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的夜十分繁丽,墨蓝色的天空如一块上好的墨色绸缎,无边无际随意展开。璀璨漫天的星子,明亮华灿,仿佛尽在咫尺。
而此时,风洛晨与沈思墨摆开楚河汉界,黑白对垒。风洛晨手持一枚黑子,端然望向星罗棋布,迟疑了片刻。
“仙君,风公子。不好了!叶家,叶家小女叶梓瑶大闹了一场。你们,你们快去看看吧!”
风洛晨认得他,此人平时极其稳重,如此浮躁之事他是断断做不出来的。那人脸上全无半点血色,似是被什么骇人的东西惊到了一般。风洛晨有些慌忙地望向他,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倒是沈思墨不急不慢道:“把话说清楚。”见他脸色如常,风洛晨也松了口气。沈思墨平生最恶他人扰乱棋局,记得他刚为仙君之时还因一名弟子无故破坏自己棋局而大发雷霆。自那之后,元夜仙君沈思墨的贤良好名声便被自己门生给篡改了大半。
“这…”那名弟子的面色微微一变,显然透着惧怕。“反…反正叶家人都管不住了。叶绮姗,两位也都知道。”
难道这事又是出于叶绮姗?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眸子中察觉到不安的神情。
待风洛晨与沈思墨到的时候,现场已是一片狼藉。叶梓瑶发髻散落,脸色惨白。与平日温婉的模样大不相同。风洛晨并未有多惊骇,而是把目光放在了叶梓瑶父亲——叶嗣成脸上,他也不过四十来岁年纪,人生得儒雅斯文,与传言判若两人。
夜风渐起,融在沧淼深不见底的高墙之中,发出如鬼魅一般的鸣声。细听,那呜咽之声又好似是叶梓瑶的冷笑。她脸上一道清晰可见的血痕,在灯火照耀下格外明显。叶梓瑶一步步向叶嗣成走去,蓦地痴寐一笑,露出森森白牙。
“叶嗣成,你究竟是不是我的生父?”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如在云端。叶绮姗几人吓得魂飞魄散,连话都说不完整了。
“仙…仙君,快救,我们。她…她疯了,她绝对疯了!快把她绑起来,快啊!”叶绮婷惊叫一声,躲在叶绮姗身后。
“梓瑶,我…”叶嗣成语塞道。
“我只要一个回答!一个回答!”叶梓瑶的声音已经接近癫狂,说不出的可怖。叶绮婷再受不住,昏死了过去。
“梓瑶,我…我不是。”叶嗣成突然咬牙道。
静,很静。前一秒还鸡犬不宁的房间骤然安静了下来,倒是有种说不出的压抑。“呵”叶梓瑶呵呵笑着,干枯的嘴唇轻轻张合。
“那年你的小脸才只有梨子般大小。我有些心动了,可那时我家道中落,又有妻子儿女,所以又不便照顾你。当时你父母愿你平安成长,我想,我做得还不够好。”“现在,我也总能告诉你,你的生身父母是谁了。这十七年,我也终于能解脱了。”他长长输出一口气,像是如释重负。“其实啊,你便是风轩与楚芷亭的女儿。楚惋,小字照君。”
风洛晨一惊,忙连声说道:“那不是…”
“是啊,你还有个哥哥,就是这位风公子了。”
风洛晨苦笑,纵使自己千算万算也没有想过这般结果。
“啊?”楚照君语调拖得很长,听不出是喜是悲。
“既然事已至此,我也该回去了。”叶嗣成沙哑着嗓子道。他缓缓望向楚照君,一双大手突然抚上她的脸。楚照君只觉一阵清风拂过仿佛眼前一切都有些不真实。眼前的景象再次恢复正常之时,一双双惊恐的目光,便如利剑,刺到她的身上。她慌忙低下头,就在手指触到脸的时候她的面色突然有些不自然。常经风吹日晒的粗糙脸蛋在那一瞬变得柔软细腻。
“我…我这是怎么了?”她颤着声音问道。
无人回复。她又试探着问了一遍。还是无人回复。
楚照君惊叫着找到一块铜镜,随即凄厉的叫声响彻整个沧淼。铜镜里的人不是她,是个容貌明艳的女子。这一定不是她!!!
“那时我封了你的绝世容貌,因为你和你那一顾倾人的娘亲实在是太像太像。对不起,我让你受了十七年的委屈。”他转身,不再去直视,瘫坐在一旁的楚照君。
“我没有好好完成你爹娘的遗愿。”叶嗣成迈步,遽然消失于一片皎洁月色中。楚照君猛地忆起,就在自己小的时候,一双大手轻轻抱住自己。那时,她也有过温暖。她风一般跑出去,
“爹!”那人没有停下。楚照君缓慢地跪下,朝叶嗣成离去的方向磕了三个头。皮肤撞击在青石地上的声音很响,也是很想。