽然间一抬头,刘娉便转身不见了踪迹,反而不经意间对上了刘彻的目光。她一时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伺候。

要说些什么呢?

李妍越想越慌,殿内一片沉寂,她都快要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了。

刘彻见她分外紧张慌乱,便试图让她宽心:“不怕,朕与你说说话。”

他一手支撑着脑袋,全神贯注地看着她,继续问道:“妍儿今年多大了?”

“奴婢今年十七。”李妍声音微弱,缓缓抬眸,仍是不敢直视他一眼。

“十七岁,朕在上林苑驱逐涉猎,一天可以收获几百头猎物,虎兔豹狸,猛的壮的,都不在话下。”刘彻炫耀着自己的武力,等着李妍来夸。

不过李妍并没有接话,这让他有些失意,看来要论吹牛逼的本事,还是东方朔厉害。

“妍儿识字否?”刘彻凑近她,耐心问道。

“认得一些。”李妍顺着他的话回答,不像之前那般紧张。

刘彻将东方朔的“自荐奇文”递给李妍,得意道:“你看看!”

李妍一番推辞,刘彻饶是不依,李妍只好接过文章,仔细阅览,文中写道:

“臣东方朔少失父母,长养兄嫂。年十二岁学书识礼,三冬,文史粲然。十五学击剑射数。十六学《诗》《书》,诵二十二万言。十□□孙吴兵法,战陈之具,钲鼓之教,亦诵二十二万言。臣年二十二,身长九尺三寸,目若悬珠,齿若编贝,勇猛若孟贲,敏捷若庆忌,廉洁若鲍叔,诚信若尾生。若此,可以为天子大臣矣。臣朔昧死再拜以闻。”

李妍“噗嗤”笑出声来,世上怎会有如此奇异之人?

刘彻见她芳容露笑,心中狂喜,没想到这个东方朔还帮上自己的大忙,不过还是得在她面前说清楚:“朕都没好意思这么吹自己!”

李妍忍俊不禁,伸手捂嘴直笑,确又不敢笑出声来,天子竟这般幽默风趣。

“陛……陛下……”李妍自觉失态,颤巍巍地挤出几个字,只好伺候他服用汤药。

李妍想着转移注意力,拾起汤匙喂他汤药,手持汤匙至他嘴边时,她清晰地看到他五官分明的轮廓,眼如寒星透着几丝温柔,漆眸深邃有俯视万夫之勇,胸脯横阔,有气吞山河之势,持重里暗藏着几分奔放。

刘彻微微一低头,唇角微动,饮过汤匙,李妍心跳剧烈,手轻轻抖动,汤药顺着他的嘴角流泄,李妍见状急忙取出布帕给他擦拭。

这一刻,她离他很近,彼此间可以感受得到对方的气息,他分明热烈似火霸气十足。

刘彻闻到她身上独特的气息,心如脱缰的野马,难以自持,他伸手抚摸着她的脸颊,从未有过的柔嫩与温热。

李妍俯首请罪:“奴婢罪该万死。”

刘彻两手环过她的腰肌,将她抱住,额头轻轻贴在她额前,温柔似水的对她说道:“朕不许妍儿这么轻贱自己。”

李妍臊得脸通红,想要挣脱他,刘彻渐渐松开手,一头枕在她的双腿,扬起手来叮嘱道:“别动,朕要是磕着碰着,你可赔不起。”

李妍无语地别过脸去,本以为他会就此安静下来,不料却说出更让她觉得离谱的话来:“朕身体尚未复原,今夜不便宠幸于你,改日朕再补偿你。”

李妍只觉得脑袋炸雷,瞪大了眼睛看着他道:“陛下何出此言?”

《长门赋》难道自己的态度还不够明显吗?他怎么会……

李妍看着他脸不红心不跳的模样,真是觉得他奇怪极了,他实在是太难捉摸了!

刘彻身边自从多了常融和王弼这两个马屁精,就被哄得找不着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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